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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悠】
我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
我坐在车子里，被那些新闻占据了脑海，几乎是半梦半醒间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我是有些不安的，老实说。因为，“《曾经》是抄袭的”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换句话说，“它是抄袭的”这件事就是事实。
简单的来说，这首歌的曲子确实是我写的，但是歌词，是陆峰写的。
那是我刚出道时候的事。
那时候我还是个练习生，每天除了繁复的训练，并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洗掉一身的疲惫之后，照例打开电脑看看新闻、与经纪人交流一下近期的日程，尽管通常都只有训练。
我收到一封邮件，里面就是《曾经》的歌词。
偶尔，我也会收到很少很少的支持我的粉丝的来信，往往我都是仔细阅读后再回复，心里一阵温暖后也不再记得一二了。但这次不一样，我知道，从我一眼看见歌词里熟悉的景色时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我非常非常熟悉的人，一个了解我整个年少时光的人才能写下的。
我有些激动，快速地回复那个人“你是谁？”
很快，那个人给我传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和林溪一同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们的校服，显露着那种材质很差的衣服才会出现的毛糙感，身后的蓝天却给足了面子似的泛着刺眼的光，照亮我们就快要结束的年少时光。
那是我和林溪临别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的底下，有一行小字：记录最美的微笑。
我捂着嘴在桌前哭了起来，原因有很多。因为林溪，因为拍这张照片的陆峰，因为我离开了原来正常的轨道而选择这样一条路，也因为那时我认为我们的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我专门为这首歌写了曲子。在我拿给经纪人之前，陆峰让我不用署他的名字，他说自己并不是作词人，不想太张扬。我当时也是脑子热，急于求成，心想着这样其实会给我的形象加分，于是就应了他的话。
可谁知道，事到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事。
我有些恨他，不是恨他竟然在这个地方将我一军，这只能怪我当初贪图名声，我恨的是，他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只丢下一句“我回一趟公司”就消失了。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我从不敢想象，有一天陆峰会来陷害我，并不是因为他于我而言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他的为人了。
但这或许，只是时间给我的最直接的教训。
林溪在身旁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别多想了，陆峰不会做这样的事儿的。”
“哼！”我不自觉冷笑一声“多想？我就是这么多年来没有看清楚他的为人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啊！我也是活该，当初要不是一心一意想着结束这没有人关注的日子，怎么会有今天呢！”
林溪抓紧我的手，有些着急地说“你别这么说，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误会？不是这样的人？那他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走了？林溪你醒醒吧！你还真当你是个16岁的纯情少女吗？”
林溪没有说话。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气急败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于是侧过脸，看着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景色，没有再说话。
······
经纪人坐在宾馆房间里的桌子旁，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脑显示屏上那些粗陋的语言，抨击和维护，各种各样的声音一时间霸占了今日的娱乐头条。
我其实并没有多难过，因为他们说的，大部分是事实。我是因为虚荣才把这首歌占为己有，并且我在私下里的形象并不如荧幕上那般清纯可人，导致我被拍到如此凶悍的照片而背上虚伪的骂名。
经纪人抬起头对我看着，道：“说吧，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这首歌的歌词的确是我的朋友写的，我也的确是因为当时急着想出头才只署了我的名字。”林溪大概是觉得我的语气有些干巴，悄悄用力握着我的手。
“你说你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事？那你的‘小三门’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的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那天只是我们演的小小的闹剧······”
“演戏？你以为你是在干嘛？你要想演你可以和我说啊！等你的巡演全部结束了，我可以尽情帮你接剧本，你在这种紧要关头······哎呀！怎么会变这样？”
“我也不想啊！”我有些烦躁地拉着自己的头发“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太复杂，你让我怎么和你解释······”
“解释？有用吗？你夏海悠什么时候听过公司的安排？昨晚也是！一个人跑出去，和你的那帮狐朋狗友们去喝酒，直接甩掉我们的庆功宴。”
林溪明显被“狐朋狗友”四个字刺激，她的身子一震，连坐在旁边的我都能明显地察觉。
“当初签我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是圈内知名的经纪人吗？正是时候考验你的危机公关做得怎么样啊。”我有些不甘地犟嘴。
“夏海悠，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是个大牌儿？”经纪人把眼睛眯起来，透过上下眼皮间的缝隙打量着我“我忘记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了，那些票务网站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你十月份在厦门和南京的两场演唱会有一大半人都在退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一时说不出话。
“意味着你已经离过气很快了。”
我的肩膀因为愤怒而上下抖动着。
“危机公关我是会完成的，但我实话实说，我可没有本事保证你全身而退。”
林溪“唰”地一下站起身，眼神中充满愤怒地望着我的经纪人。
“你算什么知名经纪人！艺人红的时候你把她捧着，今天才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就开始推卸责任了！”她拽起我的手“海悠，我们走，我们自己会有解决的办法。”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愤怒勇敢的林溪，以往的她只会躲在我身后，忍耐或者哭泣。
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溪已经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大人了。我忘记了，现在的她，是个会在法庭上冷静把对方辩倒的律师。
但我突然想做个懦弱的人，哪怕只此一次。
“林溪你坐下来。”我低着头不敢看她“这件事情我有错，我必须负起责任。我会让我的朋友们出席发布会，对‘小三门’事件澄清。关于抄袭的事，我也会认认真真地道歉。”
经纪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说完便走出房间。
我和林溪有些无力地下楼，走出宾馆，看见焦急地等在大门外的顾城和杨奕。
杨奕大概是看见了我们沮丧的表情，她一言不发，轻轻抱了抱我和林溪。
“先回公司吧！我想，我们必须找陆峰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这一瞬间，我的疲惫又被愤怒抑制了。
【林溪】
我们一同回到云缱，和顾城一起急匆匆地赶往陆峰的办公室。
王小黎对我们点头微笑又面无表情地瞥了一样杨奕后，向顾城道：“陆总监刚刚让我调了他办公室的监控。”
“我明白了。”顾城无奈地盯着此时正两眼冒火的杨奕，干巴巴地说。
我们推开陆峰的办公室的门。此时，他正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拖动着鼠标。他盯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海悠慢慢向办公桌走去，没有语调地问：“为什么？”
陆峰没有抬头，继续盯着屏幕。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海悠死死地盯着他，咬着牙。
我们都没有动，因为在我们心里，都有些被陆峰此时毫无反应的样子激怒。
“你说话呀！”夏海悠情绪有些激动地叫起来“你他妈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找到了······”陆峰翘起嘴角，把笔记本屏幕掰向我们的方向。
是监控录像。
一开始，画面上除了静态的办公室景象，什么也没有。不一会儿，一个样貌大约三、四十岁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打开抽屉上下翻动着，似乎在找什么。好一会儿之后，又有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在办公桌上翻动着。忽然，年轻的那一个像是寻觅到什么似的递上一份文件夹，年纪大的那一位站起身，将一张纸背在身后小心地塞进裤子口袋里。
看到这里，陆峰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话，有气无力地说“进来一下。”
不一会，画面中刚才那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陆总监、顾总，你们找我有事啊？”
“汪总监的关于新人作家培育计划的估算做得怎么样了？”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天你不在的时候，他问我要了办公室门卡，说是来找广告赞助商的资料，以便调配对新人作家的资金投入。”
“我明白了。你收拾一下东西去人事部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吧。”
年轻男子明显没有搞清状况，直到看见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回放着当天的录影，才恍然大悟般着开口急着想要辩解。
“你没有听懂陆总监的话吗？”顾城冷静地打断他“你被解雇了。”
他愣了愣，随后一言不发地退出办公室。
“剩下的那一个，我来处理吧。”顾城对我们说。
夏海悠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盯着正在思考地陆峰。
······
我们坐在顾城的办公室里，鼻腔里有种淡淡地糖果香气，这应该是一种特殊气味的香水，我们的嘴巴里充斥着王小黎刚刚冲好的咖啡味道。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适时敲响。
“请进。”顾城对着门口轻轻的应了一声。
“顾总，您找我有设么吩咐吗？”刚刚画面里的中年男子走进办公室。
“我记得所有广告投资商的资料，我已经给了财务部。况且，公司的财务报表不是一直在您手上吗？”
中年男子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和我们一同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的陆峰，道：“我只是，对合作细则很好奇，所以······”
“东西在哪？”顾城长驱直入地问。
“什······什么东西？”
“你确定要这样装下去吗？”陆峰放下咖啡死死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男子思索了一会，道：“这个······陆总监，这件事确实是我冒犯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东西去了哪。”
陆峰眯起了眼睛，一眼不发地继续盯着他。
“真的！我只是好奇，所以拿出来看一下，谁知道，就······就是一些字，像是一首诗。”我很能理解他的这种描述，因为不见得一个中年男子会去听夏海悠的歌。
“我捉摸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随手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可是等我突然想起要还回去的时候，它······它就不见了。”
陆峰还是没出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你们不信可以查监控，我真的放在办公桌上······”
“不必了”顾城在陆峰开口前便抢先说道“从我来公司的第一天，你就很不服我的管理。我是敬你以前在我父亲手下干过事，才没有直接开除你。但是自从我让比你年轻的陆峰做了你的顶头上司之后，你就一直一副很恼人的样子。我知道你很不甘，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时代早就不是你们老一辈的了。”
“顾总，你这么说······”
“你不必解释了，私自进入上司的办公室拿走东西，本来就是违背了公司的规定。这一笔账如果记下来，你就不要再想找下家了。还是那句话，念在你这么多年维持着让公司不倒的功劳上，这一次事情，我不会记在你的档案上。至于它的去向，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查录像吗？”
中年男子没说话，安静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我和夏海悠对视一眼，算是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了。
夏海悠转过身，对着陆峰低声道：“对不起，误会你了。”
陆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还是讨论好如何在发布会上解释清楚吧。”
杨奕握着夏海悠的手道：“对不起啊。海悠，如果不是因为我，‘小三门’事件就不会出现了。你放心，我和顾城会全力支持你，帮你解释清楚的。”
夏海悠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虚弱。
我和杨奕、夏海悠走出云缱公司大楼，准备一起会宾馆。
我们一个个神情憔悴，都不知说什么好。
蓝莓打来电话，问我们在哪，我说在云缱，她便直呼自己和萧墨在附近，可以顺便送我们回宾馆，我应了下来。
挂掉电话，我们就像三个卖弄风骚的乞丐一样，坐在大厦前的花坛边发着愣，一直等到蓝莓出现。
蓝莓拉着我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我们大声讨论着今天给她做产检的帅哥，如何在她少女的肚皮和胸前来回游走着双手。
我听着蓝莓的描述。这一幕，又让我想起我们的那个时候，蓝莓总是充当大家的开心果。不论失望伤心，她都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一旁耍宝逗我们笑。
或许，危难很快就会过去。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顾城望着窗外，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他低头打量着脚下四个女孩挤在一块的场景，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转过身，对一直站在身后的王小黎说：“我不是让你只要发布照片就好吗？你为什么又制造了抄袭的丑闻？”
王小黎不紧不慢地说：“顾总您不是希望夏海悠和经济公司解约吗？那些花边新闻怎么够料？对于一个歌手，抄袭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我并不是希望毁掉夏海悠的前途。”
王小黎默不作声，好一会才开口：“你只是希望你能和杨奕在一起，仅此而已。”
顾城走到她身旁，伸出手停在离她肩头还有大约一公分的位置，犹豫了好一会才轻轻拍了拍“别多想了。你永远是我重要的人，只是请你原谅我，无论多久，我都无法让你取代她的在我心中的位置。”
好一会，王小黎都没有作声。顾城神色犹豫地开口道：“汪总监离职后，财务总监的位置也空缺着，杨奕刚从纽约回来，按理说资历已经足够深，我会想办法劝说她来云缱上班的。
王小黎转过身，不发一言地走出办公室，直到关上那扇门，才轻轻地擦了擦眼睛。
顾城在屋内，隔着玻璃墙壁看着此时的王小黎。她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离去的背影，让顾城有些于心不忍。顾城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日暮轻叹了一口气。
站在办公室外的陆峰从阴影里走出来，皱着眉头盯着背对着他看向窗外的顾城和逐渐走远的王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