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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昆笑容可掬,对周云道:“你二表哥口无遮拦,不要在意,快入座。”
周云迟疑片刻,当下席地而坐,道:“我坐这里。”
“一会儿还要歌舞助兴,你滚开!”周青起身怒道。
“哼!”周云看也不看周青,听他说完,过得片刻冷笑一声,盯着族长双眼道:“族长关了我十年,今天特意让我来,想必过会儿发生的事要比歌舞有趣百倍,不知你想不想看?”
周耀庭被看得甚不自在,移开目光,向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随后命下人给周云送上矮几、软垫等物。
周耀庭喝了口茶,对周云语重心长地道:“云儿,你别怪大伯以往冷落你,大伯是怪你不争气,想着让你受些苦头,从此振奋,刻苦练功。大伯本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要错会了。”
“是啊,你爹娘不在了,你父亲与族长云又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你大伯便如你亲父,该听他的话才是。”
“你可不要给周家抹黑。”
“咱们周家可是名门望族,你怎能如此好吃懒作?咱们周家子弟那一个不是拼命练功,以求光耀门楣?”
众人纷纷劝说,是真心还是假意,周云也无心领会,心中怒喝:“周耀庭,老匹夫!这些年我也想得明白,我这副身体之死、我娘之死多半与你有关。若不是我在外间散播谣言,恐怕我也死在你手上,你如今还来当众买好!”
周云自从察觉父母和自己身体本主之死有异之后,便猜测这些都与周耀庭有关,于是在外间散播谣言,只说自己成了孤儿之后,周耀庭如何虐待自己,想着让周耀庭顾忌脸面,不敢把事做绝。
他知道此时争辩毫无用处,勉力隐忍,生平又最讨厌这些假仁假义的客套寒暄,道:“饿了,族长下令开席吧。”
周家子弟被长辈训教,尤其对方还是族长,那一个不规规矩矩、如聆神谕?即便长辈当真胡搅蛮缠,乱放臭屁,晚辈也需装作大彻大悟,十分得益,以示对方训教有功。
似周云这般行径,要么就是疯傻之人所为,要么就是大逆不道,必要受到重罚。
那些后辈子弟觉得好笑,也不敢发声,都知道族长平日最为严厉,目光不禁都聚集在族长脸上,欲看族长如何大怒而重罚周云,觉得便是处死周云也有可能。
不想,周耀庭只怔了片刻,随后下令开席,令许多人十分费解。
七八百下人穿梭于大殿之上,传送酒菜,为周云送上酒菜的却是秀兰,她端着一方甚大的托盘,将上面的菜肴陆续摆放在矮几上。
当时天下尚武,无人专研奇巧用具,餐具也没有什么瓷器、金器,大多以木制,大户人家所用的器具至多雕刻一些纹饰。
秀兰摆放完毕,将那些盖子取下之后,不禁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虽说菜品的优劣依据各人修为而定,但这样的场合,至少也要有些肉食。
但见周云身前的这些吃食皆是残羹剩饭,那些残饭不知放了多少天,恶臭难当,使得近处的一些年轻人皱眉掩鼻。
“好啊,大胆奴才,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敢给云少爷上这样的饭食。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处死!”不远处的梅姑叫道。
族长默认了梅姑的处置,叫人给周云换些酒菜上来。
两个下人快步上前,一人抓住秀兰一只胳膊,欲执行梅姑之命。
秀兰甚是惊恐,一边被拉走,望向周云。
周云猜想这多半是梅姑做的手脚,意欲害死秀兰,急忙摆手,喝令那两个下人放开秀兰。那两个下人虽然停步,却不松手,望着梅姑,梅姑则催促他们立即处死秀兰。
周云怒火中烧,霍然起身,快步来到秀兰近前,猛挥一拳,正中一名下人面门,那下人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另一名下人还没回过神来,同样中拳倒地。
周云拉住秀兰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且命秀兰与自己同坐。
秀兰自然不敢,慌乱不已,还是周云硬拉着她坐下。
梅姑气得发抖,望着族长,等候命令。
周耀庭脸色甚是阴沉,喝道:“放肆!”冲梅姑一摆手,示意她处死秀兰。
周云道:“我最近肠胃不适,想吃些清淡的,是我命秀兰上这些酒菜,与她无关。”
周耀庭再一次被顶得哑口无言,眉梢挑了几挑,过得半晌,再次摆手,示意梅姑退下,不再处置秀兰。
梅姑狠狠瞪了周云一眼,愤愤退去。
这时,一些少男少女大声指责周云,说什么秀兰与主子同坐,犯了大罪,也必须要杖毙。
周云冷哼了一声,道:“在我眼里,她是我的亲人,不是什么奴才。再说,她是奉了本少爷之命坐下,何罪之有?她与我同坐,又没与你们同坐,辱没不了你们高贵的身份,都给我闭了吧!”
野人出身的下人与主人同坐,天下不闻,好在秀兰与一个废物同坐,众人倒也不觉得如何稀奇。
只是周云此时还是周家族人,说与秀兰是亲人,便是说整个周家之人都与一个女奴是亲人,那些人那受得了?登时骂声一片。
周耀庭脸色铁青,脸上筋肉跳动。
秀兰本惊慌已极,听得周云称她为亲人,一时如在云里雾里,脑袋嗡嗡作响。
周荧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周云,自从你进来便没向我爹爹和各位长辈见礼,你不想做周家的子孙了么?”
她顿了顿,又道:“你还让一个婢女和你……和你同坐……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回府,故意来气我?我对你已经……已经没有半点心思,你做这些小儿的把戏,除了自寻烦恼,又有什么用?”
她见周云无动于衷,对给周云换来酒菜的下人道:“那些肉食是给周家的子孙吃的,不给他吃,撤下去!”
那下人看了看族长,见族长默许,将肉食端走。
不料,周云拿起筷子,竟吃起桌上的残羹剩饭,还让秀兰与自己同吃。
秀兰立即拿起筷子,大口吃将起来,泪水扑簌簌落下,心中觉得那饭食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一些年轻人见周云竟吃那些恶臭难当的食物,不由得腹中作呕,甚至有人当真大口呕吐开来。
周荧万没想到周云会如此,又惊又气,怒哼了一声。
过了多时,周耀庭笑意重聚,说怕周云不认得冯家众人,特意介绍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最后向周云介绍冯珍,笑道:“云儿,咱们府中今日有几大喜事。一个是你荧妹与你逸尘表哥刚刚入选玄武宗外门弟子,今日也是他二人的定亲之日。”
他顿了顿,续道:“另外便是你的喜事,哈哈哈……”
众人皆知,能入选玄武宗外门弟子,必定要二十岁以下,修为达到圣光四境,众人羡慕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周荧见众人对自己十分羡慕,喜上眉梢,特意看向周云,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对自己入选玄武宗和定亲之事毫无所动,想起从前他对自己百依百顺,竟因此生出一股怒气,不自觉地抓过一双筷子掰断。
周耀庭见周云无动于衷,面色微沉,随后重新堆起笑容,续道:“云儿,你珍表姐如今可不得了,不但是玄武宗的外门弟子,修为更是已达到圣光六境。”
不仅是旁人,便是周云也是一惊,大殿中一片惊呼之声,较之听到周荧的修为不知要惊讶多少倍。
通常,一个宗门皆有内门和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乃是在孩童之中挑选天赋异禀者入门;而外门弟子则广泛招收二十岁以下,修为达到一定进境之人。
何况,玄武宗立派万余年,在中原威名赫赫,武学、实力极为雄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武学圣地,闻者如雷贯耳。
而圣光气的修炼共有九境,前六境每提升一境,修为便较之前增加两、三倍,只要天赋尚可,练功足够勤奋,一般人修炼七、八十年便可达至第五境。
若要修炼至第六境着实令人震惊,假如某位七八十岁的老者能修炼至这个境地,已被称为武学天才,何况冯珍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
她即便在玄武宗的外门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紫云镇更是从来没有过此等天才,大殿中的数千人中,以她的修为最高。
“那又如何?”周云终于抬起头,神色漠然地说道。
非但周耀庭、冯昆,冯珍也是一怔,都以为周云语气中至少带出些许惊讶,没想到他平静如水。
周耀庭笑道:“大伯叫你来,就是说你的好事!”他看了看冯珍,又与冯昆相视一笑,对周云续道:“大伯是想将你嫁给你珍表姐,从此锦衣玉食,享用不尽!”
“嫁?”除了冯家人和一些事先知道内情之人,很多人口中念叨那个嫁字,先是惊得有些目瞪口呆,随后便爆笑开来。
族长之前向周云介绍来宾之际,那个冯珍已有夫君,此时便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何况还说让一个男子嫁给一个女子,人们何时听说过这等事?
冯珍那夫君却若无其事,脸上略带笑意地看着周云。
说起来,还是在周云八岁那年,就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那时冯珍来周府做客,她当时在路上遇到周云,与他说话,周云当时还不通这里的语言,无法回应。
冯珍说了多时,见周云不搭理自己,怒火中烧,便打了他。
周云当时来到这个世界,本就窝着一肚子火,丝毫不肯相让,被冯珍打倒十几次,最后还是冯珍不厌其烦,夺路“逃走”
从那时起,冯珍便对周云印象颇深,尤其看中他的容貌,念念不忘。
再后来,她听说周云一直没练成武功,想着若是要得到周云,易如反掌,因此才有今天“求娶”之事。
这个世间尚武,民风豪放,男女大妨之中,虽然不至授受不亲那般严格,却也是男有男德,妇有妇道。
男人可以妻妾成群,还从未听闻一女多夫,当真是天下奇闻。
只是冯珍修为奇高,地位非凡,许多人虽然惊讶不已,却也不觉得她如何无耻,反正她要娶的是一个废物,与旁人无关,众人反觉理所应当,无人指责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