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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跌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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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貔貅者,天帝第九子,因获罪于天姥,咒为貔貅。一种从未有过的四不像魔兽,神仙见了绕路,凡人见了惧怕,从此天上人间,再没有它的容身之处。

    很久以前,貔貅尚不是转祸为祥的吉瑞之兽。

    *

    这世上什么神仙都有,只有凡人想不到的。

    叶小白就是这样一枚好吃懒做的懒神。

    她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躺着别坐着,能多吃绝不浪费,尽量不思考,更别提什么轰轰烈烈的人生。

    对叶小白来说,别的都虚空得很,她的至理名言就是,神仙在世,吃喝二字。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米虫,养得白白胖胖,这就是她的修行。

    关于她的年纪,这里的树精曾问她,“仙尊,您多少岁了?”

    叶神正喝着仙露,便敷衍道,“忘了。”

    树精却记得,从自己还是一棵树芽时,这位仙尊就生活在这片仙境里,于是自作聪明的换了另一种提问,“那您在这儿生活了多长时间?”

    叶小白将仙盅懒懒地放下,醉意朦胧的眼神透着迷茫看了过来,“时间……它是个什么东西?”

    树精瞠目结舌,神仙都是这么没常识的吗?

    不过他很乐于科普常识,“这时间么,本不是个东西,但它存在着。嗯,大约,好像,就如同世间的水——”

    叶小白目光矮下,看向了桥底的水,若有所思,“我道是何物,原来是水。”

    “并不是水,是和水一样,无色无味,但源源不断的流着……”

    “既是源源不断,理会它作甚?”

    树精竟一时语塞,憋得脖子都红了。

    叶小白自是瞟见了这一幕,不过面上一派的漫不经心,心里很是满意自己这番话怼得好。

    要说沾了她仙气成精的小妖里头,最爱思考的莫过于这桑树精。她曾当众夸他,“此妖好学,他日大有出息”,未料他竟一发不可收拾地勤学好问,简直是一个话精,搅扰了她修行不说,还衬托得自己是个学渣。今日问年纪的事大大触了她的禁忌。

    我叶小白年轻着呢!

    “对!仙尊年轻着呢!”

    “仙尊是我见过最年轻,最好看的神仙!”

    叶小白扶了扶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奈。

    上哪儿都有一堆小妖精,跟在自己后面嗡嗡的附和,堪比肚子里的蛔虫。若这桑树精是话精的话,那他们就是马屁精。

    “仙尊是谁,怎会不晓得这些?你真是多此一问!”

    “就是!仙尊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神仙了!”

    作为世外仙林里唯一的神仙,叶小白对维持安静祥和已经得心应手。一缕青烟过后,那麻烦的起源——树精不见了,旁边多了一棵小树苗。

    终于清净了!

    叶小白拂袖而去,化了真身,闭目躺在林间的叶子上躲清闲。

    留下的小妖精们窃窃私语:“我早和那桑树精小子说过,神仙都是很小心眼的……”

    “瞧见了没?这是那树精第四回修炼了。咱们再见着他,估摸得五百年后。”

    更有老妖指着一个大石头对自己的子孙说:“传说先前这石头乃是一头寿龟,就因为多了句嘴,得罪了大仙。”

    此刻的叶小白并不关心这些八卦,而是将将睡着了。

    她睡相向来不雅,习惯张着唇角,这样灵树上滴下来的琼浆玉液,就可以喝到了,如此吃饭睡觉两不误。

    半天一滴仙酿入口,睡中的叶小白“吧唧”了一下嘴,很是觉得满足。

    这神仙逍遥的日子多好啊,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偷着下凡啊,转世啊,只为搏一段下凡间的履历,白白浪费仙酿划算吗?好好做一个神仙不好吗?

    大道天行,安于天命。叶小白觉得,神仙就该有个神仙的样子。

    至于神仙该是什么样子,神仙界其实没有个定论。

    但叶小白自己有,她在她的世外仙林里已习惯了两耳不闻林外事,她觉得神仙就该不争不抢,吃吃喝喝,清心寡欲。

    袅袅余音入耳,仙林里不知哪个小妖在婉转清唱——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有些似曾耳熟。这应是凡间学来的戏词,甚是无聊。

    今日的仙酿与往日不同,颇有些醉仙,叶小白开始觉得脑子飘忽了。

    睡梦中,她慵懒的翻了个身。

    骨碌一下,身子从仙枝上圆滚滚地落下来。

    这几日,世外仙林里热闹了!

    聚在一起的小妖们叽叽喳喳:那个好吃懒做、作威作福的女神仙,听说死了。

    “说死多不敬重,是仙逝了!”

    “你亲眼见了吗?”

    被问的小妖摇头,大家面面相觑,你问我、我问你,颇有些担心是假消息。

    最后终于有个小妖出来解释:因为翻遍仙林,都寻不到女神仙的踪影,且感受不到她一丝的仙气。往常仙尊可是醒得比谁都早,最近你们可见着她?

    众小妖们纷纷点头,是啊,仙尊别的时候都在睡觉,但因要赶第一波晨露,所以早起。

    “我作证,仙尊说过浪费可耻。”

    “可是终归没有找到仙尊的仙体呢?”

    在没得到百分百的确定前,小妖们依旧使用着仙尊的称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大家还是认可的。

    很快又有妖精蹦出来:“神仙不同于凡人,神仙录里不是说,神之死意味着形神俱灭,大概就和烟一样,会烟消云散。”

    神仙录是世外仙林里唯一一本关于神仙的书籍,是叶小白带来的,众小妖平日不得瞧,也就极个别大胆的趁仙尊睡着时偷翻过。

    “哦——”

    原来如此,众小妖终于松了口气。

    “我先前听桑树精说过,这仙酿喝多了,是会有害身体的,所以他才不偷喝。这仙尊会不会是喝仙酿喝多了,中毒而亡?”

    众妖一合计,觉得此推断颇为靠谱。

    “原来阿桑说的是真的,我却总误会他慑于仙尊的戒严,不敢偷喝。唉,仙酿虽好,饮多伤身。”

    于是众小妖奔走相告:女神仙喝仙酿中毒而亡,已形神俱灭了!

    原本还在灵位前深刻缅怀的小妖,霍地站起来,对着前神仙的牌位就是一口唾沫,“我呸!”

    还有小妖来到桑树苗前,假惺惺道:“阿桑啊,告诉你个喜讯,先前毁你修业的老女人死了,死得渣都不剩,你说这是不是现世报?”

    世外仙林里很快就有好事者起来振臂高呼,“她早该死了!”

    被压抑已久的小妖们纷纷起来应和,“对!早该死了!”

    “死得好!老天终于开眼了!”

    与先前他们要恭恭敬敬、仰其鼻息的生活不同,小妖们这次终于放飞自我了,“兄弟姐妹们,我们妖终于站起来了!自由了!我们再也不用囿于这片鸟林子!”

    那架势仿佛是他们揭竿起义解放了自己一般,颇为煽情,甚至琢磨着给“世外仙林”改名,但他们一辈子尚未出过这个林子。

    世外仙林,普天同庆,形势如火如荼。

    *

    光怪陆离的峡谷森林,白雾霭霭,绿色的植被遮天覆地,几近密不透风,浓雾弥漫下,阳光几乎很难透进来。

    到处是稀奇古怪的植物,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除此之外,安静得令人不安。

    谷底上趴卧着一位昏迷中的少女,血染红了她的衣裙,她闭着眼,皱着眉头,那张惨白的脸因疼痛略显得五官扭曲,嘴里偶尔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伴着虫鸣淹没于静谧的深谷里。

    几声凄厉的猿鸣一下子惊破空谷,紧接着,深林里扑棱棱的飞出一群或鸟或蝙蝠的飞禽,直冲天际,空谷传响,一下子热闹了。

    终于,那少女勉强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