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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抽回手,韩彧却比她更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偏头吻上了她的手背。
“你从鹤云山赶来的?”云温礼问到。
“三天。”韩彧答非所问。
“啊?”
“我用了三天赶来,你却刚刚苏醒。”韩彧解释道。
“原来我睡了三天。”云温礼这才发现自己睡了多久。
“彧,”云温礼温柔地抚摸着韩彧的脸,感受着他的轮廓,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记忆之中,“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她不傻,安帝还未弱冠,在此之前他们的处境只能越来越危险,韩彧还可以全身而退,自己已经泥足深陷。
“阿礼,我们做个约定吧。”韩彧覆上了她的手,坐在了床边。
“什么约定?”云温礼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若不成名誓不还。”韩彧的话语中尽是坚定,“阿礼,你要保护好自己,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彧,”云温礼抱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脖颈处,“不要再回来了,”云温礼大片的眼泪晕湿了韩彧的衣襟,韩彧觉得一阵冰凉,“不成名也无碍,无碍的,大安有我,我在。”云温礼说话断断续续,那一夜她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说了恐惧,说了担心,说了难过,好像还有一生,一世。她只记得韩彧在她身边低低地说着别怕,别怕。潜龙勿用,见龙在田,三年后西凉犯边,众臣无计可施,皇榜张贴召集天下良计,最终韩彧一计功成,一战成名,鹤云谪仙的名号传遍大江南北,不知道是哪位追随者抖出了韩彧师从空尘子,众人方才感叹名师高徒的真正含义,是夜,皇宫深处的含章殿内响起了一曲故人叹,久久未歇。
“报!”含光殿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
“呈上来。”赵公公尖细的嗓音回答道。
“护国公主亲笔手书,请皇上过目。”安帝听完此言,立刻从案中抬起头,快速走到护卫跟前拿过手书。
安帝快速地浏览着,长舒一口气。
“万幸,万幸呐!”
“恭贺陛下。”赵公公知道此事已成,安帝心情正好,立即伏地祝贺。
“就你聪明,起来吧,传下去,护国公主将在三日后还洛阳。”安帝正色道,他要让汝阴王知道,自己如何就不能与他汝阴王分庭抗礼了。安帝又吩咐人把韩府的匾额挂在自己亲自挑选的府邸,礼贤下士的,不止是云骁。
此刻汝阴王也刚收到消息,随手边将纸条放在火盆之上,火舌舔着便条的边缘,瞬间整张纸片化为灰烬。
“本王倒要看看鹤云谪仙有多大的本事。”汝阴王恨恨地说道。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三日下午,一辆青木马车缓缓而行,马车檐角碎玉叮当,行至韩府门口方停,一柄竹伞挑开了车帘,一个颀长的身影跨了出来,青色长衫,简约风雅。韩府门口赵公公已经等候多时,看着男子的气度,估摸着此人应该是韩彧了。
韩彧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到了洛阳雪居然停了。”
为了确认,赵公公走上前去,
“阁下可是韩彧韩先生?”
韩彧拱手道:“正是在下。”
赵公公确认后拿出了圣旨,气势十足:“韩彧接旨。”
韩彧双膝跪地:“草民接旨。”
“韩彧有治世之才,曾以计退西凉兵,经由商讨,命韩彧为太宰,即日上任,钦此。”赵公公合上圣旨,上前扶起了韩彧,将圣旨递给了韩彧,身边的小厮捧着官服和官印跟了过来,“韩太宰,陛下巳时诏您在太极殿等候,怕是有要事相议。这官服就交于大人了,万事不必多言。”
韩彧接过了重紫朝服,微微低头:“谢过赵公公。”
“那奴才告退了,韩太宰保重。”
十二影卫和管家郑融已经先一步将东西运来了韩府,韩彧看了眼府邸,雅致幽静,远离闹市区,心中盘算着要改造一番,以防暗箭。郑融听到动静,也从里屋出来,郑融的气度跟荀弋倒有几分类似,英气逼人,身材高大,却有一些异域风情。
见到韩彧回来,郑融走上前接过了韩彧的官服。
“先生,普通物品已经安排好了,其他等待先生布置。”
“好的,我待会儿要去一趟皇宫,晚上可能回来很迟。”韩彧交代道,“影卫留在韩府,不速之客直接扣押,回来等我审问。”
郑融听韩彧这么说不觉警惕起来:“放心吧先生。”
韩彧换上了重紫官服,拿起案上的青玉簪,放入了袖中,此时郑融过来说宫中的车马已经来了,看到韩彧身着官服,赞叹道:
“这官服还能穿成这般风雅,我先前总觉得这重紫会让先生显得世俗来着。”
“世人追名逐利,颜色本无罪过。”韩彧淡淡道。
“先生说的是。”郑融答道,“先生快些去吧。”
皇宫在夜色中倒是显得有些鬼魅,刚进入太极殿,安帝正执笔在奏折上批朱。而云温礼正坐在阶下的椅子上,一身浅紫宫装,手上捧着白玉茶杯,露出的几截手指竟与茶杯颜色相近。
“臣参见陛下。”
安帝抬头,见是韩彧来了,面上一喜。
“快平身。”安帝连忙说道。一旁的云温礼也放下了茶杯,缓缓站起身。
“先生愿为这天子门生第一人,朕甚感欣慰。”安帝感谢的同时,也不失帝王风范,一旁云温礼微微一笑。
韩彧看着还未弱冠的帝王,真心的说道:“陛下尚未弱冠,心中已有江山社稷,臣定不负陛下隆恩。”
“先生过来说话。”安帝走到案前,抽出了岁举的名单,“岁举就要到了,朕方才还跟皇姐商量这用人之道,可恨这半数以上的人,都不能为朕所用。”
韩彧接过了名单,看了一眼,复又将名单递予安帝。
“陛下可知这汝阴王用人的漏洞在何处?”韩彧发问。
“权利关系交错复杂,他所收纳的人才,都是在洛阳城附近的几个州,在洛阳根基颇深。”安帝愤懑地答道。
“可是陛下,这种关系却也容易攻破,往往一山容不得二虎,何况汝阴王养了那么多只老虎。他既已收买了洛阳附近几个州县的人,陛下何不去启用边陲郡县的?”韩彧淡淡地开口。
安帝思虑了片刻回答:“这个问题朕也想过,边陲郡县的人才在朝中立足问题又作何解?”
“陛下,臣并不是要天子门生与汝阴门客同流合污,陛下是他们最好的靠山,这个意思,陛下可是明白了。”韩彧说完望了一眼云温礼,她安静地聆听,并未置一词。
安帝这才知道韩彧给自己的格局有多大,他将要做的事情又是怎样的。他此刻觉得身上充满了斗志,路漫漫也不足畏惧。
“谢先生指点,先生看了这名单可有什么好的人选?”安帝急忙问到。
“汉中郡秦重。”
“秦重?”安帝想起来自己前几日曾匆匆瞥见此人的名字,但并未做深究,他又问道:“此人有何特殊之处?”
“汉中郡下辖的汉中县常年饥荒,而秦重做了县长后,陛下可曾见过汉中郡上报的名单中再有汉中县?”韩彧解释道,“陛下需知见微知著的道理。”
“先生妙语,朕居然略过了此人。”安帝懊悔,“先生觉得此人适合何位?”
韩彧走到了案前,手指着汉中郡的位置说:“陛下看汉中郡与哪里接壤?”
“西凉。”安帝答道。
“那这秦重必然是了解西凉国和边陲少数民族的国情不是吗?”
安帝思忖了片刻,惊叹道:“先生是说秦重适合的位置是南客曹?”
韩彧笑道:“陛下圣明。”
安帝将名单放回案上,随即说:“先生用膳了没?”
韩彧如实说:“还未。”
安帝随即唤人传膳:“那先生跟朕和皇长姐一起用膳吧,朕也好更加了解天下形势。”
云温礼也走过来:“韩太宰就留下来吧。”韩彧点头:“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彧发现上来的菜多数都是云温礼爱吃的,安帝挥退了众人,亲自给云温礼布菜:“皇长姐舟车劳顿的,母后做了桂花糕,也给你送来了,还有这个汤你也多喝点。”
韩彧不禁莞尔:“陛下和公主真是姐弟情深。”
安帝这才发觉有点不好意思:“让先生见笑了,朕也是担心皇长姐,她出去数日,还是隆冬。”
韩彧道:“臣只是觉得在大安的皇宫有句话倒是不大灵?”
安帝疑惑:“哪句?”
“最是无情帝王家。”韩彧缓缓说道。
安帝放下玉著:“朕年少登上此位,长姐如母,无以为报,只盼一个天下承平。”
韩彧触到袖中的青玉簪,阿礼并未想得那么辛苦,安帝是真正的帝王,只是羽翼尚未丰满。
云温礼看着安帝的澄澈的双眼,许久才说:“无论是动荡乱世还是太平盛世,臣都与陛下共享。”
那一夜,太极殿的灯烛几乎一夜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