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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已至,马路上皆是张灯结彩,迎新气氛浓厚。而汪公馆就好像遗世独立一样,寂寥冷清。明诚拿着礼盒出现在汪梦秋面前的时候,她正躺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大厅角落的留声机放着周璇的《五月的话》。
当汪梦秋看到明诚的身影后,忍不住惊讶了一番,再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大大小小的礼盒,笑道,对礼盒指指点点,笑道,
“这是来送礼的。”
明诚将礼物递给了仆人阿情,回答,“这是大哥送给汪先生和汪小姐的,还有我给你订的进口巧克力。”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什么巧克力。”
汪梦秋放下报纸,撅起嘴抱怨,但心头还是高兴的,以前每年,明诚都会给她送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作为新年礼物。
“你不要?那我拿走了。”
明诚佯装一幅真要抽走的模样,汪梦秋很快就急了,走下沙发,小跑到明诚身边,拍掉了明诚伸出的手。
“不要白不要。”
明诚使了个眼色给阿情,阿情很机灵的偷笑着把礼盒都接了过来,继续去忙她的家务。
“你今天一天就打算在家里这样干坐着。”
“确实还没有什么打算,我特地从医院请了假出来,结果舅舅和姐姐都有工作。”汪梦秋的话语中带着失望,头稍稍垂了下来。
明诚听完这些话后直接心头一阵酸楚,汪梦秋曾经是多么向往除夕。她和自己说过,每到除夕夜,汪芙蕖会拉着他们俩姐妹一起在庭院里放烟花,汪曼春会在客厅里弹钢琴唱歌给他们听。而管家会煮上一锅子的水果羹,一家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羹,一边聊天。只是,汪梦秋记忆里的除夕夜不会在今年出现,更不会在以后出现。想到这里,明诚就会觉得有些许的愧疚和无奈。
“那我陪你过除夕怎么样。”
“你不用去上班吗?”
“大哥说了今天放我一天假。”
汪梦秋听完挑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一天都归我了。”
“到晚饭时间都归你,大哥让我在乐圃阆茶楼订了座位,准备和你姐姐一起吃年夜饭,顺便替你补办接风宴。”
汪梦秋很开心的笑了,她的双眼眯成了月牙状。明诚发现她今天很应景的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小女儿的情态。
“那我要去米高梅跳舞。”
汪梦秋的话惊得明诚双唇微张,汪梦秋看到他的表情后抬起头趾高气扬地说,“怎么不是说好白天都归我吗,想反悔?再说了,你和南田课长能跳舞,和我跳不得。”
明诚因为汪梦秋的这句话哭笑不得,最后在汪梦秋噘着嘴,沉着脸的表情下,拿起了汪梦秋挂在架子上的风衣,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汪小姐,我们走吧。”
明诚在各式各样的交际场合都跳过舞,可是在这鱼龙混杂的米高梅舞厅跳舞是第一次。他在踏进舞厅旋转门的时候心头是拒绝的,但还是在汪梦秋的注视下牵过陪着她走到了嬉闹的舞池中。
汪梦秋的舞跳得极好,甚至可能是在场的女士中跳得最好的。在明诚牵过她的手,搂过她的腰的时候,汪梦秋没有一丝明诚以为会出现的害羞神色。她到这舞池中仿佛就变了一个人,热烈奔放。从一般的交际舞,到探戈,甚至是狐步皆是信手捏来。
明诚一开始的心情并不好,他可不相信汪梦秋的舞步是在舞蹈教室里练出来的。很显然,自己不知道是汪梦秋的第几任的舞伴了。可是他看到汪梦秋一幅沉浸其中的笑脸后也开始放松起来。他拉着汪梦秋的手让她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后来两个人都有些累了,汪梦秋的双手环住了明诚的脖子,明诚的双手则搭在她的纤纤楚腰上,两个人对视着随音乐踏着步子,两人在此刻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音乐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到永远。
之后,汪梦秋将头靠在了明诚的肩头,她轻叹一口气,打在了明诚的颈项上,痒痒的,明诚的心动摇了一下,收紧了在汪梦秋腰间的双臂。
汪梦秋听着明诚有力的心跳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份疼痛感让她逐渐恢复理智。她不动声色地将明诚推开,笑着对明诚说,
“阿诚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明诚带汪梦秋去了他们曾经一直喜欢去的马思南路上的西餐馆。午后,汪梦秋带明诚晃荡到了将军堂。穿着格子小西装的皮皮怯生生地站在明诚面前,汪梦秋俯下身在皮皮的头顶轻啄了一下,温柔地说,
“皮皮别怕,这位是阿诚叔叔。”
汪梦秋拿眼睛看看皮皮,皮皮抬起头,声音糯糯的,“阿诚叔叔好,阿诚叔叔新年快乐,梦秋姐姐新年快乐。”
明诚对于孤儿院始终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看到皮皮的那一刻想起了幼时的自己。他的心底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走上前摸摸皮皮的脑袋,道,“皮皮新年快乐。”
皮皮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皮球,他小心翼翼的拉了明诚大衣的衣角。在将军堂不远处的空地上,明诚陪皮皮踢起皮球来。汪梦秋就在空地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和煦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突然天真的想着,如果没有日军如蝗虫一样地闯进中国,以及汪精卫自作主张地建立新政府,是不是可以真的和明诚这样朝夕相处着。很快她自己就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因为早在这些发生之前,她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容她回头的路。
明诚把累着了的皮皮抱了起来,其实今天明诚也消耗了许多体力。先是陪汪梦秋在米高梅跳了一个上午的舞,再是整个下午陪皮皮踢着皮球。可是这些比起伏龙芝的训练只是冰山一角。明诚将皮皮一把放到了石头上,对一直笑得温婉的汪梦秋说,“我去给他买瓶汽水。”
“算了我去吧,你带他去洗洗脸,顺便你自己也洗一下,两个人都是汗臭味。”
明诚装模作样地举起手臂闻了闻,然后努起嘴巴,刮了一下皮皮的鼻子,“走吧,我们去洗脸,你的梦秋姐姐嫌弃我们呢。”
明诚将皮皮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用沾上水的手帕小心地给皮皮擦着,他觉得今天是那么美好,这是他十八岁时期盼的生活。他和汪梦秋执手偕老,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会教他读书认字,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和他一起在庭院里玩耍,就像今日和皮皮这样。想到今天是除夕,开口问皮皮。
“皮皮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啊,跟叔叔说,叔叔改天给你送过来。”
皮皮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他跳下明诚的膝盖,然后仰起头说,
“我想要一把枪。”
明诚得到答案后,双眉紧皱,口气中带了几分责怪,
“小小年纪要枪做什么?”
皮皮没有注意到明诚的口气,也许是他太小了,还不懂得度量人心。他挺起胸膛,模仿青年军的样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大声地朗读着。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明诚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有出声,只是紧紧地盯着皮皮,他在皮皮幼小又挺拔的身影,看到了两个字,未来。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梦秋姐姐吗?”明诚的疑问中带着期盼。
皮皮摇头,“是我刚被院长奶奶带回来的时候,一个军人叔叔过来告诉我的。”皮皮的头又垂下了来,“我就只见过那位叔叔一次。”
明诚把皮皮重新揽到了怀里,他心里清楚,也许那位军人已经死在了吴淞的前线上。正当他沉思的时候,汪梦秋手拿着两瓶汽水走了过来,她的身后,是如镶金边的落日。明诚看到这夕阳,听到心底传来的一声沉闷的惨叫。这美好的一天终究是要结束了,以一种最为冷酷残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