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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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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百合不是存心想为难自己的肚子,只是气他让人误解的行径——或许该说是气她自己的误解,气自己喜孜孜吃着他给的水果,结果他想的是留她一条命好施以更料想不到的酷刑……

    「我才不吃这种不安好心的食物。\www。qb5.cOM/」就算油鸡闻起来很香、小苹果看起来很甜、包子看起来软呼呼,她都咬着牙,硬下心肠来拒绝。

    天知道她多想咬一口鸡腿再丢回去……她这些天光啃些水果,昨天午后就没再吃进任何食物,唯一入口的只有几瓢洞旁的山泉,后来又想到山泉说不定也是他趁她睡熟时悄悄倒满的,她倔强得连水都不想喝。

    不食嗟来食。况且是他这种不抱善意的喂养。

    知道自己气走了他,洞口外已经没有动静,这也是她的目的。

    她没打算真的凭骨气窝在这个窟窿里十天半个月——没得吃没得喝也是会死人的好不好,要赌气也不能把小命赌掉。再说,她也没忘记他仇视她,再留在窟窿大洞里的下场也只是死路一条。

    气走他,代表着她有机会逃。

    虽然脚上带伤,站起身子还觉得疼,但是现在顾虑不了太多。她扶着洞壁撑起身子,仰高颈,看着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窟窿大洞,它莫约三个成年男人的高度,真有心要爬,不难爬出去才是。

    「我司徒百合从小爬过的树比吃过的豆腐脑还要多,这窟窿大洞才这么丁点高度,难不倒我才是——」只要她能忘记自己曾从树上摔下来,一整个月都无法下床的梦魇,她一定可以逃离这个恼人大洞窟!

    洞壁并不平整,好几块大石凹凹凸凸,正好方便她攀爬。

    司徒百合脱下袜履学着守宫攀上壁,忍着脚踝的刺痛,她谨慎握着凸出石块,一寸一寸缓步上挪。

    嘿,情况很不错……司徒百合爬得相当顺利,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离洞口越来越近。或许是成功近在咫尺,让她得意忘形,嚣张了起来,加快速度,只想早日重见光明——

    右脚踩上一块较小的凸石,还没站稳,左脚已经离开原先伫候的石块,-股从踝脚窜升起来的疼痛让她连怞息都来不及,双脚一软,即使她试图死命收紧十指,也捉不牢石块,人就摔滑了下去。

    「呀,哦,唔,痛……」

    天……她的腰……她的婰……她的头……三处全战况惨烈,腰闪了,婰跌了,头撞了,她又摔回原位——只是这一摔,她再也爬不起来。

    司徒百合疼得挤出泪花……不,不哭,这些痛,牙一咬就消失了。

    她胡乱抹掉眼泪鼻涕,摸摸后脑勺,没摸到什么湿意,代表她的头上没开个血口,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甩掉晕眩,她龇牙咧嘴地趴回洞壁——光这个举动就让她又流淌了满腮的眼泪,天杀的痛。

    不过一股意念支持着她的动作。

    她要爬上去!

    她要爬出去!

    她要离开这里!

    宫天涯下午回来看到的景象就是司徒百合双膝跪地,两只小手抡握成拳地贴在壁边,花颜垂得低低的,正小口小口喘气,黑发沾着不知是汗水或泪水,糊贴在她颈颊边。

    她才挺直腰想爬上壁面,随即又痛得弯下腰,等了好半晌,她又小步小步挪向壁面,还是只能靠着洞壁声吟。

    他本气恼着她的任性,也想干脆不管她死活,打算再饿她一天,就不信她骨头有多硬,还能强撑多少英雄气概。只是人离开了窟窿大洞,心却没有,她的不吃不喝连带影响他的不吃不喝,他发现自己站在饭馆前,脑子里满满全是如何让那赌气的小姑娘动动尊口,赏脸吃些什么……

    对她,他似乎于心不忍。

    宫天涯打量她的举动好久,原先还不懂她跪在壁边做什么,后来看懂她攀着石块,撑起疼得直不起腰的抖躯,奢想要向上爬,他明白了!

    「你想逃走?」

    司徒百合身子一僵,没料到他回来得这么快,她以为他这一气少说三五天不理会她……现在她人正攀在壁上,身子离地面大略一个巴掌宽的距离,姿势称不上优雅,反而狼狈得宛如受惊吓的小壁虎,动弹不得。

    这男人来也无影去也无踪,以吓她为目的吗?!

    「下来!」

    「……」

    见她不理他,宫天涯脸色难看。她以为这个窟窿的高度不够摔死她是吗?!她以为她那天一路滚呀滚,滚落窟窿能毫发无伤是上天保佑吗?!若非他一时心软,以手里的腰带为护,阻缓她掉下窟窿的势子,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和他作对?!

    「下来!」他吼她。

    「我摔伤腰,现在动也不能动啦!」司徒百合没办法吼回去,她只要用力说话,腰肢连接着俏婰都泛起酸软软的痛楚,加上她一整个早上任性反覆地爬上摔下,伤势只增不减,方才又被他的吼声吓到,现在四肢百骸全不听使唤。

    宫天涯不知是笑是叹,走上前将她从墙上抱下来。

    「轻、轻点!好疼你知不知道……」尤其他一按就按着她发痛的腰际,简直要命。

    「谁叫你要逃,笨。」一点都不想同情她。

    「那是我的义务不是吗?你要找我报仇,我当然要闪要躲,难道乖乖躺着不动让你欺侮吗?」就像老鼠与猫,猫要追逐,老鼠不跑就太对不起猫了。

    「你若肯乖乖躺着,就不会摔成这副模样!」他把她放回宽石上,她一坐地就疼得重新爬回他臂膀间,情愿让他抱着也不愿拿摔疼的婰儿落坐。

    她也有话要抱怨,「你若肯放我回家,我就不会摔成这副模样。」真要回溯源头,他才是始作俑者。

    「你当初若肯救我,就不会面临这些。」要牵扯,他也会。

    「你当初若不要受重伤,我才不会面临这些。」司徒百合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小错,但是与他相较,她这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都不足为提——明明就是他自己不学好,招惹仇家,被人砍成破布一般丢弃在城郊,害她到佛寺上香时不小心发现他,还要揪着良心挣扎要不要救他。

    「你反倒在责怪我?」

    「一点点。」她用拇指和食指表达自己的怨怼,偏偏两指间的缝隙开得可大了。

    那哪叫一点点?

    「摔到哪里了?」他不想与她争口头上的输赢,只想检视她的伤势。

    她鼻眼都红红的,泪光还在眶里打转,想来是摔得很结实,否则坚强如她不会哭得恁般无辜可怜。

    「这里这里和这里。」她指头指腰又指婰。虽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是此时此刻还英雄豪杰也于是无补。

    「活该。」嘴里这么说,他已经动手去拨弄她的头发检查伤口。若伤及头部,那可相当不妙。

    「嘶——好痛!」

    「肿起来了。」后脑有撞伤的痕迹,没见血,但不代表脑子里没事。「头会晕吗?」

    「会。」叫他去撞墙看看,他就知道晕不晕。

    司徒百合突觉身子一轻,人被他揽在怀里,正想问他做什么,两人却跃离那个她爬了一整早仍徒劳无功的窟窿大洞,重见天日的光明让她一时半刻无法适应。

    等她被人放下时,她已稳稳坐在药铺里让人把着脉。

    「等会让我儿子推拿推拿就没事了。我拿些药草给你,每日熬煮出汁,在淤伤部位施以热敷,不用几天就能痊愈,再给她几帖趺打药喝喝,效果更好。」

    「谢谢大夫。」

    然后她被推进内室,在大夫儿子的手下厉声哀号,哭得比她摔进窟窿大洞还要惨烈。

    「呜……」

    「你还没哭够吗?」宫天涯拧着眉心,耳边没清静过,从离开药铺,一路上再奔驰回到窟窿大洞,到现在将她放在回程途中顺手采买的软垫上,她扑簌簌落着泪,那模样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司徒百合趴在软垫上,手绢哭得半湿。她身上只披着一件男性外袍,若外袍翻开,里头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她当然不是为此而哭,为了热敷伤药,宽衣解带在所难免,只是被人强迫剥光的感觉很难释怀……而且剥光她的那家伙瞧见她身子时七情不动的模样才真正伤人。

    摔伤的痛加上推拿的痛再加上热敷的痛已经全混杂成一种麻痹的知觉,若要说她是伤处疼痛难耐而哭泣又太牵强,可是她止不住眼泪,好似被凿开的泉脉,泉水挡也挡不住地喷溅一般。

    哭些什么她自己又说不上来……

    「摔着的地方还很痛?」他看过她腰婰的伤,在的肤上有些深红,可能过些天会产生难看的淤青罢了。

    司徒百合摇头,怞怞鼻翼,令人揪疼胸口的忍啜声在窟窿大洞里隐隐约约,要忽视都很难。

    「不然你哭什么?」又不是初生娃儿,无法用语言表达,饿了也哭,尿巾湿了也哭,想睡也哭。

    「你瞧见我哭不是应该很开心吗?你不就是为了让我不好受,才将我绑到这里来的吗?你看到了呀!我现在多狼狈、多凄惨,如你所愿了吧?!现在还来理睬我做什么?!」她嗓子带着沙哑与哭音,说起话来还略略颤抖着。

    「我没有开心更没有如愿。」听她那样说,他心里确实不爽快。连他都觉得自己反常得不像话,结果他做的这些在她眼里全成驴肝肺,还被她视为幸灾乐祸。

    看见她饿肚子,他笑了吗?!

    看见她摔得浑身伤,他笑了吗?!

    看见她哭成泪人儿,他笑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他比她更意外他居然没有!

    结果这小妮子还大剌剌地指控他?!

    「那是因为我还没死透透。」她扁嘴,咬住委屈。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高兴,你一定在强忍着笑是不?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你一定觉得复仇的滋味很甜美是不?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凌虐太上皇》里有出现类似的段子,男角儿把女角儿凌虐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假意关心她,背地里早就不知道冷笑几千几百回,只有女角儿还傻傻笨笨的以为男角儿待她有心……男人真坏!

    宫天涯很想反驳,却觉得反驳又太孩子气了些。和一个年轻小姑娘争吵似乎有失冷静,况且她正病着,身体不舒眼哪还能有好口气……再说,他若否定了她的询问,岂不更是自打嘴巴?他正是打着报复的名号而来,如果不是为了叫她吃苦受罪,那么他又何必出现?

    算了,不计较。

    「要不要吃些什么?不饿吗?」

    「不饿!」司徒百合嘴里说着,肚子却传来露馅的鼓噪声,彷佛在与她唱反调,大声嚷嚷着:我饿我饿!

    「先吃一些包子,等会还要喝药。」

    「不吃!」咕噜噜……

    「这里还有饺子。」

    「不要!」咕噜噜噜……

    「咸粥。」

    「拿走!」咕噜噜噜噜……

    「芝麻大饼。」

    「唔……」这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点心,但……

    「不想!」咕噜噜噜噜噜……

    「鸡汤盅。」

    好挣扎……

    「我、我不……」越说越不笃定。

    「豆、腐、脑。」他忽尔一笑,缓缓拿出豆香逼人的软嫩食物。他知道这是她最喜爱的玩意儿,这些年来,他已经数不出瞧过多少次她在摊前嚷着「来碗红糖豆腐脑」的甜腻贪吃样。

    豆腐脑……是她最爱的豆腐脑……

    碗里的豆腐脑浮在红褐香甜的糖水里,白玉通透的软豆腐上撒了些花生米,和着豆腐脑一块吃,衬出豆腐脑的淡淡豆味。豆腐脑有甜有咸,有人爱吃牛肉卤汁豆腐脑、肉末豆腐脑,也有人爱吃三鲜豆腐脑,偏偏她独钟红糖豆腐脑,百吃不腻,带些姑娘最爱的糖水甜。

    那豌豆腐脑在他手里轻轻晃动着,豆腐脑幻化为一名着光洁的美人儿,款款搔首弄姿,檀口微破,笑得好勾引人——来吃我呀!吃掉我呀!

    司徒百合听到自己正用力吞咽唾液,她无法将视线从豆腐脑上头挪开,她相信只消张开嘴,这男人就会主动舀起豆腐脑喂她,将满匙的豆香填入她嗷嗷待哺的唇里,可是这样太没志气了,有辱司徒家的名声……

    咕噜噜噜……肚子的叫声更响,在抗议她的迟疑不决。

    到底要继续赌气,还是窝囊一次?

    司徒家的家训——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放软身段就绝不故作坚强。

    她决定当个谨守家训的好儿孙!

    司徒百合困难地撑起身子,又得注意披护在身上的长衫不落地——虽然这男人看起来对她光裸的身躯没半分兴致,可要她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袒胸露肚,羞赧小姑娘还是做不到。

    好不容易蜷坐好,腰婰都还隐隐作痛着,双臂从他的衣衫宽袖里探出来,她一句话也不说,朝他伸来双掌,待他将豆腐脑碗搁在掌心,她便急急收回胸前,——舀着豆腐脑往嘴里送……豆腐脑好滑嫩,几乎不需要咀嚼,狼吞虎咽也不会有噎死之虞。

    窝囊的代僵真是甜美,好好吃哦……

    她几口就喝到见底,骨碌碌的圆眸闪亮亮看着他拿在手里的那盘饺子。

    反正窝囊都窝囊了,又不会因为她现在甩开头不吃那盘饺子而比较有骨气,于是她再伸手,无声索讨热饺子。

    他递上,她接下,一颗一颗朝嘴里塞。

    好庆幸自己的窝囊……

    还有包子、咸粥和芝麻大饼……

    窝囊到底好了。

    当司徒百合恬完手指上沾到的最后一颗芝麻屑,终于餍足。

    发现他正瞅着她,她没逃开两人视线的交会,看见他脸上深刻的伤,以及残了的右眼,吃饱的好心情又低落下来。

    「我吃饱了,死也不会有怨言的,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做鬼也不会来找你报仇,你放心好了。」她不会夜夜在他耳边追着索命。「不过我很怕痛,你下手要干净俐落一点,最好是让我连痛都感觉不到就断气,千万不要让我在半死不活间挣扎……还有,我的尸首你也不要随便挖个洞就丢进去,如果不麻烦的话,送我回司徒家,我家兰哥会好好安葬,吩咐他每个月烧几本书给我,不然我在下头会很无趣。大概就这样,我交代完了。」

    「你在交代遗言?」宫天涯没发现自己口气嫌恶。

    「难道你以为我在唱戏呀?」她的表情明明那么认真。「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趁我睡熟时再动手?这样我比较没有防备,你要是一掌打下,我在睡梦里应该不会太难受。」说不定抖个两下意思意思就快速死去,多好。要是叫她眼睁睁看着他伸过掌来击碎她的天灵盖,在那一掌轰下来之前的受惊和提心吊胆她可挨不住。

    宫天涯才不想听她说这些,一旁小火炉上的药汁滋滋沸腾,他将药盛到碗里。

    「喝下。」

    「很烫。」光看他端着碗,碗里冒白烟就知道。

    宫天涯替她吹凉,她在一边看着,嘴里还不知好歹地嘀咕,「要是这碗是麻沸药多好,喝了就完全失去知觉,睡到让人开肠剖肚也不会醒来,应该击碎天灵盖也不会痛醒……」应该没机会看到脑子里的玩意儿流过眼前。「你答应的哦,要等我睡着才可以劈死我,一言为定。」

    喂,谁跟你一言为定了?

    「凉了。」

    司徒百合正要接过,才碰到碗又给烫得直拧耳珠子降热。宫天涯似乎早猜到她怕烫,所以没松手,否则一碗好好的药汤要给洒了。

    「还是很烫。」她抱怨。

    「凉了药会更苦。」

    「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这几处淤伤治好,甭喝了好不好?」她这辈子的寿命大概到今夜为止……不过一问完,她还是被瞪得心虚,于是干脆不去碰碗,直接凑上去喝,一小口一小口喝个精光。

    药很苦,但司徒百合倒没嚷嚷埋怨,只是皱着小巧鼻翼努力吞咽。

    宫天涯还以为她会矫柔造作地嗲着撒娇,嫌药苦而不吞,没想到她还颇听话。

    只是……

    她仰抬着纤白玉颈,饮着他手里汤碗的药汁,完全没留心她本来紧紧拢在胸前的长衫因这个姿势而宽松滑开,露出好半截……虽然窟窿大洞正笼罩在夜的黑暗里,但燃起的火堆反而映照出更引人遐思的艳丽色泽,打在她身上的陰影半隐半现没入长衫底下那包覆着的兜儿里,教人无法瞧清,但也挪不走视线……

    宫天涯目光变得深浓,她饮咽着药汤,他却狂咽着津液。是火堆让窟窿大洞里变得炙热,还是她……

    「我喝完了。你……做什么这样看我?」司徒百合顺着他的目光而下,看见自己的小巧就快大方展露在他眼前,她慌乱拢好衣衫,火红着脸瞪他。

    奇怪……方才他脱她衣裳时都没露出这种吃人的眼神,现在才在深沉什么呀?!难道她前一刻比较不可口,现在吃饱了,看起来也肥美一些吗?!

    「你不准对我先奸后杀——先杀后奸也不可以!」她急着喝令道,飞快挪着发疼的小婰,神速退到窟窿大洞的角落边边,瞅着大眼戒备他。

    「我若真想凌辱你,你以为在这个窟窿大洞里能逃到哪去?」

    「也对。」才认命一瞬间,她又竖起防备。「那也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倒提醒了我。」宫天涯摩挲着下颚,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提醒你什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为什么不可以为所欲为?」

    「当然不可以!」这还需要废话多问吗?!她不允许,他当然就不能做!

    「喔?理由?」

    「君、君子不欺暗室。」

    「有理,君子不欺暗室。」此句是指君子虽处于无人得见之暗室,亦不做欺心败德之事。

    还好他是有读过书的人,没反问她何谓君子不欺暗室。如此一来,他应该能懂仁义道德。

    司徒百合暗暗拍了拍胸口,「这道理你懂最好……」

    「那么换我问你,有仇报仇这四字你懂不?」

    「有仇报仇我当然懂,就是我捅你一刀、你还我一刀,冤冤相报完不了——」最后一字才离了嘴,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根……她干啥还顺着他的话去接呀?笨百合!

    「要报仇的人,是不会理睬『君子不欺暗室』这种道理的,就算读过,此时此刻也会忘的,就如同『以德报怨』这四字是听不入耳,明白不?」他逼近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咧嘴在笑。

    司徒百合可不会傻傻当他是友善的笑,可惜她已经退到极限,再也无路可逃。

    外头的晴朗夜空突地闪动一阵白光,远远传来闷闷雷鸣。

    「那你到底想干嘛?!」她读过很多书,书里的坏人都是像他这样笑的,然后一步步逼近,越笑越滢、越嘿越荡,紧接着魔手一扯,将她的衣裳撕个粉碎……

    「你说呢?」他当真朝她伸出手,抚弄她光滑的脸颊。

    「你……你没忘记我刚刚摔伤了腰婰,大夫说要好生休养,不可以……不可以太勤快劳动它们……」司徒百合想起了那时大夫误会她和他是小夫妻,还调侃地要他们注意,休养期间可别太恩爱。虽说此情此景搬出大夫的话让她涨红了脸,可是的确不失为阻止他的好说词。

    「放心,不会动到你的伤处。」他笑了,沉沉的。

    「你的安抚一点也让人安心不起来……」她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两只手臂扶撑在她身后的石墙,将她囚住。她敛紧呼吸,不敢用力吸气,因为他好靠近她,浓烈的男人味道强势地霸占她的世界,肺叶每一口吐纳都是他。

    司徒百合不知道她此时轻轻咬唇的无措表情看在男人眼中有多鲜美,长睫半掩的美眸水灿可爱地瞅着人,两颊浮现的酡红以及当他碰触她时她轻轻的震颤,都强烈得叫人想一亲芳泽。

    他倾身,与她鼻心碰鼻心,轻轻蹭磨,他说话的时候,唇滑过她的,虽然她伸出手抵在他胸前,想阻挡他的孟浪靠近,仍螳臂挡车之力他不看在眼里。

    「我只是想这样……」

    然后,他做出他想了一夜——不,做出从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天起,就极想做的事——

    被吻了。

    却很难高兴起来。

    「当然高兴不起来……这种事应该是发生在两情相悦,至少也要氛围好,两人越看越对眼,在花前月下含情脉脉,身子愈发靠近……才可以吻上去呀!哪能像他那样,也不先问问我点不点头,就亲上来了。」她打从第一回看到书里写着关于相濡以沫的段子时,就好期待好期待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天。许是她编织了一个太美太美的幻想,所以当事实摆在眼前,她那些美丽又的七彩泡泡全给一颗一颗刺破,毫不留情。

    「而且还吻得……好讨厌。」司徒百合埋首在环抱的双膝上,想起他唇心的热度,脸蛋又烧出一片鲜艳红滟。

    她想像中的吻才不是脑袋被大手紧紧箝制,嘴不打开还会被人强捏着下颚,不让他有机会把舌头伸进来都会被惩罚性地咬痛唇瓣,不想给他回应还得被逼着回吻他的激烈惨状。

    她要的是甜甜的、淡淡的、会让人捧颜回想的蜻蜓点水之吻,不是那种吻完之后只觉得头昏脑胀,白天撞疼的后脑痛得更剧烈的之吻。

    更讨厌的是,被他吻完之后,她分不清楚晕眩是来自于头伤还是因为他,只记得自己喘吁吁的被抱在他怀里,好半晌都无法回神,嘴里想要指责他的失礼,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若说她的舌头给猫叼走了,倒不如说是让他给叼走了。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摔得浑身是伤……当他将手探进她兜儿,一不留神忘情地碰到她的伤处,让她呼疼时,才确确实实浇熄了他眼里炙热噬人的火焰,否则她不认为那个吻,会是昨儿个夜里最激烈的事情。

    今早迷蒙醒来,发现自己蜷睡在他胸前,拿他的手臂当软枕,看似再自然不过,她却又想起他的唇昨儿个是这样这样地流连在她唇上,于是盯着他好看的嘴巴直瞧,连带也将靠近他唇边那条破相长疤给纳入眼底。

    那条疤好似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是来寻仇的,也宛如在说,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于善意。

    她当然知道男人就算不爱女人,也可以**地吻得天翻地覆——她家兰哥正是如此,没安个好心眼,拿爱情去欺骗姑娘家。

    他是不是也这样打算呢?

    想教她傻傻爱上他,之后再恶狠狠抛弃她……书里有写,这是复仇大计中的一计。她读过,知道该小心提防,不让他得逞,可是她也弄不懂自己下一个举动居然会是阖上双眼,更朝他的胸前钻,将自己埋在他沉健的心跳声间,放任自己在他身旁再度睡下……

    司徒百合呀,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书中的女角儿那般,百般吞忍、千般柔情、万般奉献地最终赢得男角儿的真心真意,让他为你放下仇恨?你有这个本领吗?如果没有,那下场可是凄惨荒凉、前途无「亮」呀……

    她胡思乱想间,人又睡沉了,二度清醒时,他已经不见身影,一旁留了些食物以及昨夜被他强脱下来的衣裙,裙上的草汁沙屑已经清洗干净,也烘晒得有股日光的味道,香香的很好闻。

    司徒百合穿回自己的衣裳,拿山泉水梳洗一番后才开始吃着不知道算是早膳还是午膳的食物。仔细数数,她在这窟窿大洞里,少说也五、六日了吧?兰哥一定找她找得心慌。

    「咦,红糖豆腐脑?」看见食物之中出现她最爱的玩意儿,她忍不住笑了。这个男人两次买来豆腐脑,都是她最爱的那摊大娘煮的……是凑巧吗?还是……他真的知道?

    所有食物都先搁一旁,她认真喝着豆腐脑,一口一口的香甜都咽入胃里。

    这豆腐脑还温热着,滋味真好。

    等他回来,跟他说声这豆腐脑真好吃。

    也跟他……说声谢吧。

    可是司徒百合没有等到他。

    隔天早上她睁眼醒来,人,却是在自家府邸的闺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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