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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峰】
青岱的中心是什么。
我翻阅着上一期的《财经风向标》，对着顾城写下的主编手札中提到的“青岱未来将成为国家的经济中心”表示担忧。在我看来，青岱的发展速度确实惊人，但人均GDP却并没有挤进第一集团。我一直觉得顾城的自信十分爆棚，或许是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国家里的人民都是如此。看见这样一句吹牛不打草稿的话，我开始担忧起下个月的杂志销量。
可是顾城却很鄙视地看着我，一副嫌弃乡巴佬的表情，他说“你懂什么？！我说的是未来！不是明天、后天或者下个月。整个青岱人口数量已经1700万了，就冲着这句话，100万本卖给本地人，我怎么也不会亏啊！”
“顾城，这么多年你在加拿大学的是什么？”当时我的反应就是这样。
可是，当我坐在这个一直在旋转，让你饱赏整个城市风景的餐厅中时，我算是终于明白了顾城的信心来自哪里。
其实，你永远都不敢想象这个城市的未来是什么样。
白馨就这么盯着发呆的我和正一心研究合作方案的顾城，一言不发。等我发现并提醒顾城时，她才慢慢坐下，招呼起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
她一边翻阅菜单，一边念到“一份芦笋黑椒小牛扒，一份三文鱼圆海带汤。”旋即抬头对着我们说“你们不点点儿什么吗？”
我和顾城接过菜单，对视一眼后也开始随意翻动起来。当我们准备好要点单时，对面的白馨做了一个停的动作，在顾城说出最爱吃的“薰衣草香煎鸡排”之前，抢着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吃鸡的话，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谈判可以结束了。”
这是白馨从中学时就保留的习惯，她对鸡的痛恨，不亚于对与他爸爸偷情的保姆的痛恨。
我和顾城顶着有关公司未来的压力，点了千层面和白酒熏鲑鱼意大利面。
白馨打量着我们，微笑着说出了本该一见面就出口的招呼：“好久不见啊。”
“你果然一副文人墨客的形象·····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计划书已经初步拟出，这中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细化。”顾城说着递上计文案“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或者建议，尽管提，虽然不一定全部满足，但是凭借我要和你合作的诚意，我想我会尽力的。”
白馨微笑着接过文案，微笑着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然后抬起头扫视着我和顾城。
我看了一眼身旁表情有些无奈的顾城，递上上个月云缱的财务报表，问道“这样算是诚意吗？”
白馨停下了优雅的微笑，有些不可思议地接过文件，扫了几眼后又抬起头“其实，我也不是很能看懂这些文件。”
“哦？那······凭我的公司和我本人，这诚意够吗？”顾城微笑着看着白馨，那个眼神慈爱得像是一个父亲，就算白馨是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婆，恐怕也会被他这表情深深打动。“我现在是整个云缱的第一大股东，陆峰是除了我和我爸之外，持有股份最多的人。我的助理，在我和你悠闲地吃着西餐的同时，应该已经和今天第三位广告商在商讨合作方案，你觉得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白馨沉默着，一言不发，待走来的服务生放好餐点后才开口“我的工作室才刚刚成立一年多，我旗下的作家也是通过比赛选出的新人。实话实说，你的公司是抢救回来的，《财经风向标》的销量以前什么样我清楚得很。我正在筹备我的杂志，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我的工作室也有将近30号人，我如果赌你赌输了，那么这么多人就要和我一起去喝西北风了。”她顿了顿，开口道“你现在和我说要我把工作室并到你的公司名下。如果你非要听实话，那我也只能说，我没有这个信心，我也无法相信你。”
顾城听完这些话，不急不忙的吃下一口千层面才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赌。但是，我们是一起赌的。你的工作室被我收购，并不是没有好处的。你将持有云缱3%的股份，并且你的杂志剩下的申请手续以及资金问题，我们会全部负责。你可以仔细看看计划书，你旗下的新人作家会全部以签约的形式归入云缱。加上云缱现有的固定专栏作家，以及在云缱出过几本书的小作家们。我们会成立作家经济部，专门有人负责他们书的策划宣传。我们还会制定出版计划，只要是优秀的作品，云缱就一定会出版。你觉得这样的条件，还不丰厚吗？”
我没有碰面前的意面，对着白馨思索的目光淡淡地说“我父亲名下已有6家公司的广告项目和云缱正在合作，其中有4家签订的是长期合同。程式集团对商机的明锐度，我想你应该会清楚，他们不会因为我是父亲的继子就照顾我，他们是真的在云缱的招牌上看到了一沓沓钞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已经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作家了，而最近新闻的头条无不是关于顾城和云缱，如果你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块，你还有必要担心杂志的销量吗？”
白馨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餐盘，像是思考着什么。良久，她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和顾城对视一眼，觉得这件事还悬着，估计今天是没着落了。
顾城张开嘴，正准备劝说白馨回去好好考虑的时候，熟悉的音乐声飘了出来。
“香樟青草
回忆堆满墙角
操场院落
时光不忍寂寞
车流霓虹
繁华遮住双眸
你我沉默
忘了当初承诺
记忆悄悄失序
春意慢慢褪去
还是不忍忘记
还是念着曾经
除非你愿归来
除非我也放开
待你重拾过去
我们遥遥相望不复当年”
这是夏海悠的歌，她的嗓音像天籁一般澄澈。
这首《曾经》是她的成名作，也是她最能打动人的一首歌。
白馨抬起头盯着我和顾城，像是研究着古化石一般，眼神充满困惑。
待歌曲结束，她像是大梦初醒。她缓缓站起身，伸出右手，对着顾城说“合作愉快。”
顾城错愕了一秒站起身，微笑着握住了白馨的手“合作愉快。”
【杨奕】
我和林溪正在奶茶店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探讨着高桥健一的胸肌。蓝莓嘭地一声撞开店门，走进来一边做作地煽动着手掌，一边和老板要了一份超大份章鱼小丸子。
蓝莓坐在我们身旁，一只手捏着鼻子说“呀！讨厌死了！本来说好的去学校对面的书吧，你们非要来这种充满香精气味的地方。”
我实在忍受不了，翻了个白眼“恶心你还点章鱼小丸子？你知不知道你吃的份都够我一天的份了！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妖孽，夏海悠一不在你就犯病！告诉你，她等会排演结束，我们是来这里等她的。你收敛点！”
“哎呦！干嘛啦！人家现在是孕妇，吃得多是宝宝需要的营养，你懂什么？唉，怎么样？等海悠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牛排？”蓝莓把脸凑近，她的毛孔在我的眼里无限放大，我实在忍受不住，便把她的脸掰向林溪。
“蓝莓，不能吃太多啦！你小心瘦不回来。”林溪握着她的手，耐心劝道。
蓝莓“噌”地一声站起来，大叫“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漂亮！老娘的奶不知道比你们大多少倍，你看你看！”说着还抚了抚自己的胸“以后孩子舔着我的奶，该是多幸福啊！”
“呕······”我实在没有忍住，想象舔着她的奶的画面。
林溪低下头翻动着手机，那个架势，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奶茶杯子里。
蓝莓在老板惊诧的目光中接过她的超大份章鱼小丸子，微笑着坐下，掏出包里的书，一页一页地翻起来。
我松了口气，觉得总算恢复正常了。可是，当我正准备和林溪说“解除警备，可以抬头了”时，我瞥到了蓝莓手上的那本书，于是我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加入了林溪的队伍。
那本书的名字叫《挑逗□□全技巧》，看来没有去书吧是正确的。
当我还在为认识蓝莓感到羞耻的时候，我看见陆峰、顾城和那天聚会缺席的白馨。他们带着礼貌的微笑，耐心而优雅地站在专门接送他们的车子旁交谈，那种世俗的味道，让我觉得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在我发呆的片刻，林溪循着我的目光看到了他们，她在桌子的那头看着我，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
我对她摇摇头，让她不用担心。
“还是不要过去吧。既然你不想······”
林溪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蓝莓杀猪般的嚎叫“干嘛呢？你们几个！我在这呢！快过来······”
林溪显然受到了惊吓，她捧着脸的样子像极了蓝莓。
于是，一个小小的奶茶店，坐下了我们6个人。
顾城坐在我旁边，调侃着蓝莓手上的那本书“蓝莓啊。你看的这书，是对你未来的哺乳期有帮助？还是······萧墨要求的？”
“哎呀！讨厌啦！我可是个孕妇，你这样算是调戏我吧！”在蓝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和陆峰、白馨不约而同地干呕了一声。
顾城倒是不以为意，拿起桌上我喝了一半的奶茶，兀自吸了起来。
在我还未来得及制止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嫌弃地放下了。“喔~这······这不会是蓝莓喝的吧？这吸管怎么都被结扎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被结扎？那是杨奕喝的。你懂什么？女人咬吸管是□□强的表现！不像人家，怀了个小祖宗，就再也没有少女的时光了。”蓝莓几乎是用演《情深深雨蒙蒙》的哭腔说完了这段话。
林溪迅速地扔掉了吸管，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脸变成了烧炭。
此刻的我真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过在此之前我发誓要杀了蓝莓和她肚子里的妖孽！
然而在我决定收了她之前，门口一阵风呼啸而过。夏海悠啪嗒啪嗒地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蓝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拿少女那样的词形容自己，我就把你书柜里所有的书贴上你的名字，寄往山区的希望小学。”
“冷静！海悠。你可以惩罚蓝莓，但是不要惩罚那些可怜的孩子。”顾城面露严肃之色。
蓝莓小心地坐下，收起那本不堪入目的书，她把章鱼小丸子推给我，神色凝重地说“奕儿，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接着转头对着夏海悠说“你来了。快坐下点一点东西喝吧。排练一天应该很累吧！”然后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宝宝，妈妈等会回家给你念《唐诗三百首》，好吗？”
她一整套动作毫不违和，神情自然又放松。光是这副贱样子，要不是看她怀孕，在场的这么多人每个人踹她一脚应该不成问题。
夏海悠拉开椅子坐下，瞥了我和顾城一眼道“哟！你俩挺快啊。还以为不闹个半年你俩还不得和好呢。”
听着这话，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总觉得夏海悠就是爱呛人。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僵硬，林溪赶忙打马虎眼道“那个······大家今晚去哪里吃饭比较好呢？”
“干嘛呢！林溪。我在说话，你打什么岔？”
“夏小姐，你说你都是名人了。我一小老板哪里惹到您啦？”顾城皱着眉，佯装愤怒。
“哼！不必这么多礼。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话讲开点儿比较好。你对我们家奕儿，到底怎么个回事啊？你说你好歹也得说点什么吧？噢！你十年前，一句话不说，一个人跑国外去过什么公子哥的生活。把我们家奕儿丢在国内。这也就算了，你还带着那叫什么王什么的那狐狸······”
“你嘴巴放干净点。”再次相聚之后，我第一次听到顾城这样不悦的声音。“她叫王小黎。”
我有些吃惊地盯着他，对他此时的一言一行倍感诧异。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里凉飕飕的。
我回忆起小时候，我第一次踏进顾家大门。舅舅恭恭敬敬地给顾城和他的爸爸鞠躬，那一刻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点难过也有些愤怒，还带着很多很多的到后来我才明白叫做羞耻感的东西。
年幼的王小黎走到我身边，她轻声细语地，像个贵族一般问我“你为什么不低头？你的舅舅是个司机，你也要和他一样低头行礼。”她那时的模样和神情，我记忆犹新，她单纯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眨着，那时的我想，任凭是谁，都会喜欢她而不是我的吧。
顾城就是这个时候冲出来，他来着我的手一把推开王小黎“爸爸，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觉得我的朋友应该对你弯腰低头。”她蹬着王小黎，神情非常不悦。
这种神态，和刚刚他袒护王小黎的样子是那么的相像。
我有些不争气地眨着眼睛，试图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陆峰用鼻腔发出“哼”的一声，他轻轻一瞥顾城的神情，充满了不屑与讽刺。顾城慢慢低下头，一言不发。可是这样的场景不会让我怜悯，这只能证明我的想法以及海悠的话是对的。在国外这么多年，他和王小黎的故事已经发展很多了，这部戏里，已经不需要我再登场了。想到这里，我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告诉了在场的每个人我有多悲伤有多懦弱！
白馨站起身，对我们大家欠身“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今晚的饭局恕我不能参加。我已经和云缱达成了协议，现在我的工作室已经收归云缱麾下了，我也会暂时出任云缱的文字总监，以后大家会有很多机会见面。”
白馨走后，包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城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我还要回公司一趟，今晚就不······”
“呦！挺有种啊！向不在场的小三表白完了，你就想拍屁股走人了？正房是不是得为你守一辈子寡啊？”夏海悠刺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顾城不发一言，但他此时的安静，让我察觉到他不可言状的愤怒。“夏海悠，我警告你好好说话。你是不是觉得不够乱？”顾城又退回来，在我身边坐下“你以为杨奕就很忠贞？你们几个女人，那天大摇大摆地在桌对面聊着什么你以为我听不见？”
我抬起头，错愕地紧紧盯着此时面目狰狞的顾城。
我的眼泪一瞬间蒸发干了。“是啊！我是浪啊！我的男朋友没你有钱没你帅，可是他可以为了我在学校帮我打架；可以为了照顾生病的我逃掉期末考核而去重修那门课；可以为了我在说分手以后还去揍了吃我豆腐的上司，然后丢掉在美国很多人挤破头都想得到的工作，最后在对着我说祝我幸福。这些你可以吗？只要不是为了钱，你的底线在哪你清楚吗？”
他有些恍惚地盯着我，神情漠然，从他的表情，我看不出他对我哪怕有半点愧疚。
“顾城你听见没有？那个男的做到的你能行吗？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装好人？就算她已经和他上床······”夏海悠在一串狂轰乱炸后，终于发现自己有多蠢。
顾城盯着我看了好久，终于一声冷笑“真是饥不择食。”
“你说什么呢？”夏海悠的愤怒永远凌驾于我们任何人之上，她举起林溪喝剩的半杯奶茶，心急手快地泼向顾城。可是顾城像早早料到这一切一样闪了开来。于是，坐在旁边的我，因为角度问题，直接中了夏海悠的招。
我感觉从头到脚无比的冰凉。
“疯子！”顾城瞪着夏海悠，抽出纸擦着我的头发。
可是，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们都给我去死！”我狠狠地丢下这句话，不管身后所有人的叫声，逃出了那里。
“咔嚓，咔嚓”中年男子手上的相机不停地发出连拍的声音，他翻出照片，看着照片中那个最近红得发紫的女明星，一改往日可人的模样，正表情狰狞地泼洒着杯子里的液体。接下来的几张照片中，那杯液体就这么淋到对面女孩的身上。照片中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男人先是回头，对着女明星说着什么，又转身去擦被泼的女孩。
这一系列镜头，画面内容太过丰富了。中年男子笑着，发出“咯咯”的难听声音。他拿起手机，在几声“嘟嘟嘟”之后，对着正在听筒另一边的人道“您要办的事做好了，拍的内容很······劲爆！您看······”
“这一单的钱我马上打给你，你回去查一下等会应该到账了。直到夏海悠开完在青岱的演唱会，你都负责监视她，拍下她类似这样的画面。酬劳我会像今天这样付给你。”女人的声音干脆利落，从电话那头传来。
“诶！好嘞好嘞！”男子兴奋地挂断电话。
······
王小黎放下电话，打开网银，给手机短信上发来的银行账号汇过去了一笔钱。
刚点击完成操作，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她接起电话，良久才又道“好的，我会时常照顾小森的。请伯母放心。”
挂断电话后，她又拨起了号码，待接通后，她说“顾总，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照片拍了，也找人跟踪了。嗯······没错，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