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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君山终于来了,赶在湘湘被推上车之前。看着顾清明,笑呵呵很是兄弟情深地说:“顾长官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贵客来了,怎么着我也得待待不是?”语毕,踢下身边累得直不起腰的小满,吩咐说:“贵客来了,赶紧让奶奶整治桌好酒好菜。”
小满应声,费力直起腰,蹒跚向前挪步,刚经过顾清明身边,便听到一声冷淡至极的‘不必了,顾某尚有公务在身’,心下顿时冰凉一片。姐夫来也不顶用?!
薛君山怔了怔,转瞬笑开脸,向顾清明伸手想搂他肩来个哥们意气,却又遭到顾清明冷眼。讪讪收回手,转而豪气说:“湘湘年幼不懂事,她要犯了什么错,我叫她给你下跪磕头认错直到你满意!”
湘湘听到这话,脸红了白,白了又红,让她给顾清明下跪磕头认错,那还不如去死!
顾清明微向后瞥了眼,复看向薛君山,正色说:“胡湘湘缺乏管教,你们不管,我帮你们管。”
薛君山嗞牙又咧嘴,顾清明用的‘管’字,湘湘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文人多狡诈,万一顾清明翻脸毙了他家湘湘,难道他拿这个‘管’字找顾清明理论去?可不放行又不行,围观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再往大了闹,顾清明个公子哥若发狠现在毙湘湘,他要不拿命去抵,要不就逼顾清明就范然后带胡家老小浪迹天涯去。唉,还是先放行再找路子吧。
想通这层,薛君山阴沉着脸让开身子,看着顾清明上车,看着湘湘经过。现在知道哭了,知道喊姐夫了,早干嘛去了,薛君山气愤。可等湘湘上车,军车绝尘而去,他又忍不住心疼。顾清明富贵出身,习惯了理所当然地看待他人付出,却不能人同此理地理解他人隐藏内心的苦痛,否则他不会拿湘湘开刀。
“怎么带走的,你怎么给我送回来!”薛君山冲着远去的车喊一句,但外强中干。回头,奶奶、岳父母、湘君、儿子平安、小满、秀秀俱在看他,他想给他们一个自信的笑,却笑不出来。顾清明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就算湘湘能回来,这教训怕是也受得够够的。
胡湘湘被关在品茂旅社,独个一屋。头个晚上表现挺好的,吃了两口士兵送来的饭菜,也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晚。至于睡没睡着,这个负责守门的两个士兵不管。他们不去虐待她,她也不来烦他们,这样保的各自都轻松自在,多好。
只第二天,一切都变了。从早上送饭菜的士兵离开,他们便听到门里各种声响。待恢复平静后推开门缝偷瞄,那屋哪里还有屋的样子,桌椅板凳全数被推翻倒在地上,瓷器书画就更别提了,已化作碎片粉饰在倒地的桌椅周围。屋不成屋,那胡湘湘却是凛然站立,冷面带霜,不,她看过来了,那葡萄大眼似要喷火,她的火气还没撒够?!士兵赶紧关门,让她跑出来砸了这旅社,顾长官不得扣他们一年的军饷!
门缝关上,胡湘湘大眼渐失神气,待她颓然坐于床沿,眼里已是一片冰凉。两次,她两次见识到顾清明抓逃兵的冷厉。他说什么动摇军心,说什么毙了,没想到竟真的说到做到!送饭士兵说事后他去上坟送那逃兵三颗烟。等把她毙了,他若也来上坟,怕只会给她冷蔑的笑吧?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笑她为那小小自尊心拿军用洋灰开玩笑的不值当?死便死吧,只是奶奶爸妈姐姐还有小满,她真舍不得!
顾清明推门进来,入眼的一地狼藉让他蹙起长眉,微抬视线看到坐于床沿垂泪的胡湘湘,冷硬出声:“你这是干什么?撒泼耍赖有够没够?!”
胡湘湘蓦然抬眼,看是顾清明,咬牙将泪逼回,冷冷回一句:“我撒泼耍赖怎么了,我爸妈都不嫌我。你是我什么人,也想来管我?!”看顾清明眼里现出愠色,胡湘湘眼里现出快意。
顾清明没错过那快意,狠狠瞪她一眼后微回头对守门士兵吩咐:“一会儿叫伙计上来收拾干净再摆套新的桌椅瓷器书画上来。已经摔碎砸坏的桌椅瓷器书画让老板一一记下来,估好价钱后把帐单送薛宅去。”
守门士兵利落应下后,小心翼翼问句:“再弄套新的,要是还砸呢?”
顾清明视线转向胡湘湘,薄唇向上勾起笑意,慢慢说:“让她砸,砸一套换一套,记得让老板记好帐单,给他指清楚去薛宅的路就是了。”
胡湘湘听到这话,怒气再次上涌,冲口而出:“顾清明,你土匪,你强盗!”
对此,顾清明充耳不闻,退后一步转身要走。
胡湘湘决然开口:“顾清明,你是要枪毙我的吧。我死的时候,能别让我家人看吗,他们……”这次不待她说完,顾清明中途接口说她想多了。只是怎么叫她想多了,当个逃兵尚且要枪毙,他给她安的破坏军事设施的罪名,枪毙一百次都不嫌多。
顾清明转回身,直直看进胡湘湘落寞的眼里,问一句:“知道错了?”
胡湘湘点头,片刻后又摇头,说:“我承认我不该拿军用洋灰和你开玩笑,可你也不能给我扣个破坏军事设施的罪名。不过一个玩笑,你却要我拿命去抵,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
“玩笑?”顾清明重复一遍,挑眼看着湘湘,反问道:“欺我不能动小孩子是吧?只是若每个人都如你这般,和我开玩笑都要把心思用在洋灰上,士兵们忙着轰孩子、忙着把你们聚成堆的洋灰收回来,你觉得那城防什么时候能修好?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是日军攻进长沙城的那天?哦,到那时都不用修了,你可以直接把洋灰拉你们家去。没准还能得来日军赏给你的荣誉勋章呢,那可真是光宗耀祖!”
顾清明这番话,把湘湘说的无地自容。她低下高高昂着的头,讷讷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话到这湘湘顿住,她都要被枪毙了,还哪来的以后。想想,她还是补了一句:“长官,能麻烦你给我家报个信吗?就说我挺好的,别让他们挂念了。”话尾带出哭音,她吸吸鼻子,强忍着哭泣说:“顺便帮我带身干净衣裳来,可以吗?我想洗澡,我想干干净净地走。”
顾清明收回视线看看狼藉地面,再看看胡湘湘,抿抿唇,一语不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