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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结束,新的学期才过两个月。wwW、qВ五.c0M/
现在是清晨五点,原本漆黑的窗外已经透着蒙蒙的亮光。
杜继-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可以说是整夜没有合上眼,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昏黄的灯泡还有剥落的油漆到天亮。
他看看睡在旁边的父亲,叹了一口气。
害他整夜没睡的罪魁祸首,就是睡在旁边父亲的打呼声和隔壁邻居的「炒饭」声。
父亲的打呼声他已经习惯了,但隔壁刚搬来的邻居夜里的「炒饭」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惨叫,就教人无法忍受。
哦!不要……再深一点……
一整夜都如此喊着,他们都不会累吗?
他想应该找个机会跟他们商量,夜里请他们休息一下,让他好好地睡个觉,因为自他们搬来之后他几乎夜夜失眠。
但是他始终不敢抗议,因为父亲欠房东房租。
杜继-,十五岁、国中三年级,他知道隔壁邻居在做「那种事」,但是他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喊「不要……再深一点」。
这是他小小年纪无法理解的,他只希望他们能节制一点,不要在他刚入睡时就开始滢叫,因为只有一墙之隔的缘故,那声音犹如在他耳边一般。
难道做「那种事」就要叫如此大声吗?他真是想不透。
不过父亲也真是的,隔壁已经有够吵了,父亲还用打呼声来替他们伴奏。
吵了一夜,隔壁邻居已经安静了,大概是喊累了,父亲也不打呼了,但是──天也亮了。
杜继-哀怨地起床,因为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像恶梦般的生活。
他和父亲住在租来的、老旧狭小的公寓三楼,有一个小厨房和浴厕是共享的。
为什么是共享?那是因为房东贪心地把小公寓用木板隔成三个「小小」的房间分租给三个人,这样一间小公寓就可以收三份房租,房东也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
真够狠!杜继-在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回。
小公寓已经有够小了,还隔成三间,也因为这样,他才会很清楚地知道木板墙隔壁的小房间里住的男人在做些什么事。
但隔壁的男人要做些什么事,不是他小小年纪可以管的,况且隔壁的男人看起来很强壮,跟他杠上准是他输,他只好默默地忍气吞声。
***
本来一个房间限定只能一个人住,房东看他们可怜,而杜继-又未成年,才勉强让他们住。
以他们目前所承租的「小小」房间,便可知道他们贫穷的程度。
其实在两年前杜继-他们家还没有这么穷,住的也是有庭园的别墅,一家人连同母亲过着和乐的生活,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又幸运的孩子。
杜继-的父亲原本在澳洲投资做生意,他也在当地上学,家庭还算富裕,生活也优渥得像一位小少爷般不愁吃穿。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即使人坐在家里砖块都会从屋顶掉下来,砸到头顶上。
他父亲的合伙人狠心地拿了公司所有的资产卷款潜逃,人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公司因此宣告破产,他父亲黯然神伤的带着家人回台湾,回台湾后他父亲的情况越来越惨淡,不断地怨天尤人、喝酒浇愁。
幸福的日子过得太习惯了,受到一点打击就一蹶不振,工作没着落不打紧,有工作也是嫌东嫌西。
他的母亲受不了父亲的没出息,不再指望父亲来改善生活,毅然决然地去上大夜班贴补家用。
但是很不幸,上个月在一个风雨的夜里去上班,就没有再回来。
她出车祸撒手尘寰,提早到极乐世界享福。
母亲去世后,他们日子过得更苦,父亲也更怨天尤人地闷在家里喝酒,结果是越喝越愁。
***
杜继-因为处在这种环境里,所以每次看见父亲苍凉哀苦的脸,他也只能叹气。
不过他今天还为另一件事叹气,这件事也是他整夜睡不着的原因之一,而想到这件事就不禁令他浑身发抖。
当然这件事不是去杀人放火、也不是去抢银行,基本上他没有贫穷到需要如此做的地步。
这件棘手事是──
替隔壁班的女生送情书给他班上的天才才子盛又麒,当然他不是做白工,代价是酬劳五百元。
为了区区的五百元,杜继-为什么肯如此作践自己帮人家送情书,那是因为家里有一个好吃懒做又不负责任的父亲,不得已他才出卖自己的尊严……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啦!
他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也是会去上班赚一些生活费,但他不敢奢望太多,所以为了家里开销着想,他主动争取赚钱的机会,自尊心可以「暂时」放在脚下踏没关系。
他父亲正处于委靡的状况,恐怕以后也很难振作起来,所以才国中的他不得不为生活努力。
他经常告诉自己「自尊心」随时可以找回来,目前只要不违法什么钱都可以赚,肚子不挨饿是最重要的。
有这样的想法感觉好象很傻,但未成年所做的一切,长大后可以一概不承认,年纪小傻上一两回无所谓。
其实,杜继-替别人送情书并不是头一遭。
一个月前,也是母亲离开之后,有一位内向的同学无意间对他提起心仪隔壁班女生很久的事,而且写好的情书又不敢拿给她,当下他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他送,不过要付五十元的跑退费。
这是他在未成年无法打工又想赚钱想疯了之下,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点子。
没想到这位内向的同学竟然认为满公道的,愿意付五十元的代价请他送。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限时专送」成为他的代名词,以致目前他不必伸手向拮据的父亲要钱。
说实在的,杜继-满喜欢这份既可赚钱又有趣的工作,反正现在为了赚钱什么都无顾忌,脸皮正处于特厚状况,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现在每天除了上课时间在教室外,下课之后他几乎都在各班级穿梭当「爱的邮差」,生意还满兴隆的。
况且做出口碑后,价格还随自己高兴喊,杜继-是依受欢迎的程度从五十元起价,越抢手的人物价格越高,一个月的累积进帐也满可观的,他只是怨叹自己太慢「开张」做生意。
***
说起盛又麒这位同班同学,截至目前为止,这是杜继-开张以来第一次有人花钱要送信给他。
盛又麒在学校是属于重量级的超级明星,所以一开始杜继-就把他「定价」在五百元,五百元还是特别优待,而且保证送到手,否则免付费。
可能是开的价格太高,一直没有委托人,后来他从侧面打听的结果,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既然要五百元还不如自己亲自送,这样还可以跟心仪的人说说话。
没有委托人要送信给盛又麒,他反而觉得这样也好。
虽然他们同学一年多,他却很少跟盛又麒交谈,甚至没有交谈过。
基本上,他和盛又麒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他们是不同挂的,他甚至怀疑宛如天王巨星的盛又麒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盛又麒就像天边最闪亮的那颗星,而他只能抬头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望着他。
其实说穿了是以目前他的生活水平而言,盛又麒有一种令人高攀不起的距离感,让他不想靠近他。
然而还有一件令他耿耿于怀的事,教他更不想接近盛又麒。
他嫉妒盛又麒每天提着高级的笔记型计算机来上课,还利用它轻松地赚钱。
不知他是怎么研发出一套星座加紫微斗数的算命法,并且恬不知耻地命名为「星斗神算」。
什么星斗神算!一个有钱有势的豪门子弟何必用这种方式骗钱?这根本是诈欺的行为。
杜继-在背后对盛又麒嗤之以鼻、忿忿不平。
但让他浑身更不舒服的是,依照「收入」来说,他赚输盛又麒。
为什么盛又麒可以光明正大的赚,而他却像地下道的老鼠,不敢大肆张扬?
他搞不懂「平平」是人,为什么盛又麒活得像天之骄子,自己却必须付出劳力才赚得到钱?
算了!想这么多不实在的问题也没用,赶快去赚那五百元才是实际的。
既然盛又麒「诈」别人的钱,他就理所当然从他身上「A」一些过来,并不为过。
***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杜泰和在床上翻过身来问儿子。
起床穿制服的杜继-心想可能声音过大吵到父亲,他回答道:
「没有呀,早一点到学校读书。」
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了送情书、赚五百元而说谎。
「哦!认真一点读,以后看会不会有出息一点,不要像爸爸一样被人骗。」杜泰和怨声载道的说。
「爸,你也赶紧起来去上班,不要睡过头了,迟到可是要扣钱的。」看父亲赖在床上没有起来的意思,杜继-口气不悦的提醒他。
「唉!已经无所谓了。」杜泰和一副优闲的模样坐起身来,「今天又要找工作了。」
「什么!」听见父亲「又」要找工作,杜继-不禁垮了一张脸。
他真想抓起懒散的父亲把他摇醒,回台湾后他们原本住一层楼的公寓,妈妈去世后落魄到住一个小房间,父亲为什么总是不认清事实,总是让他们陷入痛苦的深渊里?
他有时候真想对父亲大吼:不要这么没出息好吗?这是父亲这个月第三次被解雇,此时他欲哭无泪,因为往后不知要过多久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
杜继-快速地穿上学校浅蓝色上衣、深蓝色长裤的制服,他已经懒得问父亲到底又是什么原因被辞退。
因为父亲总有说不完的理由,而最大的原因是老板太瞧不起人,让他做低贱的工作。
杜泰和从一位大老板变成一无所有的贫户,所以很难适应这个现实的社会,本身又没有真才实学,找工作就更难了。
愤世嫉俗、怨天尤人,有一点不满或怀疑别人看轻他,父亲就会赌气地辞职,回来台湾快两年,他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窝在家里。
杜继-已经不想再理会父亲失业的心情,因为他没时间了,现在要赶快去赚五百元,或许可以维持几天不会挨饿。
他用最短的时间刷牙洗脸,连最便宜的早餐──两片吐司都来不及吃,急速地跳上房东不要的破烂脚踏车,以最快的速度踩着踏板直奔学校。
他要赶在同学未到之前,偷偷把情书塞进盛又麒的怞屉里。
他想了一整夜也苦恼了一整夜,还是没有勇气当面把信交给盛又麒。
所以他想趁一大早四下无人,把情书偷偷塞进盛又麒的怞屉里,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他想,反正情书上一定有写名字,只要盛又麒打开来看就知道是谁写给他的。
当然,这整个过程他会监视着,确定有「送到手」他就可以去领钱了。
***
清晨六点正是干坏事的好时机。
很好!教室里静悄悄的,跟原先自己设想的一样。
杜继-东张西望地来到教室,那贼头贼脑的模样像极了就是要干坏事的人,他还学着忍者扶着墙壁无声地走路,就更像了。
他心惊肉跳、紧张兮兮的走进教室,再轻步地走到盛又麒的座位。
杜继-的座位在前面,而盛又麒的座位是在后面,所以他很不习惯来到不属于自己的地盘。
他吐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再一次确定周围没有别人,他看一下这封要命的情书,然后把它小心翼翼的放进怞屉里。
呼!终于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现在就等拿钱了。
杜继-把信放进怞屉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心情轻松了一半;但就在他转身之际,赫然见到一尊肉身站在他身后,着实吓死他。
啊──他差点惊声尖叫。
看见身材略高于他的盛又麒出现在眼前,他惊吓地嘴巴张得比什么都大,身体也一直往后退。
盛又麒仅仅高他五公分,却散发出威厉的气势,让他心脏狂跳不已。
「你把什么东西放进我的怞屉?」盛又麒逼问他。
「没什么……」杜继-心里很紧张,讲话也结巴起来。
「没有吗?」盛又麒斜睨着他,像是在监视他、怕他畏罪潜逃一样,并伸手把怞屉里的东西拿出来,「你不是说没有,这是什么?」
只不过是一封信,他何必动怒?杜继-在心里嘀咕着。
「说呀!为什么把这个放在我的怞屉里?」盛又麒厉声地问,手指夹着信件在他面前晃。
「它是一封……情书。」没想到会当场、又是被当事人抓到,杜继-慌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而盛又麒的利眸一直逼视他,令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你写情书给我?」盛又麒轻皱俊眉。
「不是!」杜继-赶紧否认。
他有没有搞错?自己干嘛写情书给他,他是不是在装傻?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不知如何解释。
「你不敢当面跟我告白,所以写情书给我是吗?」盛又麒睨视着他轻笑。
「不是……」望见盛又麒迷人的笑容,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但杜继-依然百口莫辩,脸红地看向地下。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瞧盛又麒,晶莹剔透、没有长半颗青春痘,长相也秀丽俊美得吓死人,难怪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盛又麒猜测是他写的情书,没有发怒反而轻笑,而自己在他面前不仅矮了一截,还变成跟痴呆没两样,竟然无法为自己辩解说那封情书不是自己写给他的。
他长相超好看关自己什么事?他脸上有没有青春痘更不关自己的事!
杜继-敲敲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恢复理智,现下最重要的不是想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来分心,而是要如何跟他解释情书是怎么来的。
「你脸红了,不要不好意思嘛!」盛又麒继续轻笑道。
见盛又麒笑得暧昧,杜继-更不知从何说起,如果自己辩解是在赚外快,那不就跟他同流合污?他不想让盛又麒知道自己是靠这个在赚钱。
他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我不是……你看信就会明白了。」杜继-畏怯的脸涨得更红。
「不用看,如果是你,我可以接受。」盛又麒一面说着,一面把信撕成碎片。
「什么……啊!」
杜继-来不及质问他话里的意思,更来不及阻止他的动作,便眼睁睁地看盛又麒把信撕了,而他只能惊讶的瞪大眼睛。
惨了!五百元飞了!
此时,他只心疼赚不到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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