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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悠】
我看了一眼坐在桌对面的那张脸，一时有些恍惚。如果不是杨奕今天中午打电话取消了跟我和林溪还有蓝莓的午餐小聚，说是下午要陪顾城参加合作公司办的酒会，恐怕我真的以为现在和我喝着下午茶的，是顾城本人。
更何况，坐在这个“假顾城”旁边的，是我们姐妹团集体炮制的对象——王小黎。她正一脸蛇精样，满目慈祥地对我看着，搞得我以为我昨晚给她发送了一套我的□□写真（当然，我以前的经纪公司并没有准许我拍这套东西）。
良久，这母蛇开口道：“夏海悠小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顾森，顾城的弟弟。”
我抬了一下眼皮，简单地“哦”了一声。
“海悠姐，好久不见呀。”顾森咧着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翻了个白眼，实在没什么力气：“你在国外这么几年白呆啦？这是21世纪呀亲，你这招呼都打到民国时期去了。”
顾城轻轻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有些害羞地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熟人嘛~”
“熟人？”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和你哥都不敢说怎么熟，更别说你俩。”说着不自觉对王小黎挑了挑眉。
王小黎不以为意，看着我的眼睛道：“夏海悠小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和顾总也不必要和你拐弯抹角地套近乎了。直奔主题吧。”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平板，将屏幕转向我“最近媒体上关于你的消息挺多的，相信你也有所体会吧。”
我憋了一眼那些早已对我构成不了伤害的丑闻，不耐烦地偏过头“姐姐我都跟经纪公司解约了，管那么多。”
“海悠姐，别生气。我们这次不是来揭你伤疤的。”顾森仍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顾总这次回来，接手了宙斯。混迹演艺圈这些年，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我正准备拿咖啡的手定在了空中。
怎么会不知道？当今大陆娱乐圈中最大的演艺公司，除了我原属的“恒宇”，就当属“宙斯”了。
我不可置信地道：“这也是你们顾家的？你们旗下到底有多少名企？再说你们涉猎的范围这么广，真的不怕闪了腰？”
顾森闻言轻笑了一声，收起了刚刚那副天真的表情，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卡布奇诺，缓缓开口：“我早就和顾家没什么关系了。”
我有点懵，轻皱了下眉头以示意他继续说。
“十年前，我和顾城被送往加拿大，算是游学，但其实是父亲为了让我们躲避所谓的家族风波。我们被封闭了与家里沟通的渠道，不准跟国内有任何通讯。但是两年后，顾家的老管家找到了我们，告诉了我们一切。原来所谓的家族风波，不过是妈妈一手造就的。她凭着在顾家多年积攒的人脉和财路，以自己的名义创办了宙斯，并且开始和抢占市场。顾家的家训有多变态你知道，一个女人哪里有资格拿捏资本？于是父亲逼妈妈和他旗下的一个公司合并。但是妈妈不同意，两个人就决定协议离婚。父亲不想我们的情绪暴露出顾家的尾巴，于是把我们送走。管家这次来，主要是受妈妈的委托，将我送去欧洲，她和爸爸的协议上，只要了宙斯和我。至于顾城，因为那个时候和小黎姐的婚约还在，妈妈无力争取。她不想再和顾家有任何瓜葛，于是让我从加拿大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我从顾森的脸上，获取不了任何信息。他谈论着这一切，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说实话，我很难猜到，这么多年过去，顾家已经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小黎清了清嗓子，说：“顾总这次接手夫人手下发展最好的公司，当然有他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云缱最新的计划，就是抢占宙斯和恒宇的市场。而这一切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你，夏海悠小姐。”
我看着王小黎面无表情的面庞，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次和你见面，主要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可能来宙斯？我想，我们有这个实力让你重现往日的光辉。”顾森的表情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仿佛在和我闲聊他正在喝的这杯卡布奇诺。
“夏海悠小姐，云缱是被救回来的，这点你清楚对吧？”王小黎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缓缓推到我跟前，又开口道：“你要知道，商业传奇比比皆是，但是如何挺下去，却是个世纪难题。我看，与其说云缱是起死回生，不如说是回光返照更来得贴切。但是如果你签了宙斯，不仅你爬起来的保险更加安全，宙斯也算捡到一把金钥匙，云缱这个时候也懂得知难而退稳住自己的江山，恐怕这种共赢的局面你不会拒绝的吧。”
我听着她一派胡言，不自觉轻笑出声，我把双手按在这份厚厚的合同上，往前一推：“王小黎，我以前觉得你婊，是因为我夏海悠仗义，为我们家杨奕出气。可今天，我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了。你刚刚一口一个顾总叫的够亲切啊？你还好意思回云缱叫你自己的老板吗？”
王小黎不为所动，开口道：“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以为顾城就比我好？”
我愣了愣，开口道：“什么意思？”
王小黎侧过身，从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沓照片，放在我跟前“这些你都眼熟吧？”
我看着这些照片中眼熟的场景——奶茶店里自己凶狠的模样，在云霄公馆喝得烂醉的自己，这些都没什么。但给我最致命一击的，是这些照片底下那张《曾经》的原稿。
“这些照片都是他让我拍的，你看看吧。你以为奶茶店那次闹剧是简单的挽回杨奕？这个套顾城下得有多巧妙，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吧。对了，那张原稿，是我从汪总监桌上拿的。而这一切，都恰巧是你的老熟人精心设计的。”她微微上扬着嘴角，眼神里依旧风云不惊，她此时真的像个母蛇一般，满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感到一阵怒火冲上心头，站起身便抡圆了胳膊，顾森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我，好声好气地道：“别冲动，海悠姐，小黎也只是在奉命行事而已。”
“哼！奉命行事？这真的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王小黎你以为我凭什么会信你一个蛇精的鬼话？你他妈当老娘傻啊？放手！”我努力挣脱了顾森，拎起身边的包“你给我听好了，这笔账没完！你们俩也太不自量力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今天又是煽情又是拿证据的，就为了把我骗来宙斯。王小黎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揭穿吗？”
“你不会的。”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拿着我手机输下了一个号码“因为你不敢再相信他们了。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这一切啊，你最好的姐妹林溪，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感觉有些荒唐，拽回自己的手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撑着晕乎乎的脑袋，靠在出租车的窗上。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王小黎最后的那段话，我知道自己的主观意识里不愿相信这一切，但是心里始终乱成一团。
我望向窗外，出租车正行驶在高架桥上，这个视角刚好可以望见悬在西边的一轮红日。我注视着远处云霄公馆那座高楼，回忆起我们久别第一次重逢的那场聚会，仿佛还是昨天。时隔一个多月，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准确的说，是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丑闻、解约、赔偿，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仿佛冥冥中真的有人暗线操纵着。
我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试图赶走这种奇怪的想法。
林溪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喂，海悠啊，你工作上的事谈好了吗？”。
“嗯。”我简单的应着，脑海中又闯入了王小黎最后的那句话“那个，林溪，问你一件事······”
“嗯？什么啊？”她反问道
我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问吧，怎么不说话。”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道：“哦，没什么。就问你今天第一天在云缱上班，有什么感觉没？今天中午杨奕取消了午餐小聚，都没时间问你情况呢~”
“挺好的呀！”她答着，情绪里听不出什么异样“感觉好巧啊~念书那会就想着能跟大家一起工作，真的就实现了！哦，对了，你刚说取消午餐的事我想起来。杨奕和蓝莓现在都在我家呢，我打电话就是问你要不要一起来吃晚餐，正好中午没聚成。”
我低头沉吟了一会，道：“不了，我跟我妈说了回家吃晚饭。最近我的事闹得她挺憔悴的，我得多和她说说话。”
“嗯······那好吧，你多陪陪阿姨。下次再一起吃午餐吧。”
挂了林溪的电话，司机便停了车，我听到他说：“姑娘，到了······诶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
我根本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林溪的那句“感觉好巧啊。”
对啊，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林溪】
为什么？
这段时间我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我和海悠还在南京，为她的解约案子翻盘做准备。顾城是某个下午突然出现在我的事务所的。
我纳闷着问他：“蓝莓他们几个上午才飞回青岱的，怎么你就来啦？不是说忙，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们吗？难道来补偿的？”
顾城笑了笑，兀自在我的办公桌前坐下“没那么矫情，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我轻轻地摇头“没搞错吧？哦~说吧······你又要演什么戏码？上次找海悠演的那个什么奶茶店的戏真的太鸡贼了，我可说好了，我演不来。”
“你挺聪明的，就知道我是来找你演戏的。”
“你别看我林溪平时一副傻白甜的模样，作为一名律师，对人的洞察能力可是基本素养。”我说着也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演什么？难度不高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输掉这场官司。”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想让你输掉这场官司。”顾城抬起眼看着我“让夏海悠和恒宇解约吧。”
我不是很能理解顾城的意思，满脸狐疑地望着他。
顾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策划奶茶店那一出？”
我不敢相信地长大了嘴巴。
“其实现在想来，挽回杨奕的这一招，确实有些幼稚。”他说着笑出了声，旋即又正经地看着我“那些照片，是我让王小黎找人拍的，包括在天河云霄的那次聚会。”
我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到底为什么？”
“我需要夏海悠。确切地说，是云缱需要夏海悠。
“这么说吧。我制造了一些花边新闻，因为其实恒宇的危机公关能力真的很弱，他们有无穷无尽的办法去捧红一个新人，但却几乎拯救不了任何一个处于风口浪尖的艺人。云缱明年的发展目标，有一项就是进军娱乐圈，抢占演艺公司的市场。我原本只是想让海悠看见恒宇的无能，再让她考虑云缱。但是，王小黎却做了两件多余的事，一件事《曾经》的抄袭事件，还有一件就是发布会的演艺稿事件。”他停了下来，拿起桌上助理刚刚送进来的青祁茶，小饮了两口，又道：“现在你们和恒宇打官司，如果赢了，你觉得以海悠的个性，她会走吗？她绝对会留在恒宇，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不过气。”
“所以呢？”我开始有些不耐烦，大脑还在处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顾城”这项待办事项。
“所以，主动输掉它，让恒宇意识到海悠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我不自觉地偏过头，有些疲惫地轻柔着太阳穴“顾城，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是滚出去。”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这很荒唐。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一件事，那就是夏海悠归到云缱的麾下，只会比原来更红。现在事已至此，你要相信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她继续留在恒宇，没有任何洗清的可能。”
“可是我不能背叛海悠！”我没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死死咬着唇对他说。
“这不是背叛，林溪。如果你明知道这条路更好，你却不去告诉她，这才是害她。”顾城一字一顿道，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我疲惫地闭上眼，两手撑着额头抵在桌上，良久才开口道：“说说你的计划。”
“输掉这场官司，让恒宇主动提出解约。关于赔付的金额，我会在和海悠签完协议之后解决。”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林溪，请你相信我的无奈，这么多年我最羡慕你们的一件事，就是你们都不是顾家的人。”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心里像被挖个干净了。除了对顾城的手段感到心凉，除了厌恶自己和愧对海悠，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我们已经不是少年了。
半月后，我输掉了官司，为了弥补愧疚，卖掉了在南京所有的不动产，包括我的事务所，将这笔钱打给去北京办理解约手续和签订赔付合同的海悠。签完转让合同，内心一片茫然。我打电话给顾城，还没开口，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我缓缓调整呼吸，尽力让自己听起来没什么异样，旋即告诉他这一切。
顾城轻叹了一口气，说：“回青岱吧。上次和你谈判完，我就在公司预留了一个法务主管的位置给你。”
我回想着这一切，感叹时间过的真快，距离这场骗局的收场，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怎么样？我就说人家可是玲珑身段。”蓝莓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海悠摇了摇头，道：“这件婚纱都可以塞进去两个我了，不过貌似长度不够。”
蓝莓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老娘都怀孕几个月了。”
店员逮着拍马屁的机会，赶紧捧着一张笑脸，轻声道：“我们这款婚纱专门为怀胎7个月地准妈妈定制，小姐您现在看起来只像怀胎6个月。”
于是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哎呀！讨厌，人家才4个月好不好？！”蓝莓气愤的样子像是要撕掉这套婚纱。
店员面色难看地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杨奕笑着牵了一下蓝莓的裙摆，将蓝莓轻轻推到镜子前：“好啦，都快5个月啦，也不要在意那么一个月嘛~不管怎么样，总算这件婚纱是符合了我们的心意，距离你的婚礼只有不到48小时咯。”
我和海悠静静围到她俩身旁，看着镜子里笑容甜美的我们四个，心里一阵恍惚。
海悠一开口便道出了我的心声：“打死都想不到，最先泼出去的，是你这盆水。早知道当年萧墨鬼混的时候我们都不去劝了。不过呀，我们四个终究是要成为别人家烧饭的，早晚也就是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我忍不住湿了眼角，在她们几个的笑话下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哎呀~海悠你干嘛煽情！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好不好？！不和你们贫了，我下午还要处理一个合同，先走了。”
告别了她们仨，一个人走在去公司的路上，还是忙不迭地内疚着。始终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顾城，明明最不愿意背叛海悠，却为了所谓的“帮她”而背叛了她。
其实我自己是知道自己的用心的，说实话，顾城说第二遍让我输掉官司的时候，我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后路。
我卖掉了在南京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借口回到青岱。我不愿意继续客居他乡，这种想法从我上次回青岱开始，就已经根深蒂固地牢值在我脑海里。我开始不断地回忆我们的过去，比我过去的每一年还要频繁，我越是回忆，想留在青岱的想法就越迫切。所以顾城的出现，也算是恰好给了我机会。
我顾不了那么多事情，真的，我一直觉得自己自私，这一点我很清楚。十年前一声不吭地去南京，是自私；这次故意败诉赶回青岱，也是自私！这一切都源于我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源于我想要得到的。
所以每当我面对海悠，我总是感到无力和难过，我发现我自己真的是个贱人。
一想到未来都要怀着自责去面对她，内心已经乱成了一团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