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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几日魏梁街头,还发生了几件令人拍手称快的稀奇事。
魏梁死了几个平日里喜欢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氏族败类。以种种相当有话题度的死法相继惨死。
虽说是意外,却还是惹得两个大氏族为此开战。
还死了个在庶民里面挺有些声明的大游侠,其人死相奇惨,疑是因仇家寻仇,这本也无甚好稀奇。
但听看过现场的人说,凶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武艺也十分高明,并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儿。
总之是好一颗大瓜,魏梁的百姓可是有福了,吃了好几个瓜同时还少了几个败类。
京城魏梁,潘里。尽头处那座最深幽的宅院。
院子中站着一位看上去慈祥和蔼的老人,还有一个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
两人眉宇依稀能看出彼此有着血缘之亲。
“叔烟,这回,是家里委屈你了。”老人愧疚的说。
“阿翁这是作何?孙儿心悦云舒君子,此事外人不知,家中上下却俱是晓得。是孙儿使家中蒙羞了。”
那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
说完那少女便垂下头,不给老人开口的机会,也不让老人看到她的神情。
只能听到她压低声音道。“云舒君子重情重义,也算不枉烟姬一腔真情。”
说到最后,隐约有鼻音声。
老人爱怜的看着孙女。
几乎忍不住想要叹息。
潘国忠安慰孙女道:“不是你哪里不好,都是那……”
“……造化弄人。”潘国忠艰难的改口。
唉,自己孙女和韩氏公子本应是一对多好的璧人啊。
潘国忠也忍不住开始恼恨韩氏的不识抬举。
可是,唉。
潘国忠今日又一次在心中无奈的叹息。
...
次日清晨,小梁北邺,涂山。
“师姐,你竟来了!”一个清丽绝尘的蓝衣道袍女炼气士惊喜的开口,她的语气分外欢欣,透着尊敬与推崇。
“都是我做的不够妥贴。这等俗务竟劳动师姐亲来处理。”
见到来人的激动很快就化成自己没能帮到眼前人的愧疚。
仔细观察她的五官,这蓝衣女子竟是几天前出现在云来酒馆的“大族使女”。
此时她没有了之前贵人使女的傲慢,也没有了出世离尘的冰冷,如同门相见的亲近,还有一种追随者见到其所效忠之人的仔细和温柔。
判若两人。
蓝衣女子对面是一个恍若世外飞仙的年轻的少女炼气士。
她以玄玉簪绾发,身着深青色织银色莲纹的道袍。
肌肤欺霜赛雪,色如春晓之花,面若朝霞,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她最美的是双眼,当中神辉璀璨,星辰流转。
其人其情其态,若太阳升朝霞之灿烂耀眼,若芙蕖出渌波之秀美清纯。
恍惚以为仙人履凡。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原来她才是彼时使女口中的那个希望将潘韩两族通婚之事宣扬开的神秘尊贵的主人。
孟雁回面带笑意,轻声道:“无妨,此行……我改变主意了。”
“我此番下山,其实本也不止为了你心中所想的。何况……”孟雁回停了停,微笑开口:“在这小小魏国,我竟见到了几个分外有趣之人,此行已十分不虚。”
蓝衣女修玉灵珑简直无语了,她竟还能笑出来?所以待听到一半她已忍不住皱起了眉,耐着心等到孟雁回说完,终于再也忍不住,低声说:“可是,若是师姐你被这俗世之约拖累,如何能与师兄姐们竟争一殿之主,乃至日后更激烈的角逐?”
她不知道孟雁回在想些什么。
孟师姐作为第二殿的圣女备选之一,好不容易因为突破在即,特地经过师长的允许才得以出门历练。
天璇殿通窍境界的首席备选,欲出行一趟,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而孟雁回却特意前往人间苦境这样的不毛之地,不就是为了解决她这出生之前订下的,可笑的'婚事'吗?
……
没有天之骄女看不起落魄竹马打脸退婚。
也没有凤凰男来到大千世界遇见真爱抛弃糟糠之妻。
甚至没有想象中的仙凡殊途。
只是仙宗欲择宗主传人,故使门人决心斩“尘缘”。
如今这“尘缘”甚至还不斩了。
……
所以如今只不过小小的挫折,何以就舍下原先设想?
在玉灵珑看来,孟雁回放下的实在太过容易了。
就像是…退婚这件小事儿,可有可无一般。
云上天宫是天地间三座至高宗门之一,天宫宫主,乃天下正道执牛耳者。
天宫内以天上星宿命名。其内设有紫薇星,北斗星,太阴星三宫。
天宫新来的弟子,按制一律为北斗所属。
天上的北斗星宿有七星,天宫的北斗星宫有七殿,天璇为北斗第二星。
七殿圣子即殿中首徒,殿主必为圣子圣女,一旦成为北斗七殿之一的殿主,便有资格参与角逐下一代的云上天宫之主。
历代天宫之主皆为北斗一殿首座,无数年以来没有过例外。
而孟雁回,就是上面的师长们最看好的天璇殿未来殿主的苗子。若非因此,玉灵珑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定亲还是哪一天与人结了道侣。
左右不过是红尘之缘矣。
修士,并不是非要断绝尘缘。
紫薇星宫最为尊崇,北斗星宫最具活力,太阴星宫最是神秘。
紫薇为诸天星斗之尊,故紫薇为天宫掌座所在。天宫中最庞大的修行者军队亦直属于紫薇宫。
北斗是天宫中规模最大的一宫,负责选拔、培养与考核弟子并分流诸弟子的去处。
至于太阴星宫,传说内中藏有不世出的强者和不世出的隐秘。
……
历代北斗的殿主,必都是不世出的凤毛麟角。
孟雁回今年不过十六岁,已至修行第三境通窍后期圆满。
世俗中的同龄小辈晋入先天,在寻常小国便可以被称一句天才了。
只是如那样资质的,假如侥幸进了天地圣地,只能为不入流的末末等杂役。
而孟雁回这般的,便是在云上天宫,也千载难逢。
所以,理论上,凭她的资质才情,欲为一殿圣女该八九不离十。
她其实也算出身于修真世家,她的母族世代为天宫效力。
孟雁回是雍洲恒河宗中一位长老的血脉后裔。
恒河宗是天宫的下属宗门。
不过天宫乃是天地正宗,对弟子门人的选择要求格外高,更遑论这已涉及到宫主传承。
欲为一殿圣子圣女的修士,这个时期,天宫要求他们有无暇剔透的道心,和一尘不染的道体。
这一点,但凡天下正道,大抵都对门下弟子有严格的要求。有些走了极端的仙山宗门甚至会让门人斩断尘缘绝情绝义...
真.“斩断”尘缘。
那是魔道。
相比较起来,天宫,已是很开明了。
如果上头的大能愿意为她出面说句话,只是与人订婚,也不过小事耳。
但是没有,所以若她当真坚持,天璇殿之中,想坐圣子圣女位置的人,可绝不仅止孟雁回一人。
...
孟雁回的笑容一直温暖舒适,她背对阳光,在玉灵珑的眼中,身影中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神秘感。
这让她看上去温柔又无比遥远。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孟雁回微笑着道。
她这是在回答玉灵珑先前的问题,她若被世俗的婚约拖累了圣女选拔该怎么办。
但婚约不过外物,如何去拖累修行人。
这世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向道之心是真。
她永远没有能够读懂过她,玉灵珑想。
好像别的修士所畏惧的凡尘羁绊、世间因果于她并非束缚的枷锁。
她无所畏惧。
孟雁回的声音有几分感慨:“韩家君子不过世俗武者,虽因囿于人间苦境,很多想法在我们眼中多有谬误还幼稚,然而他明明有机会选择一条可以预想到的更加轻松的未来,但他却选择去坚持本心,直面一条更晦涩的路。”
大可以嘲笑他,他自有可笑之处。
然而事实上这种品质才是一个修行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已经是修行人身上的一种天赋。
遗憾的是在今天绝大多数的修行人身上已经难以看到这种天赋。
孟雁回在成为恒河宗的弟子之前是一个苦修者,所以她眼中的世界和绝大多数人不同。
她,看到的东西和一般人不一样。
当今之世,天机紊乱,大道隐匿。
“而我乃仙门弟子,天道茫茫,顺为凡逆为仙!大道难求,吾辈修行人,凭的不就是一腔敢为人所不能为、不敢为的孤勇之心?”
仙路崎岖,我本逆势而行,何惧红尘因果?
“有无婚约,我都是我。”
“既然我是我,紫薇天主,非我何属?”
孟雁回的神情已由激荡转为平稳。
她是这样的人,不管心里如何风起云涌面上总要云淡风轻。
紫薇星宫,自古虚设主位。
此言旨在紫薇天首座,又称天宫宫主。
假装谦虚,实际却是无比狂妄的话!
北斗七殿同期弟子第一,第二人以后难以企及她的背影,上数好几代的师兄师姐才能与她竞争,往往还无法久占上风。
所以玉灵珑选择了她。
她相信她,她当然相信她,她愿意一直相信她。
如果她说自己想做紫薇天主。
她当然该想做紫薇天主!惟如此才能不枉她誓言追随!
玉灵珑心内所有的噪郁与不安都被她的笑容和话语冰消瓦解。
她想起来不久前两个人在天宫中的对话。
“孟师姐,若君不弃,愿凭驱策。”
我愿追随于你。
以命为鉴。
玉灵珑在心里轻轻的说。
“蒙君深情厚爱,雁回不胜欢喜。”那人的笑容肆意又风雅。
玉灵珑默默倾听并咀嚼着,心中大感震撼。
孟雁回说的是韩云舒,更是在借他说修真之道。
隆冬里的暖阳自背后照在孟雁回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薄而剔透的金纱,这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半透明的。
在这一刻玉灵珑在眼前人的身上有着一种非凡的潜能,这潜能将会使她达到某种难以想象的高深境界。
此刻她无比确信,有朝一日,眼前之人会立于云山之上。
...
心上的尘本非,既然本没有,自然无从拭。
因缘万法,天道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