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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郊坛行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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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启明慢慢转动着眼珠子,将目光落在了秦定漠身上,秦定漠眼神里的坚定突然给了他几分信心,那种难受感消失了几分。

    江隐庐晓得顾启明此时的紧张,他伸手拍了拍顾启明的肩膀。此时,顾启明喉头的那团棉花才完全消失了,他轻咳了几声,挺直了腰板,道:“那是自然。”

    顾启明话音刚落,张相便也表态:“秦王爷和齐统领都是我昭国将领,你们二人愿比试切磋,老臣自是乐意给你们二位做个见证。

    不过,比试嘛,点到为止,以和为贵。”他捋了捋白须,眼睛眯缝着,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条。

    张相出了声,他身后的一众大臣也跟着应和。

    江隐庐笑道:“我江隐庐自然也想看二位比试,只是可惜,我过几日便要回江宁了。

    等哪时二位有空来我江宁,明轩也要同二位比试一番。”

    这团和气下来,齐若武也不好发作,于是应了声,转而道:“臣领禁军前来,特护送皇上去郊坛,还请皇上乘玉辂。”

    顾启明走上前,经过齐若武身旁时,偷偷撇了眼他手中的那把画戟,心里又是一惊,脚底步子加快,五步并作两步,快步登上了玉辂。当屁股坐在那明黄锦垫上时,他才感觉到一丝安稳感。

    齐若武转身离去前,面色颇威,对秦定漠道:“秦王爷,结局如何,到时便见分晓。”

    “安北静候。”秦定漠扯着笑。

    太阳终于完完全全从那层层云逸中完全挣脱出来了,朝阳初升,可夜里的寒凉尚未消散。

    众人心间皆知晓,昭京府里终于要有一场大变动了,这滩浑水,有人想着岸边观望莫湿了鞋,有人想着浑水摸鱼捞上一把,有人想着清理淤泥还一片清明,有人还想着……

    人各有所求,这结局如何,谁也不知晓,大家都不过是见机行事,赌上一把的赌徒罢了。

    “安北。”谢云玉走到秦定漠身旁。

    秦定漠看了他一眼,谢云玉没有言语,但两人心意相知。

    宣德门外,两百面画鼓列在御街旁。黄绣巾裹头的小兵一齐吹号角,号角吹罢,擂鼓声响起。

    在这鼓乐齐鸣声中,皇家车驾缓缓行驶。

    临走时,秦定漠往身后人群中看了一眼,却始终没有发现唐之澜的身影。

    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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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郊坛,顾启明换上了祭服。二十四旒平天冠,冠前珠玉轻撞。一袭金带衮龙袍,袍上青龙相绕。

    两名中贵扶将着,顾启明步至坛前幕殿处,坐了下来。坛上有登歌道士十多人,击乐作法。

    钟磬琴瑟笙箫声罢,礼直官高唱,请圣驾登坛。于是,几名前导官弯着腰引着顾启明到了坛下。

    之后,便是由张相继续引导顾启明,让他登至郊坛上。

    步步玉阶,顾启明走得小心沉稳,终于走完了那三层七十二阶,他踏上坛顶。从坛上俯瞰,众人皆小,可顾启明却生不出任何心潮澎湃傲视天下的帝王感,相反,他只觉着头晕,脑袋上那二十四旒平天冠压得他脑袋疼,他知道,他本就不是帝王命。

    今早那惊心动魄感又盘踞在了心头,当他娘的皇帝,他心里哭骂,要自由没自由,一颗脑袋还是悬着的,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滚到哪处去。如此想着,他眼中竟有了一层酸意,开始愈发想念那在江宁的日子了。

    “皇上。”张相察觉到了顾启明的走神,低声喊道。

    顾启明回神,看着面前两案上铺着的黄褥,北面和东面的案上分别摆着的是“昊天上帝”和“太祖皇帝”的灵位。他执酒盏而跪拜,礼罢,宫乐大作。

    顾启明自酉阶而下,乐鸣声中,南壝门外燎炉焚香,烟雾缭绕,亦真亦幻。百官皆面北而立。

    那烟雾熏得秦定漠眼睛微红,自从不见了唐之澜的身影,他心绪一直不稳。唐之澜会跑哪里去了呢?万般猜想皆在他脑中闪过,思绪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地方奔去。

    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明明只是一个他厌恶得很的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么个人。

    在燎炉香雾包裹间,一股熟悉的香味被秦定漠嗅了去,那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撩人,似一缕金线,不紧不慢,一圈一圈,在心间缠绕。

    秦定漠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担忧,或是喜悦,这转变来得太快,两种情感依旧糅杂着,只是情难自制。他扭转过头,往旁边一看,

    “秦王爷,好啊。”唐之澜笑得灿烂,春晓,桃花瓣覆了层薄雾,若隐若现,最是惹人。

    “唐之澜,你刚才去哪了?”秦定漠下意识地说出,因为带着些焦急,他的语气有些重。

    唐之澜以为这秦王爷又要找自己的茬了,桃花眸子微眯:“怎得,秦王爷这事也要管吗?”

    “我,”秦定漠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憋回去了,转而道:“我还以为唐大人是临阵而逃了呢?”

    “怎么会呢?”唐之澜走近一步,腰间系着的组玉佩叮叮作响,清越之音甚是好听。她朱唇微启,正要继续说着,突然听见前头的赞者高喝到:“赞一拜——”

    群臣皆拜,唐之澜和秦定漠同时弯腰拱手行礼,礼毕,唐之澜正要往旁边站,却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巧了,她身旁的秦定漠也是如此。

    两人同时低头,发现竟是腰间的组玉佩缠在一起了。

    “你……”两人又同时抬头,一脸错愕。

    郊坛大典上,组玉佩缠在一起之事,在昭国朝臣看来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每年行礼时,众人都会格外注意。

    唐之澜往年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从未出错,只是未料,今年居然栽了,栽到秦定漠手里了。

    秦定漠久居望州也不太了解昭京庙堂上的“礼节”,心里便不觉着这是件多么尴尬的事。他只是抬头冲唐之澜颇具“挑衅”意味地笑了一下,然后揪着两串组玉佩要把它们解开。

    他这一举动,便是又让唐之澜更加尴尬了,她脸上一时染着些红晕,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