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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时间会告诉你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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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蒋勋的身形明显一滞,还带着惊讶。

    也许他看清楚了我眼底的灰暗,也许他感受到我此刻的茫然,他最终收了手,担心地问我。“悦悦,你怎么了?”

    我慢慢低下头,不吭一声。

    可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我从一开始看到小镜的时候就会被她吸引,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味道,死亡的味道,如同我现在身上弥漫着的一样。

    我在蒋勋家里待了一天,他没碰我,人其实都是有情绪的,也许我身上的阴暗让他觉得恐怖。

    第二天,我从九江离开,迷茫同样追随着我,我不知道去哪里,感觉天大地大却独独容不下一个我。

    坐在火车站前的台阶上,春运高峰期整个火车站都是人,他们的脸上挂着幸福、开怀,以及各种正面的情绪。

    将近年关,所有的人本来就该是开心的。

    仰着头,冰冷的阳光没有温度。

    小镜现在会在哪里,人死的那一刻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一闭上眼睛一切就都空了?

    春运的高峰期,从九江到石家庄根本买不到票。可如果真的想做一件事,总会想到办法。

    我把长长的一路打碎,一站一站地转车,用两天的时间,我路过了三十多个城市,见了三十多个城市的喜气洋洋。

    除夕,我站在赵县的临界碑前,迈了进去。

    冰冷拦不住新年的热闹,夜幕开始降临,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我孤零零地仰着头看着,没有一个人电话我。

    在北方,这样隆冬的寒冷里,没有暖气是会死人的。

    可我任自己倒在爸妈放家里,泛着寒气的床上,冰冷的被子暖不过我的身体。

    被寒冷侵袭着,脑袋完全睡不着。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活,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在一片死寂中,似乎有什么动静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到房间的门被打开,吧嗒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强光让我的眼睛很不舒服,微微偏了偏头。

    跟着人声传入我的耳中,才知道老太太来了。

    我看过,猪圈里面已经没有猪了,今天又是除夕夜,那她来是做什么的?

    “呀,你想死啊,回来也不吭一声!想吓死我啊!”她又对着我骂着。

    我依旧不想吭声,我没精力跟她吵,冻僵的身体也没力气跟她吵。

    她骂骂咧咧地骂了一会儿,然后出去了。

    是,我们本身就是互不相干的人,她跟我没关系,我跟她也没关系。

    世界又安静下来,但是没多久,她又走进来,似乎摆弄着什么东西,我没心思看她,但是原本叮当叮当的声音变成了突突的声音,是炭炉燃烧的声音。

    爬起来,扭头看了看,她佝偻瘦小的身躯背对着我在炭炉里面添柴禾。

    看着我看她,她转过头来也看着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什么也没讲然后出去了。

    橘红色的火苗从炉子里冒出来,用那样热烈的方式,这一幕,让我莫名想哭。

    我也真的落泪了,从寂静无声到嚎啕大哭。

    我完全没有想过,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老太太会给我点一把火。

    她再进来的时候,泪眼婆娑中,我仔细地瞧着她,才发现她的背已经佝偻,全身瘦的几乎没有肉了,那一点肉的存在也只是为了映衬她的苍老之态,两鬓的银发在灯光下尤其亮。

    原来她都已经这么老了,那徐徐的动作,甚至于一下动作都会颤抖。

    “哭什么哭,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帮你生个火还委屈你了!”

    我呆滞着,继续任由眼泪掉下来,她不靠近我,我也不靠近她。

    之后,我病倒了,在病床上的那几天真的让我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我脑袋里总是飘过很多人,很多事,可被沉重的记忆压着,什么也不清楚。

    万家灯火笼罩着喜气的时候,我在跟死神约会,老太太在照顾我,她是信佛的,也许是不忍心我死掉,也许是心中还残留着一点亲情,总之她救活了我。

    姚金花来看过我,虽然没有进来,但是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过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问老太太,这么劳心劳力地干嘛,救活了她还得气你,还不如让她死了得了。

    老太太讲了这样一番话——

    “瞎说什么,那是你侄女,她死了不还是景家的人吗!”老太太用很不开心的声音怒斥姚金花,然后推开门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

    “其实,悦悦小时候很懂事的,总是追着我跟老头子喊爷爷奶奶……”

    又有什么滚烫了我的眼睛,她讲的事情我还隐约有些模糊印象,好久远的故事了,而五岁那年,是妈妈出事那年,世界上没有一个孩子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父母下屠刀,谁也不可以。

    老太太整个春节没有过好,被我拖累到初七,家里的那些亲戚来拜年,她也只是去待一会儿,然后晚上就来守着我睡。

    过完初七,我从床上爬起来,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拿出被我藏了两年多的房产证放到床上离开了。

    我知道,人老了总是容易念旧,其实我也会念旧。

    行走在冬季,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似乎,我答应过小镜带她去天涯海角。

    我去了海南,在海边的地方租了个小屋,其实海边的小屋不贵,因为海边空气太湿润,在湿润的环境住久了会得很多病,但是我住了下来,海浪的声音很好听。

    我跟海南的基友作者分小奇取得联系,她偶尔来看看我,偶尔会用她的阳光温暖我下。

    我入手了台二手电脑,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写出了《情深一寸》。

    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让世界知道小镜,哪怕她性格不突出,哪怕她不是白富美,哪怕她身患绝症,身上不曾发生过刻骨铭心的故事,可是,我想告诉世界,她来过。

    也许,我也想让郑超然知道什么吧,所以他是男主,一个完全不像男主的男主。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作家,自然深谙市场与读者喜好,自然懂得这个故事完全不是一本小说该有的剧情,可它不是故事,它是事实。

    这样切身之痛的故事总是比那些虚拟的故事难掌握,很多事情堆积在脑袋里,可我记不太清楚了,记性真的越来越差。

    在废弃工厂的那段,我纠结了很久,一直忐忑要不要写上去,提起那些事,会让我恐惧,可如果我不敢面对,这个阴影会一直围绕着我。

    一个作家的心理是不应该有障碍的,我必须客服这一点,所以我颤抖着手指敲出寥寥几笔的那场事故。

    分小奇是个学医毕业的逗比妹子,大我三岁,单身狗。她看我的状态偶尔会带着那些家当来给我检查身体,每次总是松一口气,偶尔会骂我,为什么那么神经,总是喜欢陷在自己的故事里无法自拔,该分清楚现实跟虚拟。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每一本书的我都会掉下去,不只是这个故事里。

    两个月,我完成了全稿。第一次全本之后才去投稿的书,只有十万字。

    凭借着原本的名气我把这本书投给了出版社,出版社真的给我印刷发行了,但这一举措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没有精彩绝伦与奇思妙想的故事,根本无法存活。

    在广州的签售会上,我出席了,很多我的粉丝来见我,激动地跟我要签名。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我停止签售会,找工作人员要了话筒,跟所有人讲。“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们,我只是个普通人,跟你们一样普通,请不要仰望我。我也像你们喜欢我一样喜欢着你们,我们是一样的。”

    讲完这句话,周围全是掌声,很长时间里,我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之后的读者们变得很活跃,我也能融在他们当中,跟她们一起开心。

    但到最后提问问题送礼物的场景时,我问的问题几乎没有人回答上来,很多人在交头接耳寻求答案。

    我才发现,原来她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不是为这本书来的,这一刻我才发现《情深一寸》有多失败!

    全场一片寂静,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冷了,甚至有些失控想起身离开。

    寂静持续了很久,我找不到后面想要讲的话,甚至于有人开始跟我道歉,说对不起。

    但是,世界上最不应该存在的话就是对不起,因为它完全是一句废话。

    工作人员在催我讲着什么,要不把活动结束了吧?

    “好。”除此以外,我什么也讲不出来。

    然而正当工作人员收拾东西的时候,一阵吉他声在人群里渗透来,跟着是歌声。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如同被雷击中了。

    郑超然!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动听,他一直都是歌神级的人物。

    周围开始从一片寂静变成窃窃私语,都在猜测他是谁,有人讲这个粉丝好帅,好浪漫。

    他会出现,我有想过,但是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从来不会关心我的书的事情,当然,最差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开心的,因为我好想他,好想好想。

    “嗨,郑超然。”

    我局部地找着话跟他打招呼时,全场沸腾了。

    “真的有郑超然!”

    “天呐,那个故事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