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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谁言襄阳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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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好。”乔应律刚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谁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赞叹。她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转过头去,见到来人,顿时忘了嚼咽。

    此话乃是一个公子哥儿嘴里所出。那公子生的一副温和有礼的端庄模样,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

    来者,是宋慎。

    乔应律看着他,只觉得喉咙一哽,嘴里塞着的包子险些咽不下去。好容易吞完这个包子,就是再饿也没了食欲。她心乱如麻,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宋慎见她颇有些狼狈,也不调笑,恍若未见。只听得他一派温声细语,“敢问姑娘姓名?”

    她眼中似五味杂陈,良久,才开口,“奴家姓乔,乔应律。”宋慎一挑眉,“乔姑娘?”应律见他似乎有些诧异,无所谓的笑笑,“前任太尉乔治忠的长女。”又道:“如今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江湖浪.女罢了。”

    “乔姑娘未免妄自菲薄了。你方才所言,小生可是一一听在耳里。姑娘能有如此见地,真是许多男儿都不能及的。”应律听他话虽温润,可却绵绵藏着针,刺得可不是正当执政的宋五爷宋冽吗?

    “近来岭南闹灾荒,与南诏又兵戎相见,国库亏空得厉害。重农抑商,商收重税,宋五爷想来也只是急功急利了些罢。”乔应律停下手中的筷,热乎乎的包子瞧着也不入味儿了。宋慎奇怪她知道的多,却也不问,知是隐秘之事,怕坏了交情。

    二人七七八八讲了几句,他才恍然惊起,歉意一笑,“还未告知姑娘在下身份,真是无礼了。小生姓宋,单名一个慎字,家中姊妹都叫我一声焕之。”

    应律颇有些惊讶他竟随口报出自家名号,在宋慎眼里,只以为是惊奇罢了。“原来是宋六爷,怪不得识得奴家爹爹的名号。小女子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了。”她嘴上这样说,心下却道,这宋五爷,门边一个寻常江湖女子,便值得这样结交?亦或是自己身份门第?倒也不像,要说门第,乔家早已败亡,除了几分人脉,便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她险些惊得跳起,是了,人脉!

    宋慎如今夺嫡,要才能有才能,要样貌有样貌的,缺的就是一个人脉。从前藏拙藏得太深,几乎让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他。这几年来,却飞速崛起,隐隐有成王成寇的迹象。好几个皇子暗恼没有早些解决这个棘手货。而今朝上能与他比的,也只有宋冽一人了。但那无非是宋冽手段了得,加上长年累月的拜访喝酒,与朝中不少大臣都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论起才华和治理国家的能力,宋慎扪心自问不比他差。因此,有这样好的机会,一个重臣没落的孤女,何不拉近关系,给自己铺上一条康庄大道呢?

    应律思之至此,心下有些气恼也有些黯然。宋慎果真是不记得自己了的,当年也仅有两面之缘。一面是初遇,清溪河畔。二面是巧遇,江南画船。记不得便罢了,她笑笑。只当这些年来,她一直念着的人不见了罢。

    她原想告辞,可宋慎显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应律淡淡道:“今日能结识宋六爷实是荣幸。奴家也吃饱喝足了....”宋慎马上接过话头,笑道:“既然乔姑娘已经吃饱喝足,那在下便陪姑娘去消消食。”应律无奈,目光投向一直未言的月娘。月娘这会儿倒像是瞧不懂她的心思了,只笑说:“乔姐儿去吧,我回客栈守着。”当下只得看向宋慎,见后者一脸温润如玉,淡淡笑着。只好应了是。

    二人沿着映月河,走在高高低低青石板上。宋慎身旁原有个小厮,也被他喝退了。

    “乔姑娘可知,宋某找你是何意?”宋慎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低声问她。

    许是白日里下过雨的缘故,青石板上坑洼之处已经积满了水。雨早已停了,月光竟也从厚厚的云层里隐隐冒出头来,洒下一点莹润。明天想来是个好天气。

    “我若说不知,你可信?”乔应律淡淡笑着,任风吹拂她面上的碎发。“姑娘这话,可是有深意啊。”宋慎慢悠悠道:“若是你真不知,我寻你便寻错了人。”他绕着河畔的石墩踱步,话锋忽而一转,隐隐有些锋利的味道,“可若你已知,说了这番话,则是想要我觉得你不知。那我便要怀疑你是不是老五的人了。”

    “当然,我也并没有怀疑。听你方才那番话,显然是不满老五的。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乔应律深吸一口气,嘴上笑着,眼里却一片冰冷。“奴家不过一介孤女,哪有什么资格不满大人们。”见宋慎平日里温和的脸已微微一沉,又道:“大人们间的事,奴家不懂,也不想懂。奴家不过一介孤女,只知道大人说什么,奴家照做便是了。您说是不是,大人?”

    “你倒是个有趣的女子。”

    “奴家姑且以为宋六爷这是在夸赞小女子。”

    “自然。”

    宋慎大笑,心情似乎不差,便道:“你我以家族平辈论交,也不必拘束身份。”

    应律应是,叹息道:“宋六爷,我只托你一事。”宋冽挑眉,“何事?”

    “峨眉山的无忌道长曾给家母本家云家算过一卦。道是有三劫。主劫非天子,敌劫非官场,内劫为小辈。”

    “云家于家母有恩,还望大人替应律解云府三劫。”

    听闻此言,宋慎思索片刻,心下已是有了几分把握,随口应承下来。“你放心,此事我替你解决。”

    她又再三言谢,想了想开口问:“不知宋五爷令妹和宁公主可有消息?”应律偶然听窦京遇提过两句,却未见徐戎川说起过,想来是心中介怀。

    宋慎一提及宋书凝便一个头两个大,摇头苦笑道:“她不过与我母妃去永济寺上根香,转眼便把自己丢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他嘴上虽这样说,可乔应律听他语气,倒像是没有半分担忧的样子,显然是知道自家妹妹有几分本事。

    到底是别家的事,应律也不好多言,只道:“你倘是想念她,去空谷一觅倒可能寻得几分踪影。”

    宋慎虽好奇,又不好出言多问,便道了谢。他确实不担心这个妹妹。当年母妃受苦,他遭人白眼的时候,宋书凝还小,却已开始懂得隐忍。这些年来,两兄妹摸爬滚打,倒也讨得宣帝几分欢心。尤其是这位和宁公主,面上乖巧可爱,不谙世事,实则玲珑剔透,颇懂收放。要说她是无缘无故丢了,宋慎倒还真不信。心中已知她是设法出门,让她多历练些日子,也是好的。自然便不存了什么想念的由头,把她给寻回。

    这样一想,他愈发觉得应律有些门道起来,心中掂量着,一时间竟是无言。

    河岸上的风刮得大了些,乔应律不禁一阵咳嗽。半晌,才道:“宋六爷的事,应律会尽快帮您办好的。”宋慎心道,真是好个剔透的女子!当下缓缓说:“此事不急。见你面色青白,像是感了风寒,可要我寻位大夫给你诊治?”

    “多谢六爷好意,应律身子无碍。”乔应律勉强笑笑,似是不打算告诉宋慎自己的情况。想来也是,她连徐戎川都不肯说,又怎么可能与他说。

    宋慎点点头,“河岸风大,我送你回去休息。”

    一路走着,二人却一直无言。宋慎只觉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皱眉问道:“你身子真无大碍?”应律摇摇头,“一点小病,不碍事的。”

    见她这样说,宋慎也只好作罢。目送着应律进了悦来客栈。不多时,方才被他喝走的小厮便回到了他的身旁,步伐诡异的很,竟是让人浑然不觉。那小厮行礼,“六殿下。”宋慎点头,问他:“我且问你,那件事,皇城中的云府可括在内?”

    小厮恭敬道:“云府是括在当中的。”宋慎抿抿嘴,“云家暂且不动。”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倘我记得不错,钦家也是要对云府下手了吧。”

    “殿下的确记得不错。”他答道。

    “你先稳住钦家。”宋慎思索了片刻,“去给兵部的李延年李大人送封信。信在阁子南面右下的第三格抽屉。哦,顺便拿上我新的的那本古棋谱当作见面礼。现在就去,我明日午时约了他到月湖的画船里听曲子。他还没答应,想来也该回个音了。”

    小厮应了是正要走,又被宋慎叫住,“等等,你去打听一下。已故丞相乔治忠膝下长女乔应律,是否与宋五有来往。你记着,秘密的查,不可走漏风声。这丫头有些神通广大,莫要让她和我生了间隙才好。”

    “是。”他再次应了是要走,第三次被宋慎给叫住。

    “等会儿,你去查一下,峨眉山有个无忌道长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