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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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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此刻林寻脸上的笑意不禁显得有些勉强了。

    “我来这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们容家怎么样,值不值得我妹子远嫁。容兄,你应是知道的,长兄如父,爹娘不在了,我妹子的幸福也只能由我这个做大哥的多操心了。先前我的态度可能是不好了些,这不,还不是想看看容兄的脾性如何,还请容兄不要见怪啊。”说着,林寻站起身,赔罪般地亲自给容无夏盛了碗汤。

    他的说辞这般在情在理,林匆匆还能说什么,只得自己默默地吃起饭来。

    容无夏还是那个礼数周全的容无夏,用完膳后他妥帖地命人带林寻去客房休息。待闲杂人等都走干净后,他才笑眯眯地对林匆匆道:“坐久了容易积食,不如去花园里走走?”

    林匆匆点头说好,即便他此番不提议,她也定是会寻机去找他说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容府的花园很大,各处栽种的树木花草也都错落得恰到好处。亮着鹅黄色烛光的灯盏,依次伫立在蜿蜒的青石板路旁,远远看去,像是丛林间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之光,宁静地点缀着夜色。

    林匆匆缓缓地跟在容无夏的身侧,思忖该如何开口,暗自纠结得眉头紧皱。

    “林姑娘,关于你兄长林寻,我想先听听看你的看法。”容无夏浅笑着开口道。

    林匆匆突然发现,似乎容无夏做什么都能做得恰到好处,就像他在第一天就吩咐管家给她拿来的碎银,每一处的细节他都体贴入微。她思绪缥缈,没有立刻作答。

    容无夏自然也没有催促。

    “我哥他自打沾染了赌习后,整个人就越发乖戾了。以前家中但凡值些银子的东西,都被他拿去卖了。所以此次他寻上门来,多半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我猜想他会先做做样子,问你借银子。若你不允,又或者等银子不够花了,他必然会起偷盗的念头。”

    林匆匆目光恳切地迎上容无夏的视线:“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我想请你命人把他赶出去。”

    容无夏凝视她片刻,莞尔一笑道:“好,如若这是你所希望的话。”

    他应允得太快,不由让林匆匆愣了下。从小到大,她听过太多劝诫的话,仿佛在评说这些家长里短的时候,人们都瞬间拥有了一副菩萨心肠。

    ——即使你兄长有万般不是,毕竟血浓于水啊!

    ——做人呢,不可以偏概全,万一你哥这次是真的幡然悔悟了呢?

    ——他是你哥,不论外人如何看他,你怎能如此对他?

    林匆匆正是听了太多这样的话,骤然听到容无夏这与众不同的答案,不禁有过片刻的错愕。她听见自己用无比轻柔的声音在说:“容公子,要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遇到也不算迟。”

    容无夏柔和的语调,像是一张令人安心的温床,让林匆匆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诉。

    “其实我哥这样的性子,也不能全怪他。娘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爹爹又整日只顾窝在书房里专注于他的字画,他从不曾关心过我们每日的吃食,不关心哥哥到了读书的年纪是不是该送去书院,不关心大过年要不要给我们添置新衣。就是他猝死的那日,也是正在练书法的时候。”

    “在我们家,原本就是各人顾各人,所以我今日会有这样的态度,一来,是这些年,我哥的所作所为的确太过分,二来,我心中的亲情的分量也的确凉薄。”

    夜风起,被风吹起的衣袂,勾勒出她原本就有些过于单薄的身形。

    容无夏始终在旁静静地听着,目光是怜惜而非同情。他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纤瘦的肩上,低声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林匆匆笑了笑:“你知道吗?其实我本不打算来雍城的,我想去银杏村,在深秋看那成片成片黄橙橙的银杏叶挂满枝头。可是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他说雍城容府的大门外,挂着我的画像。我有些好奇,反正也空得很,便来了这里。”

    “不料那日在府们前,不仅看见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画像,并且还发现了一张‘择妻书’。”容无夏接着她的话头往下说,“约莫看着上面的条件你都符合,便随意地揭下告示,走进了我的府邸。反正你也无家可归,反正你也没有恋慕之人,反正早晚也要嫁人,嫁给谁并无差别。”

    被他看透了心思,林匆匆不觉恼怒,反而却有一股得遇知音般的爽快。“是啊,我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那么……容公子你呢?”

    她仰起头看他,“那位在春风得意楼里的红衣女子,是你想要娶的人吗?”

    “盈光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只不过是想尽全力成全她。”容无夏一如往常地微笑起来,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寂寞孤独。

    “明日,我会命人送你兄长出府。如若你从此不想再见到他,我甚至可以送他出雍城。”

    容无夏低头看她,林匆匆明白,他是在慎重地再一次地询问她的意思,是生怕她日后会后悔吧。林匆匆也确确实实又扪心自问了一次,也很快得到了答案:“就把他送出府吧,只要他没有侵害到你的利益便好。”

    “好,夜风凉,我送你回去吧。”

    “好。”

    翌日,也不知是不是夜风吹多了的缘故,林匆匆觉得有些头疼,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随便吃了些点心,她有意无意地在容府各处转了转,果然没有瞧见林寻的踪影。她舒了口气,回到房里继续睡。

    这觉醒来已是日暮,林匆匆重新洗漱了一番,匆忙赶到饭厅里,发现大家已经落座。

    没错,是大家,容无夏……和林寻。

    “兄长是来和我们道别的。”见她面有困惑,容无夏善解人意地解释说。

    林寻附和地冲她一笑。他已经换去了昨日的那身破旧衣裳,转而换上了一件质地精良的青衫。正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经过修饰打扮,倘若他不开口说话的话,也很可能被人当做一位翩翩公子。

    林匆匆心不在焉地落座。她本以为白日里容无夏已经将林寻请出府了,依照容无夏的做事风格来看,肯定不是强硬做派。也就是说林寻此刻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很可能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林寻的性子不难猜,无非是拿到了银子这才乖乖听话。只是如若真是如此,不就偏离了她不想让容无夏遭受损失的初衷了吗?

    “我竟不知道原来光盯着食物看看就能管饱的吗?”见林匆匆始终出神地盯着面前的一盘青菜,容无夏打趣道。

    这才回过神的林匆匆尴尬一笑,夹了一筷子青菜,默不作声地埋头吃起来。

    “虽然同在雍城,但到底不在同一屋檐下。林兄若是有事,还望不必客气,直接来府里找我便是。”容无夏笑着对林寻说。

    “我自然是不会客气。我那妹子就拜托容兄照顾了。”林寻也一团客气地微笑着说道。

    餐桌上的和谐气氛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最后。

    容无夏是主人,客人要走,当然要送至门前。林匆匆也闷声不响地跟了出来。

    “容兄,妹子,就此别过了。”林寻拱了拱手,作势就要离开。可这才没走两步,又重新折了回来。他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困惑不解地开口道,“容兄,这雍城你比较熟。你可曾知道那春风得意楼的头牌孟盈光,需要多少银子才能让她陪上我一晚?”

    孟盈光……这名字好生熟悉……

    当林匆匆恍然大悟地想起那红衣女子的脸时,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了容无夏。

    “盈光素来任性得很,如若你合她的心意,不收一文又何妨。但如若不合眼缘,终是千金万两,恐怕她也不一定放在眼里。”容无夏不恼不怒,笑容不改。

    林匆匆是担心他会生气,毕竟他与孟姑娘的情分不一样,但始终他的脸上不曾表露过任何异样。若非真的无所谓,便是他掩饰得太好。

    “噢?是吗,那可我要去瞧瞧了。告辞。”语毕,林寻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林匆匆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一桩事。

    ——莫非他是得知了孟姑娘同容无夏的关系,这才出言挑衅的?他是……在担忧她的处境吗,借机替她出气吗?

    林匆匆赶忙上前半步,想要看清他的背影,可是他一个转弯,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