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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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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峰】

    林溪木然地坐在桌前,盯着热乎乎的饭菜一动不动。

    我和顾城相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杨奕和蓝莓坐在桌对面的林溪身旁,同样不动声色。

    “别慌,有什么事咱慢慢说。”杨奕捏了捏林溪的手掌。

    我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怎么回事儿?”

    林溪抬起头,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败诉了。”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杨奕和蓝莓听得身子同时一震。

    “不、不会吧?我怎么都不觉得他们有可能胜诉啊······你们明明做足了那么多的准备啊!”蓝莓稍有些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海悠现在已经和她的经济公司解约了,而且她需要赔付1400万的违约金。”她眼神闪烁不定地说着。

    “所以······你把夏海悠丢下了,回来找我们?”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指着放在门口的林溪的行李。“林溪,你不觉得这有点过分吗?”

    “不是你想得那样的!”她有些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我把我在南京的事务所和房子全部卖掉了,我想用这笔钱先给海悠垫着。”

    蓝莓尖叫道:“林溪你疯啦!那里边儿还有你爸妈的血汗钱,你就这么砸了?你觉得海悠会允许你这么疯狂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总觉得是我无能才害海悠败诉的。我就是怕海悠不接受才趁她到北京和经济公司办手续的时候,把这一切全部处理完,然后把钱一次性打给她。我本来想就这么消失,可是我发现我除了回青岱别无去处。”

    蓝莓和杨奕在一旁捂着额头,不知说什么好。

    “你这卖房子和事务所的速度倒是挺快······”我不自觉感到有些无语。

    林溪抬起头,顿了一下说:“正好有人早就惦记着我的事务所,所以就卖了。”

    顾城拍拍林溪的肩膀,道:“算了,你在这儿安定下来吧。我们公司目前缺个法务主管,不然你试试?”

    林溪看了顾城一眼,没有再说话。

    “暂时就这样吧。我等会联系一下夏海悠,把一切告诉她,顺便让她回来,我们再一起想下一步的对策。”顾城站起身“我今晚要回我父亲那里一趟,你们慢慢休息吧。”

    我看着顾城离开,有些迷糊,总感觉生活又在和我们开玩笑。我猜,上帝一定是个孤单的孩子,不然怎么会三天两头就在我们运行的轨道上放一个大石头,或者挖个无底洞。

    顾家大宅

    顾城走到桌前,低头轻唤了声“父亲”

    顾良文抖开折叠好的餐巾,塞到领口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缓缓道:“七分钟,我可以完成一项投资合约。”

    “对不起,父亲。”顾城低下头,之后便一言不发。

    “坐下吧。”

    “是。”顾城拉开椅子,坐下后塞好餐巾。

    父子二人无声地进餐,整个偌大的餐厅里,只能听见刀盘摩擦的声音。

    良久,顾良文才缓缓开口道:“顾森回来了。”

    顾城顿了一下,又继续切着面前的牛排。

    “他接手了你妈妈名下发展前景最好的公司,宙斯。”顾良文漫不经心地道,瞥了一眼顾城“你知道的,对吧?”

    顾城继续咀嚼着牛排,一言不发。

    “我手下有人看见王小黎和顾森单独见面。”

    顾城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顾良文。

    “云缱的发展确实出乎我意料,我是没想到你有这么大本事。”顾良文擦了擦嘴,又继续道“不过这又是另一个好机会。你妈直接把宙斯送给了顾森,这个你知道吧?我会把我手上云缱的那部分股份全部实名制转换给你,从此云缱就跟我顾良文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吞的下这块大肉,那未来整个都可以交给你。”

    “那是妈的公司。”

    “我知道。”顾良文摇晃着手上的高脚杯,道“和王小黎解除婚约,这笔损失你应该知道会有多大。”

    “父亲,我和王小黎······”

    “我当初是给你开了两个条件,你可别忘了。第一个完成的很好不代表不需要完成第二个。”顾良文看着顾城不发一言地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集团和公司是你小时候的玩具枪吗?没错,那时候我可以给你们俩一人一个,但现在不同,弱肉强食的道理你懂吗?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你,也为了让你妈为当初的决定付出一些代价。”

    “可云缱才刚刚······”

    “但是你已经行动了不是吗?”顾良文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餐厅,留下顾城一人独自发起愣来。

    王小黎递出手中的文案,开口道:“这是上任财务总监走时手上留下的公司财务报表,我只能弄到这些。现任的财务总监是我们的老熟人,杨奕,所以······你懂的。”

    顾森低头暗笑,半响开口道:“小黎姐,你说你干嘛非得吊死在顾城那一棵树上。同样是加拿大留学的海归,同样是个多金男,甚至我们的样貌都那么的相似,为什么你就不考虑考虑我呢。”

    “闭嘴吧。我是来和你合作的,不是谈婚论嫁的。你也知道,我之所以和你合作,就是为了报复他,这就说明我还是爱着你哥哥,否则我何不活得像个仙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呢?”王小黎说完,转身向外走,不一会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By,tome.”

    这些场景就这样一幕幕地发生在我们都看不见的角落,怀着各自黑暗的阴谋,暗自繁衍生息。

    谁知道老天会把我们推向哪里。

    在那之后,夏海悠回到青岱,和林溪在我家的餐厅厮打了一阵之后,她们抱着彼此大哭起来。在她们两个小时我没有听懂一句的互相安抚之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于是十月也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十一月,我们又有了要忙活起来的事情,那就是——蓝莓和萧墨的婚礼。

    十月末的气温低得有些吓人,对于一个南方城市来说,这样的天气十足稀少。

    梁晓雯捧起一壶酒,将壶内透明清丽的液体慢慢注入面前的酒盅之中,等酒盅盛满,她才放下酒壶,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墓碑。

    她蹲在地上,伸出手摸了摸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脸部线条清晰,嘴角微微上扬,若不是这阴郁的黑白像素,或许说他阳光也不为过。

    “天冷了,要记得多穿衣服,你那里应该不比我们家,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梁晓雯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脸庞,细声道。

    “我这人啊,就是看人不仔细,要是早在咱们谈恋爱时就知道你这么不负责,打死也不和你结婚!”她微微瘪起嘴道“你说你们家都是些什么基因啊,你爸你妈都那么早走了,你也这么早就走了,还好没给你生个孩子,不然就和你一起走了。

    “爷爷现在身体超级不好的,他老是念叨你。岁数大了,有些事真不敢告诉他,要是知道你那些叔叔姑姑那么窝里斗,非得气得死翘翘。”梁晓雯说着不自觉轻笑了一声“你说我都这么大了,还是改不掉这么娇气的口头禅。

    “不过你放心哦,我现在替你们家养活这么多人,总要有个当家的样子。过去大宅门儿里的大当家都超级威风,我现在吧,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嘿嘿,骄傲不?你老婆我这么有本事啦!”梁晓雯兀自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就渐渐干哑了下去。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瞪着照片上的男人“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把我变得这么勇敢和刀枪不入?”

    梁晓雯端起酒盅,微微倾斜,将酒盅里的白酒慢慢洒在墓碑前。然后,她像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陶瓷酒盅砸向那张附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酒盅的碎渣兀自在空气中飞起,有那么一片不小心划破了梁晓雯的脸。

    她突然爆发般对着那张照片大吼道:“是你!是你!你死了是好啊!一生轻松。我呢?我要帮你管着你们家一笸箩的事儿,我要照顾你爷爷,我还要从一个连撒谎都不会的女生,变成和你那些畜生叔叔姑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母蝎子!

    “你知不知道?那些畜生根本不会念及你是他侄子,更不要说我这个外人。他们可以一年都不来看爷爷,却理直气壮地和律师说自己是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起初我是不愿争取的,我想着自己熬一熬,存一笔钱,等爷爷死后,我就交出凌氏集团。我想着只要自己能靠这笔钱继续好好活着就好,不去贪图更多了。可现在老娘不干了!”

    梁晓雯慢慢卷起衣袖,露出左手胳膊上狰狞的伤痕和一大片乌青。

    “这是什么你知道吗?”她顿了顿,继续道:“前天早上,我带爷爷去医院做检查,刚一下车,就有一辆摩托车朝我和爷爷冲了过来,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我和爷爷也能下去见你了。你觉得这是谁搞得鬼呢?我告诉你吧,你那些畜生叔叔姑姑的罪证就在我胳膊上!”

    梁晓雯说得激动,眼泪不停地泄下来,她低头用袖口擦着眼睛,听到身后一丝不安地声音传来:“晓雯。”

    萧墨伸了个懒腰,看着时钟指向下午三点,他走出书房,一眼看见斜躺在沙发上的蓝莓。她的嘴巴张着,手放在自己微凸的肚子上。萧墨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着蓝莓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睡姿。他把蓝莓的姿势摆正,为她盖上毯子,又留了张字条,就背着相机出门了。

    萧墨的心里有些乱,他是没料到会和蓝莓发展地如此迅速,好像蓝莓当着自己的面为自己和家里人吵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搬进一起租的房子好像也还是昨天的事儿。可现在的蓝莓肚子里就有了属于他们的未来,关于这一点,萧墨每次想起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尽管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当爸爸的觉悟。

    萧墨出了小区,看见停在站牌前的公交,思索了两秒便踏了上去。他坐在窗边,看着车外逐渐倒退的景色,回忆着和蓝莓的点点滴滴,当然也因为马上要来临的两人的婚礼而感到一丝丝紧张。

    忘记了坐车的时间和目的。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萧墨昏昏沉沉地被司机赶下了公交,看着眼前刻着“青岱公墓”的石碑直冒冷汗。

    本想坐上下一班公交直接返回,却想起自己此次出行就是为了收集素材,他看着公墓后方一望无际的排排墓碑,有些无奈的想道:“算了,说不定这样的素材可以给约稿的杂志不一样的审美体验。”于是便大步迈进了公墓。

    青岱公墓的格局是阶梯式的,墓碑与墓碑间的距离也分得比较开,地域又处在青岱的郊外,于是当萧墨走到高一点的地方眺望视野所能及的景色时,还是被这里的美丽所震撼。

    他一边举起相机“咔嚓咔擦”的记录着眼前的景色,一边暗自腹诽:“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死了之后待的地方都这么好,这里每平米的价格比我们买的商品房都不知道贵了几倍。”

    吐槽归吐槽,但他还是感谢自己阴差阳错地进来拍下了一组这么美的素材。

    他四面取景,逐渐拉近相机的焦距,想拍更远点的地方。就在他认真取景的时候,相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一愣,他继续拉近焦距,可无奈离得太远始终看不清。

    于是他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没多久,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

    萧墨慢慢走近,由于有些轻度近视,在离得不到20米地方才确认对方是梁晓雯。他刚准备叫她,就听到柳荨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抱着“这个女人该不会是鬼吧”的可怕想法,萧墨决定先观察一下比较好。

    他侧耳听着,梁晓雯碎碎念起她和她死去的丈夫。萧墨抬起眼看了看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相貌,但是能从他清晰的棱角中窥见,应该是个英俊的男子。

    梁晓雯继续说着,可萧墨却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不知过了多久,酒盅破碎的声音吓得萧墨一怔。这时,因为梁晓雯的声音激动地变大了,萧墨便能听见她说的一切。

    萧墨惊讶了好一会儿,原来人们眼里的女强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看见梁晓雯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左手手臂上骇人的伤疤。

    他听见她说造成伤疤的原因,听着她的哭声,胸腔里逐渐溢满不知名的惶恐和愤怒。

    萧墨的思绪开始逐渐被回忆侵占,往事也似老电影般一帧帧在脑海里放映。他不自觉想起多年以前的梁晓雯,在回忆里那般美好而安静的梁晓雯,他惊讶于梁晓雯的蜕变为何如此顺其自然,让身处她周围的自己同其他人,都几乎忘记了她从前的模样。

    萧墨举着相机,手指轻放在快门上,他忘记了按下,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忘记了垂垂欲落的日暮,以至于忘记了控制自己的声道,一不小心喊出了梁晓雯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