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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繁花未有百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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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夏非奴醒来,觉得腹中有些不适。她刚要宣太医,挽蝶就急匆匆进来了。

    “陛下,夏国舅求见。”

    ……夏国舅?真是稀客。

    夏非奴道:“让他进来。”

    那夏国舅正是前朝与慕容针锋相对的白发老者。也不知他到底看慕容哪里不顺眼,慕容说东边要下雨,他就偏说东边要出太阳。搞得每次早朝夏非奴都成了前排嗑瓜子围观之路人甲。

    夏国舅进了寝殿,蹒跚下跪:“陛下万岁万万岁。”

    夏非奴看他一把年纪,于心不忍:“快别跪了。挽蝶,赐座。”

    她这一赐座不打紧,那夏国舅愣了愣,瞬间痛哭流涕:“陛下如此厚待老臣,老臣受宠若惊!”

    夏非奴飙汗:“赐座而已,国舅不必如此……”

    夏国舅:“陛下,您何时变得如此知书达理?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

    看来以前夏阴很不待见这位国舅爷啊。

    要说夏阴能坐上皇位,夏国舅功不可没。先皇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本皇位是无论如何落不到夏阴头上,不料夏阴私下里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夏国舅拉拢过来,力荐她做太子。

    有传言说,当时夏阴给夏国舅视若珍宝的独生子下了蛊。夏非奴见到玉玑公主后,心想这传言估计八九不离十。

    夏非奴:“朕闲来无事读了些书,提高了下自身修养。”

    “读书好,读书好……”夏国舅擦了擦泪,“陛下,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陛下禀报。”

    “你说。”

    那夏国舅捋了把胡须:“陛下在外遇险的全部经过,国相已为我等描述了。陛下有否想过,那些暴民和西夜杀手,是如何得知陛下身份的?又是如何得知陛下行踪的?”

    夏非奴自然想过。只是回宫之后她就被查出怀了身孕,让她一时把这些疑惑抛之脑后。

    现在国舅重新提起,夏非奴自然也想查个清楚。

    “国舅如此问朕,难道是有什么发现?”

    “正是。”夏国舅顿了顿,“只是说出来,怕陛下不信。”

    “你若有凭有据,朕怎会不信。”

    夏国舅顿了顿,沉声道:“此事,乃当今国相一手操办。”

    ……慕容?

    夏非奴不禁好笑:“国舅爷,你与慕容那些恩怨,怎能掺和到这件事中。”

    夏国舅早知夏非奴会有如此反应,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折,交由挽蝶呈了上去。

    “这是中都守城禁卫军的证词。此人现下就在老臣府上,陛下若还是不信,便即刻宣他进宫问话。”

    夏非奴一字一字将奏折看完。

    那奏折条条款款,写得十分清楚,慕容如何连夜调他们去镜湖,如何派他们去村庄散布谣言,如何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夏非奴知道慕容与她之间真真假假,许多事说不明白。更何况还有一个玉玑公主,她没指望慕容真心待她。

    但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慕容竟下得去手杀她。

    夏非奴“啪”地一声合上奏折。

    “国舅此言也不全对。”夏非奴道,“这奏折里只提到暴民一事。朕要提醒你,是慕容把朕从杀手手中救出,他还为此身负重伤。”

    国舅拜了一拜:“陛下心性单纯,易被迷惑。慕容若当真别无二心,为何要借暴民生事?谁又知道他出面解救陛下,不是用的苦肉计,来博取陛下信任。”

    夏非奴没有说话。

    国舅又道:“他当年无依无靠,是陛下收留他。只是玉玑公主一事,恐怕他早已怀恨在心,如今他羽翼丰满,您又将玉玑公主放了回去……”

    夏非奴沉眸:“你不必说了。”

    当年的事她有所耳闻。但她是夏非奴,不是女帝夏阴。

    她淡淡道:“国舅且先退下,此事没有朕的准许,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

    说完,又加了一句:“否则,你知道朕的手段。”

    夏国舅脸上那个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陛下,宠臣误国啊!”

    “朕自有分寸。”

    语气不留半分余地,把夏国舅梗得不轻。

    夏国舅只得屈膝一拜:“臣知道了,臣且告退。”

    入夜,夏非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只觉得腹热难忍。

    白日里召太医把过脉,太医只道她身体变得虚弱,但并无大碍,随即开了调养的药方。

    好在不适的感觉片刻便消了,她也就放下心,不再胡思乱想。

    她强撑着坐起身,只见衣裙下摆一片殷红,顿时慌了神。

    “挽蝶,挽蝶!”

    她刚唤了两声,就双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胧中只觉得身体刺痛。各处都在痛,痛得她无法呼吸。

    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呼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让夏非奴更加烦躁不堪。

    忽然四周静了下来。头顶一片一片落下白色的东西,寒意顿起。

    夏非奴用手接住,发现是雪。

    她凝神向四周望去,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山崖,崎岖陡峭,仿佛通向天际。

    山崖边沿静静地卧坐着一只白色的长角兽类,四蹄健硕,毛发蓬松。

    夏非奴嘴角抽搐。

    ……独角兽?

    都火烧眉毛了我还在做童话系数这么高的梦。

    边想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夏非奴硬生生被痛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满寝殿的人。挽蝶见她醒了,差点喜极而泣:“醒了,陛下醒了!”

    夏非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一把抓住王太医:“朕的孩子有没有事?”

    王太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回、回、回、回、回陛下……”

    “结巴个鬼啊,快说!”

    王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陛下,臣无能,没能保住小皇子,请陛下降罪!”

    这怎么可能?

    夏非奴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她在这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乖养胎,就算她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孩子也不会说没就没了啊。

    夏非奴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臣、臣、臣有句话,不敢说……”

    “孩子都没了,还有什么敢不敢说的,你说。”

    “臣看陛下这症状,像是,像是吃了落胎药……”王太医道,“而且,吃了不止一剂两剂……”

    夏非奴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被人暗算了。

    脑子里回想起前几日无桀对她说的话,瞬间恍然大悟。

    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如今看来,却是一语中的。只怪她当作了玩笑话,没有放在心上。

    究竟谁要害她?

    夏非奴的视线在寝殿里扫了一圈,看见那只装凤凰玉露羹的描金瓷碗。

    “出了这么大的事,慕容为何没来。”

    挽蝶跪地道:“回陛下,相爷傍晚便出城去了……”

    “出城?”夏非奴冷笑两声,“他走的真是时候。”

    花緈见状,忙为慕容辩白:“陛下,小皇子是相爷的亲骨肉,所谓虎毒不食子……”

    夏非奴冷声打断他:“朕又没说什么,你何必紧张。”

    司梨又在一旁添油加醋:“相爷是什么人,陛下会不清楚?上次他把我关在寝殿,还说什么,违令者杀无赦,他早把自己当皇帝了吧。”

    “你!”花緈皱眉,“上次的祸,还不是你闯出来的?”

    “够了。”夏非奴闭上眼,复又躺下,“你们都出去,朕想静一静。”

    闻言,一群人只得纷纷跪地,道了声“遵旨”,便退出大殿。

    待人走干净了,夏非奴对挽蝶道:“把那东西,拿去验一验。”

    手指着那只瓷碗。

    挽蝶也不敢多说什么,俯身道:“是。”

    *

    慕容听闻宫里出事,连夜赶回来,去见女帝。

    进了凤鸣宫,却发现寝殿殿门紧闭,一干侍从包括挽蝶,都在外面跪着。

    慕容沉了沉眸,推门而入。

    绘着龙凤呈祥的屏风前,夏非奴静静盘坐。一袭纱织秀裙四散开来,在地上摆出蝶翼般的形状。

    她长发披肩,未曾梳妆,面容苍白憔悴,却透出素净的美。

    她面前的条几上,摆着一只描金泼墨的瓷碗。

    慕容俯身跪拜:“陛下万福。”

    夏非奴应声抬眼,看了看他,音色平和。

    “你出城去做什么。”

    慕容答道:“回陛下,禁卫军统领五十寿宴,臣受邀前去赴宴。”

    夏非奴笑了笑:“难道,不是去将夏国舅捉走的禁卫军杀人灭口?”

    慕容整个人一顿。

    夏非奴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慕容面前站定。

    “那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是你的骨血。就算他千不该万不该,你怎能对他下手?”

    当挽蝶拿着瓷碗从太医院回来,告诉她答案的时候,她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楚。

    但更多的,是怒不可遏。

    这孩子虽然不是她的,可却活在她身体里,她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破土发芽,茁壮成长。

    可惜,他有个冷酷无情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