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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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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原来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那一世里,张介为救小罗而交出兵权,据爵宾所说,若要开战,张介必败无疑。其实小罗内心深知,张介若真的这般不堪一击,爵宾又岂能容他到这时?只是当初的安慰之语,如今却成了恫吓之言,听来心中亦是荒凉一片。

    若真要分析当时形式,也未尝不可:单论兵力,张介兵马远不及爵宾,但他胜在长年征战,对战局更具把控力,所以此节爵宾只多四分胜算;爵宾称其暗中买通张介新兵,恐怕是妄谈――不说张介练兵之地隐蔽难觅,机关重重,只这世上人心难测,见利忘义便已防不甚防,若果真如此行事,焉知不会走漏风声?爵宾虽有不甘,只碍于张介在暗,虚实难料,不愿贸然行动。所以此处倒是张介占了两分先机;爵宾虽知张介帝都机关设置,但张介心机深沉,其中未免有诈,更惶论帝都之外的机关,所以此处便算两人持平;张介既能说服西面各大部落,那必有切实利益作饵,爵宾之言反倒应证了张西之盟的可行性――好在爵宾事前得此情报,所以此处只算张介多得一分胜算;张介暗结朝中大臣,但势必不会一视同仁,爵宾眼线所得的消息未必完备,而在爵宾的防备下,张介所得爵宾的消息也不尽可信,所以此处两人可谓不相上下。如此看来,若论战时先机,爵宾张介仍可一拼。其余的那几分胜算,全在于计谋时机,两人更是不分轩轾。所以,不到生死存亡时节,始终胜负莫辨。

    张介的失败,败在他对小罗的信任――其实,当年小罗要是嫁了张介,倒还有近半成的可能会当上国母呢!

    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恨自己无能为力。

    然而,明明看得这么清楚,却仍是无可救药地一头扎入,不生不死,不醉不归。

    小罗承不起张介的情,反让他成了自己一生最大的亏欠。

    这样大义凛然地说一切以天下百姓为先,其实哪里没有小私心了――只因尚在不自知时,小罗的情,已被爵宾拿走了。

    就算清楚的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却仍旧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逝去的记忆像一股股溪流,潺潺汇入我心中的海洋。

    ――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却原来真是有的,不是因为容貌,而是你淡然如风的气度。

    我住在一个偏僻小山村里,和姐姐、姐夫在一起。每隔七日,我便要把姐姐做的针线活儿拿到镇上去换些家用。

    这一日,我提了篮子去镇上。因为天热,我便把袖子捋得高高的,顶着一头汗好不丧气。

    我走得狼狈,旁边两骑马倒行的颇为气定神闲。我心中羡慕人家的马儿,便拿炯炯的目光去瞅它们。随即,很自然的,我注意到了马上的人。

    一个像是小厮打扮,另一个――我想发笑,这么儒雅的月白色长衫穿在身上,倒还骑得动马?

    不过,及至再往上看――这人怎么这么高?姐姐喜欢高的男人,所以嫁了姐夫。我却不喜欢太高的,我以为长得高的人光顾着长个儿了,脸上的肌骨没空生得匀称,反倒不好看――姐夫就是一个好例子。

    为了验证我的这个理论,我极为耐心的盯着他。许是我的目光太炽热,不期然地,他回头了。

    我一下子被唬得不轻,就像意欲偷东西的小贼满肚子的坏主意都被人看透。

    我正忙着遮掩,他却对着我微微笑了一下――我怔住了,顿时手足无措,而后脑中灵光乍现,慌忙把捋起的袖子放下。

    等我手忙脚乱地处理完袖子,他们已去地远了――

    “公子,往后天热了,下学后我们缓缓再回府吧,当心中暑……”

    ……

    我开始欢喜去镇上了,而且每次去都要在那条不长的路上走很久,然后越走越灰心,一到家,心情便低落到谷底。

    只因再也没有遇见他。

    夏夜的月光铺满大地,隐伏的虫儿蠢蠢欲动。我躺在茅草堆上,茅草尚自散发着白日的燥热,翻滚在如水的夜间。

    我猛地坐起,抓了几把乱糟糟的头发,跑回了房间。

    次日,在镇上办完了事情,我便有意无意地蹭到学堂附近。学堂的木门半掩着,从中刮出一股风,风里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我三步并两步,屏着呼吸在那道门前经过――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即将破膛而出。

    我看见了他,他靠着一棵老柳在看书,老柳绿色的枝条在风中曼舞,将我的梦境染成一片深绿。

    随即又有些懊恼――可惜未多留得半刻,然似乎并无停留的理由,于是只好悻悻然离去。

    回家的途中内心却渐渐开始窃喜,连带脚步也越发欢快,那份明朗照亮了整个山坡。

    然后愈发期盼去镇上,只为可以在他门外经过。

    再后来,我会早早吃了晚饭散步去镇上,假装随意地溜个弯儿,接着漫不经心地路过那扇门――夕阳斜斜地洒下来,那片金黄色薄薄地贴在他脸上――他的鼻子长得很是可爱呢!

    终于有一天,他的小厮对我忍无可忍,在我经过时“啪”地将门推开,很是厌烦地说:“你整日在这里晃悠,是不是迷上了我们少爷?告诉你,我们老爷可是王员外,我们少爷不是你这种野丫头可以高攀的!”

    “我……我……”我舌头打结,一时不灵便。

    他放下书本,也抬头看着我――我脸涨的通红,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想读书!”

    小厮鄙夷:“就你……”

    他摆手示意小厮住口,随后从自己那堆书中抽了一本出来递给小厮。

    小厮大惊,本想劝说几句,但他的目光那样坚定,小厮退缩了,只好把书拿到我面前,态度却依旧趾高气昂,道:“喂,我家少爷为人最好,这是赏你的,拿着回去感恩戴德吧!”

    我盯着面前的书,手却始终伸不出去,终于甩下一句话:“我不要!”

    话音一落,我扭头就走,越走越气急败坏。

    那个小厮仍在身后骂咧:“哪来的乡野丫头……”

    我至今不知道那个小厮为何嫌我碍眼,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只是在经过那扇门时偷偷地望上一眼――不过,无论如何,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打那扇门外经过了。

    过了几年,天下起了战事。再后来,姐夫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儿时的伙伴们一个个都成了家。村子与我越来越疏远,我便与它赌气,索性把家搬到了山洞里。结果就在第二天,我竟又看见了他。

    他安静地坐在雏菊丛中看书,宽大的衣襟盖住了地上的落花。

    湛蓝的天空浮起一抹白云。

    时隔多年再次遇见你,那种久违的情绪似乎又欲卷土重来,我却已能从容不迫地向你走去,不抱任何目的,只是与你聊聊天,一起打发古老的时光。

    而你,也早已忘了门外那个羞涩的小女孩。

    久而久之,雏菊柔软的香气给彼此的脸颊都染上了些许微醺的神采。

    不是没有想过向你袒露心意,不过是喜欢你而已,有什么不能说出口?或许是怕被别人笑话?可是有什么好笑的呢!那就是怕被人认作肤浅?因为以貌取人!?可自己究竟是不是以貌取人,如果不是,那是因何喜欢你;如果是,却又如何。或许只是想恋爱了,可为何偏偏是你?并且这般让我忧心忡忡?或许是怕说了之后不知该如何应付接下去的事罢。可是又哪里需要应付什么呢?无非是接受或者不接受。或许,根源在于彼此根本就不认识――至多不过说说话而已,哪里是什么山盟海誓,天荒地老呢?可是,既然彼此不了解,为什么还会喜欢上你?既然注定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有那样的想法?

    ――这真是我的磨难呵!

    其实,承认了喜欢你又会怎样?不会怎样,什么也不会改变。于是只好远远地站着,看着你的世界,始终没能说上一句:“我喜欢你啊!”

    好多好多世里,都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他是如此倔强地占据我的内心,使我的执念一次次脱轨。

    我懊恼,怎么还是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怎么还是陷入这样一种如此类似,毫无结果的情绪里?是因为喜欢的确实是这样的人,还是自己就该被这样的爱情所俘虏,抑或是仍旧忘不了先前喜欢的那个人?

    我努力将你从我心底驱除,想要恢复原本的平静空阔,然后留一丝希望与执念,就此安然地过下去。

    我在心上设下结界,努力维持现状,不敢逾越雷池。只因仙人掌的刺不可拔去,一旦拔去便会千疮百孔。

    可是,你来了便来了,我的世界早已因你而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我认输了,原来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就算我曾忘记了我们经历的所有,可还是喜欢你。

    ――你听见了吗?

    峰峦的雪山映着湛蓝的天,碧空无云,清透的雪气将空气涤荡地格外干净。

    花园里种满了雏菊,在阳光下闪出明熠的光。

    “娘,给玫儿讲个故事嘛!你都好久没有讲了。”

    “好,娘就给玫儿讲一个《珂卡》的故事。从前呢,有一个住在大山里的女孩子,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姐夫。姐夫战死沙场,姐姐……”

    讲故事的声音由近及远,渐渐传开。

    “女孩子打算寻找幸福。通往幸福的道路很长,在那条路上,她曾一心换取财富却在成为贵族小姐后被世人指责克死了未婚夫,终身待字闺中;她想证明自己并非命硬不祥却在下一世投胎为青楼□□,被一个自恃清高的书生抛弃;然后再一世她为换取声誉而交出了美丽的容貌……”

    “娘――”宣儿委委屈屈的过来。

    “怎么了,袭儿呢?”她问。

    “我不要理她了,我要听娘讲故事!”宣儿气呼呼地说。

    她想继续问下去,玫儿急着插嘴道:“娘,别理哥哥了!然后呢?然后她是不是用别的什么东西去换回美丽了?”

    她摇摇头,说:“不,她没有拿东西换。”

    玫儿眨巴着眼睛问:“那她是得到了幸福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她虽然没有用东西来交换,却失去了信任,包括对别人的信任与别人对她的信任——从一开始,她就生活在谎言与误解中。”

    玫儿和宣儿同时“啊”了一声。

    这时候,袭儿跑了过来,马马虎虎的叫了声“姑姑”,就抓着宣儿的手,兴高采烈地说:“大哥哥,你去看我画的蝴蝶。”

    宣儿本来正赌着气,这会子却巴不得的连忙站起,也不和母亲说一声,跟着袭儿就跑去看蝴蝶了。

    “袭儿画得真好看,和活的一样。”

    “那是自然!”袭儿得意地说,忽尔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看我画的蝴蝶,斑斓好看,而且永不会飞走不理睬我,可是它们就算是想飞也飞不起来;而花园里的蝴蝶,它们虽然时时捉弄我,还会藏起来不让我看到,却也调皮地有趣。大哥哥,你说要是你的话,欢喜做哪一种蝴蝶?”

    “……”

    月老是解缘的老人。缘分不论深浅,有时候解地开,有时候解不开;有时候来得及,有时候来不及。

    “少爷和君小姐的关系一直很好呢。”身后的兰嬷嬷看着那两个孩子,慈爱地笑道。

    她微微笑笑,不置可否。

    “娘,那故事里的小女孩倒底有没有找到幸福啊?”怀里的玫儿催道。

    她宠爱地抚着女儿的柔发,温言道:“傻孩子,幸福就在身边啊。”

    “老爷回来了!”花园口的小厮高声喊道。

    他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口,清隽,挺拔。

    她放下玫儿,站起身来。

    那边是峰峦的雪山,以一碧苍穹为天然的幕景。

    就像缺失的灵魂被填满,在内心深处奏出乐章,连影子也是明媚的。

    “你回来啦……”

    该有多么幸运,让我可以看见你,站在这里。

    多么,欣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