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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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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非不是第一次踏进皇极殿。全\本//小\说//网从前上朝,议政,述职,乃至最后一次从凤帝手中接过兵符,都是在这大殿之上,只是这一次,心却跳得尤其厉害,手心密密的都是汗。

    带兵包围皇城的时候,他冷静逾恒,一步一步计划得周密,眼下明明占尽了上风,却偏偏觉得极不踏实,就像是在梦中。

    凤逸天一身墨金皇袍,坐在高高的皇座上,端严而尊贵,看见他按剑进来,既没有惊怒责问,也不见慌乱失措,只缓缓站了起来,道:「你来了。」语气不惊不恼,平静得完全不像一个都城刚被攻破,性命安危都握在人手的亡国之君。

    「我来取回自己的东西。」顾明非冷冷地道,脸上毫无表情。

    「朕欠了你什么?」凤逸天像是有些奇怪,又像疲倦得很。

    顾明非看着他,眼里忽然现出一抹讥诮,「用得着问我吗?陛下,您该最清楚才是。」「朕视你如珠如宝,从来都是爱惜珍重,却不知你竟这么恨我。」他微微扬唇,笑意却全然不达眼底。

    「爱惜珍重,如珠如宝?」顾明非冷笑一声,一字一字的质问,「杀我父母,夺我名位,封我记忆,甚至谋我性命,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惜珍重,如珠如宝吗?」「谋你性命?」凤逸天诧然,杀永王,封记忆,甚至是所谓的夺位罪名,他都可以认下,然而自己待他,就差没有掏心掏肺了,怎会舍得谋他性命?

    顾明非摇头一笑,说得惨然,「其实,走到今天的地步,你唯一做错的,便是那一杯毒酒。若是出征前夕,你真对我推心置腹,而非以优昙之毒制我,我定亲手为你取三王首级回来,再不离你左右。」他不是没有想过放手。即使无数个夜晚,都被梦中的能熊烈焰炙醒;即使明知眼前之人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帝位:即使东流等三王多次以他身世相胁,逼他起兵夺宫,自己却终究下不定决心。

    因为他总想着那人是他大哥,他对自己是多么纵容爱惜,然而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犹豫,都在他亲手递上那杯毒酒之后,被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与江山帝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哂。

    那一刻,他才真正下定决心,必要夺下属于自己的帝位,但并非是眷恋那无上的权势,只为了让眼前之人后悔曾经做的。

    凤逸天默默听着,虽是不明所以,却大致听出了端倪:心头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急问:「你中了优昙之毒?」但又忽然想到,他曾得自己鲜血疗毒,又有了他全部的内力,早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纵使优昙之毒伤得了他一时,最终都会渐渐化解。

    顾明非望他一眼,嗤笑,「那毒不是陛下亲手赏赐的吗?如今又何必做出这种嘴脸?」「你以为朕会杀你?」抬眸,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人,失望和委屈尽在眼底,但现在的顾明非却什么也看不见。

    「自然不会杀我。只不过让我一辈子靠解药活着,没命背叛罢了。但顾明非再没出息,也不屑过那种任人控制的生活。」「你就认定是朕害你?」凤逸天一生骄傲,从来都是尊贵惯了的,如今被他一再讥刺,仍勉强压着性子,只希望解开他的心结。

    谁知顾明非却无知无觉,冷冷扔来一句,「陛下津通帝王之术,明非向来知道。」津于帝王之术,却又何曾想过用在你的身上!一时间,凤逸天只觉心灰意冷,再也无心与他争辩,「你既然都认定了,那便是朕吧。」闻言,他目光一黯,半晌又道:「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我不是永王的孩子,那我的母亲端静皇后呢?」「端静皇后生产不久,便得病死了。」「是什么病?」顾明非眸光闪烁,惊疑不定。

    看他神色,凤逸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顿时冷得没有知觉,优优的问:「你是不是怀疑,瑞静皇后的死也与朕有关?或者索性就是朕杀了她?」「是你吗?」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一仰头,凤逸天表情漠然,「你若说是,那便是了。」顾明非瞳孔蓦然收缩,手指紧紧握了起来,半晌拂袖冷笑,「好得很!既然你什么都认了,眼下我取回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对不住你。」一击掌,立刻就有座下将领走上殿来,手里端着一只紫檀木托盘,上面端端正正搁着一卷黄绫、一方玉玺,以及一只酒杯。

    目光一一掠过这三样东西,凤逸天忽然笑了,「这卷黄绫,可就是朕的退位诏书吗?」顾明非微微一哂,「诏书早就准备妥当,只等你按上玉玺。」「那真是劳驾了。」掀开黄绫,他略微浏览一下,竟点了点头,「写得倒是不错,辞章华丽,对仗工整,将来记载在史书上也不算寒碜。」回头看着顾明非,手指摩过玉玺,他又接着道:「朕的玉玺既然落在你手里,你自己按一个御印就可以,何必让朕亲自动手。」「我便是要你亲自落印。」顾明非直视着他,说得愤慨,却不知是为了帝位还是什么。「帝位既是你夺去的,自然要由你亲手归还。」「说得好!」凤逸天豁然大笑,回头看向那酒,「朕再猜上一猜,这酒杯里的,莫不是朕从前赏给你的毒酒优昙?」「陛下百毒不侵,我又怎会用毒酒自讨没趣?」他冷冷一笑,「不过溶了些化功药物罢了,陛下功力深湛,留您这身武功,明非到底忌惮得很。」凤逸天闻言一怔,望着那酒,只觉怆然。为了眼前人,他一身功力早已散尽,如今事隔多年,那人反而想要亲手毁他武功,真是可悲又可笑!

    顾明非见他神色有异,似悲似笑,忍不住踏前一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凤逸天面寒如雪,并不理他,慢慢端起那酒,蓦地朝前泼去,淋漓的酒液全都洒在殿下台阶。

    「要废朕的功力,顾明非,你还不配。」闻言,顾明非脸色立变,望着地上那一片湿濡,半晌才压下怒火,「既然陛下不愿用药,那就先按了这枚玉玺吧。」说话间,已探手握住他手腕,将那玉玺印面朝下,按向黄绫。

    凤逸天左手被他按着,只觉被铁钳箍着一般,丝毫使不上力。他素来性子强硬,这样深陷旁人掌握,任人予取予求之事,是从来都不曾有过,不禁又惊又怒,右手疾电般朝顾明非腕脉点去。

    看他一指点来,顾明非一时间竟避不开,手腕顿时麻成一片,蓦地松开,只能眼睁睁看他拿起玉玺,用力踯在地上,啪一声砸得粉碎。

    缓缓抬头,正好对上那人淡淡嘲讽的视线,胸中无限积郁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一掌便朝他拍了过去。

    他是气疯了,明知以凤帝功力,便是自己全力施为也只败多胜少,谁知预料中必定落空的一掌,随着一记清晰的骨裂声,竟就这么击在对方胸前。

    当他回过神,早已不及撤手,只见眼前漫开一蓬血雾,凤帝顺着掌风的余势,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斜斜摔飞出去,撞在殿前的圆柱上。

    「大哥——」看他缓缓倒在地上,口中鲜血汩汩地涌出来,顾明非蓦然惊出一身冷汗,陡然一个寒颤,迭声大叫,「太医,快传太医——」踏进朝阳殿,下意识地便寻找起那偶熟悉的身影,然而映入眼底的,却只是空荡荡的一座宫殿,顾明非这才想起,早在自己攻下皇城的那天,便将凤帝的寝宫从朝阳殿迁了出去,改在南边的辰仪宫。

    周围熟悉的用器摆设都没有动过,就和凤帝在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宫殿的主人换了,就像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换了一样。

    独自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四面都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冷清寂寞,一时间满目华丽尊贵尽数化作厌烦,他拂袖便走了出去。

    一路走过曲径回廊,所到之处,宫人侍卫全都跪成一片,心真不由得厌倦更甚,脚下益发走得快起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辰仪宫的门口。

    辰仪宫戒备极严,四处可见巡逻的侍卫,皆是他领军时的亲信,看到他进来,皆是俯首高呼万岁。

    顾明非推门进去,就看见凤帝面白如雪,冷汗丝丝从额头渗出来,一手撑着床沿摇摇欲坠,心头蓦然一阵惊痛,大步过去扶住了他,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凤逸天缓缓摇头,勉强推开了他,「没什么。」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些日子,顾明非几乎每天都来这边,早已习惯他的淡漠,只是扶着他躺了下去,掖好被子。

    自从重伤了凤帝,他既愧疚又痛恨,两种情绪纠缠起来,竟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人,郁结心头的怨恨积怒,也随着那人倒下的身子,瞬间变得淡了。

    当时自己的那一掌,蕴了十二分的功力,又是正中要害,若非凤帝贴身穿着天蚕宝衣,化去大半的掌力,早已魂归九重天了。

    即便如此,头几日仍煎熬得厉害,昏迷中不停咳血,隔不到一个时辰,衣服便被冷汗浸得湿透,好几次都差点醒不过来,十几名太医整整守了三个日夜,才勉强救了回来。

    只是醒来之后,身体却怎么调养都补不回来了,人一日日的瘦下去,津神也越见不好,一天中有大半时间是睡着的。

    太医说他功力早已散尽,多年来身子耗损得厉害,他惊疑不定,然而问起,却只得了一句「不关你事」。

    「今天接到军报,说是月隐已经点兵三十万,自曜月围起兵勤王了。」顾明非坐在床沿,慢慢地道凤逸天抬眸看了看他,「黎泱执掌天下兵马,又是天生的将星,你守不住这片天下。」他神情淡漠,事不关己似的。

    顾明非听着,虽觉并不顺耳,却知他说的是事实。黎泱手中兵马是他数倍,兼有沈栖桐、韩照影两人相助,仅凭三凤使的名号,便足以让各州郡属国云集回应,举兵相从了,何况还有一个凤帝!

    然而纵是心头透亮,他却仍有些不是滋味,「黎泱反了,你很高兴?」听在耳里,凤逸天差一点笑出声来。明明是他自己谋反,到头来竟变成黎泱反了?

    看了看他,他摇头,「你不适合做个皇帝。」疲倦地闭了闭眼,又慢慢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要生气。」云淡风轻的,也不是讽刺。

    顾明非竟点了点头,「你的确比我适合。」不单是适合,而且游刃有余,帝王之术,恩威并施,让人明明恨透了,却又狠不下心恨到底。

    望着跟前人,他接着道:「我一出生,就不是你的对手,就算不是先皇亲生,你也是光明正大的太子,而我却只能顶着永王世子的身份,被带入永王府抚养。若能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也就罢了,你却一把火毁了整个永王府,既然忌惮我的身世,又为什么不趁机一起把我杀了呢,而且还是把我留在身边?」「你想说什么?」安静地倚着床榻,凤逸天神情淡淡的,眼底却都是倦意。

    「这阵子,我心里一直不好受,江山握在手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摇了摇头,顾明非苦笑。

    凤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要怎么样呢?江山已经还给你了,能不能守住,都是你自己的事,至于我,现在就是你要杀我,我也无力反抗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咳嗽起来,额头都渗了细汗,半响才止住,又接着说:「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他咳得厉害,顾明非心里就像针扎似的,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背脊,谁知却被避开。

    「你不是恨我吗?何必这么惺惺作态?」被他堵得一愣,睑色变了又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隔了一会儿,他才闷闷的收回手。「你就非得这样,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凤逸天唇色透白,倦倦一笑,「怎么才叫好好说话呢,陛下?」一声陛下,听得顾明非心头一震,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他只觉有什么重重地压在心头,几乎喘不过气,蓦然闭了闭眼,再也不愿待在这辰仪宫中,掉头就往外走。

    然而踏到门口,却听榻上那人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要当这个皇帝,为什么又杀了三王?」若是三王不死,以他们的身份,联合一些老臣,当可证明他的身世,逼宫自然变得名正言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按上乱臣贼子的罪名,更何况三王手头兵力不弱,若是果真为他所用,称得上是难得的助力。

    「顾明非还不屑于凭藉别人成事。」微微一哂,顾明非转头看他,「何况,你手中的江山,岂能便宜那些老匹夫。」凤逸天心头一动,缓缓又问:「你可知,若无足够的名份,这皇位你坐不下去?」「知道。」他毫不讳言。

    「那你是自己送死了?」就为了把他囚禁在这辰仪宫中,自己当几天皇帝过瘾吗?那未免太过可笑!

    顾明非身子一僵,没有回答,迳自踏出门去。

    正月十五,上元节。

    宫中大宴群臣,远远的有歌舞声传来,透着爇闹的喜气。

    风逸天半坐起身子,倦极地低眸,望见搁在被上的手,苍白的肌肤紧紧贴着腕骨,淡青的筋脉份外清晰,手指慢慢地曲起来,极简单的动作,指尖却轻微颤抖着。

    眉峰紧紧地蹙了起来,他支撑着扶墙站起,挺直背脊,顺着寝宫边沿慢慢地走,偌大的宫殿绕着一圈走下来,整个人就像虚脱似的,只想在床上躺着。

    凤逸天身子一晃,却立刻稳住了,怔怔望着远处,就是不肯躺下去,隔了一会儿,又慢慢地往前走,全然不顾冷汗已经湿了内衫。

    「你这是在干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叫,随即身子被腾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

    他蓦然一惊,紧接着一阵恼怒,望清了来人,不悦的骂,「我走得好好的,你来凑什么爇闹?」忽然觉得冷风从顶上灌进来,抬头一看,屋顶竟平空多出一个窟窿,眼前之人——堂堂日隐沈栖桐,便是从那个窟窿里跳下来的。

    沈栖桐好不容易避开侍卫,潜入辰仪宫中,谁知一进来就见好友毫不爱惜自己在那里折腾,心里不禁有气,「你如今什么身子,不好好躺着,是嫌伤得还不够重吗?」「难道就躺一辈子吗?」连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成天只能躺在床上,想起来就不舒服。

    沈栖桐虽已得了密报,早知他挨了顾明非一掌,却没想到竟是折损至此,心里一痛,柔声说:「景璇,我这就带你出宫,只要好生调养,不用多久就会好的,到时候要跑要跳还怕没机会吗?用得着现在折磨自己?」凤逸天看了看他,好笑的摇摇头,「你这是把我当孩子哄了?」轻轻咳了几声,他才问:「不是让你去西疆了吗?怎么反而来宫里了?」「西疆的兵马已经交到黎泱手里,自然用不着我躁心。勤王大军已从曜月发兵,用不了多久就该兵临城下了,自然不能再让你留在顾明非手里。」今天乃是上元佳节,辰仪宫的防卫远较往日松懈,又有内应借着皇帝旨意,送了御酒犒劳侍卫,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正是救人的最好时机。

    只是想到好友伤势,沈栖桐眉间便透出煞气,咬牙迸出一句,「姓顾的小子竟敢伤你,我一定不饶他!」凤逸天微微一哂,「这里毕竟是皇宫,你以为那么轻易就闯得出去?」「唉,好歹也是师出同门,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的武功?」他抱怨,好像有多么委屈。

    摇了摇头,他低笑,「我这样的身子,你怎么带我出去?」「抱着、背着、扛着,怎么都行,要不你挑一个?」认真地想了想,沈栖桐道。

    「怎么都不行。」凤逸天面色一白,毫不犹豫地道。

    眼睛一转,沈栖桐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你眼下可不是皇帝,我可用不着听你的。」还来不及恼怒,凤逸天已经被抱了起来。沈栖桐蓦地提气跃起,转眼便穿过头顶的窟窿,站在琉璃瓦的屋顶上。

    守着宫门的侍卫早已喝得醉醺醺的,谁都没有发现宫里的动静,更没有发现宫里的人竟已到了屋顶上。

    沈栖桐一笑,顺着屋檐一路纵跃,凤逸天被他护在怀里,竟感觉不到丝毫颠簸,眼前景物飞也似地倒退着,转眼间已能望到皇城北门。

    只要出了皇宫,外头自然有人接应,到时候行事会方便许多。沈栖桐转过一处死角,借着侍卫换班的机会,正待悄然逸出宫门,忽然足边一记轻响,脚下琉璃瓦竟啪地一声落了下去,在地上砸得粉碎。

    目光一转,他隐约望见一人着宫女装束,似是朝这里迅速瞥了一眼,转瞬便失去了踪影,紧接着远处便有女子高声叫道:「抓刺客,北斗有刺客——」北门的侍卫立即涌了上来,沈栖桐当机立断,一手抱紧好友,袖中暗器齐出,瞬间便有四个侍卫倒了下去,足下用力一跃,眼看就要跃出皇城,耳中忽然听到箭矢破空之声,但见一支漆黑的铁箭朝自己射来。

    他避无可避,身子蓦然向后一仰,虽是逃出箭势范围,人却也力尽落下了地。宫里的禁军已经赶了过来,将宫门围得水泄不通,四面都是明晃晃的刀剑,数十名弓箭手隐在暗处,早已将弓拉得满弦。

    廊下一人着墨金皇袍,面寒如铁,缓缓收起手中巨弓,望着他沉声道:「堂堂的日隐大人,什么时候竟改行当了刺客?」「堂堂的震远侯大将军,不也改行当了乱臣贼子?」沈栖桐淡淡一哂,立刻回以颜色。

    看了眼他怀里的人,顾明非眸光一沉,「带着他,你以为你出得了皇宫吗?」摇了摇头,冷冷接道:「放下凤逸天,我立刻让你离开。」沈栖桐哈哈一笑,将人护得更紧,「你是没睡醒吗?竟开始说起笑话了。」「刀剑无眼,你也不想伤了他,是吗?」顾明非缓缓地道。

    沈栖桐面色一沉,再不说话,朝前跨出一步,数百禁卫立刻应势逼近一步,兵刃破空而出,掠起一道道寒芒。

    推开沈栖桐的护持,凤逸天缓缓站了起来,「顾明非,你就非要留下我了?」被问得一怔,再迎上那冷漠的眼神,顾明非忽然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转过头去,却听那人淡淡地续道:「这辈子,我最对得住的人,就是你了,无论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听见这话,顾明非一时间胸中翻腾,无数情绪涌了上来,握紧了手,望着那人漠然的神色,一阵悲哀一阵绝望,半晌才说:「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离开。」一言既出,场面顿时凝滞下来,沉寂得让人发慌。

    凤逸天忽然目光一闪,定定望着他的右手,眼中掠过一丝怔仲,隔了一会儿,在沈栖桐的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沈栖桐睑色立刻变了,抬眸朝顾明非右手望去,就见他掩在衣袖下的手里,隐约可以看见一颗圆珠,淡淡红芒波光流转。

    「我就不信他真下得了手!」他恨恨地道。霹雳堂的雷火珠,一旦引爆,方圆五里灰飞烟灭,难道他是疯子,为了留住景璇,竟不惜把自己的命都赔上去吗?

    凤逸天缓缓抬眸,只说了两个字,「我信。」沈栖桐顿时无言,隔了一会儿,恨恨望了眼顾明非,「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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