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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少间,只见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个、约莫四十大几的庄稼大汉。粗手大脚,短打灰粗布上衣,腰间系了个柴刀竹囊架。这大汉进门转身,就吱嘎把房门掩上,腆了黑脸上来。
“嘿嘿,大侄子忙呢!”
“差事要紧!”方静斋跳身而起,早已抓了个大布囊丢了过去:“这是上好岩盐,其它井盐老规矩,半个时辰后自去那地取。”
大汉上前一步稳稳接住布囊,掂了掂,早已从背后竹囊架中掏了个钱囊出来,犹豫了会正准备解开布囊……
“回去再细看,六叔。比上趟料细,风紧我得速回……”方静斋抓起钱囊,又放下打开取了两锭银抛给大汉:“近日风向紧了,岭上弟兄们这趟跑完就洗手。六叔也歇了吧!”
大汉眯着眼把锭银拢进腰襟,拍了拍短衣。忽然双眼精光大放:“可是又那新任县衙……”
方静斋摇摇头苦笑:“乱世县衙不如猪。是弟兄们已议过了。大舅在时可做得此事,如今实在不同往日。从此歇了吧!”
大舅周阳山,人称“周一刀”。二十余年前,在六十里外大鼓岭聚众树营,求一败而不可得。曾据江湖老客传,其刀法与千里外、昔日东南戚家军刀法颇有几分神似,当然只是据传而已,却也无人信自己头颅比刀硬敢传这话。
“一晃大舅近五年没踪迹了!约期已到,该是去趟东南看看了!”
大道朝天,天高路宽。方静斋却也不敢放开施展轻身术,只是一边急行一边思忖。方静斋如今也是江湖三流高手水准,寻常六七人近不得身。
修炼的九转游风轻身术,据大舅言,炼到高深时一个时辰可行百里路。大鼓岭六十余里地,今日却至少得一个半时辰才行。
…………
四明山,溪口镇。
虽是小镇,却是龙光射斗,什么都贵,尤其是客栈。不过此去东行六十余里,便是三江物华之地、词宗武库之乡的明府府治,九府通衢之地的小镇自然也不便宜,毕竟物以稀为贵。
赵静斋虽然穿着长衫,只好斯文扫地,五人仅点了两间房。
“都在这了!”五位大丈夫一路紧赶细赶,随身多少带了点千余里外的虱子来。羞愧万分下,纷纷狠狠泡了个大澡,对着桌上剩余钱囊精疲力竭。
“此处藏龙卧虎,不得重操旧业!都从长计议!打听下新买卖!”说起新买卖,赵静斋今日一直有点腼腆。
“嘿嘿二哥,哦不,二少爷!俺街面上转过了。现今行情可变了,俺们这点银子在府治可找不到正经买卖铺面。看来还是得辛苦二少爷,离此不到十里的雪窦寺,每日可是有不少贵妇小姐进香……”姜养浩,哦不,现在是赵浩,长着一副从长计议的脸,侃侃而谈。
“嘿嘿我等也愿意委屈辛苦!”
“…………”
“…………”
“如此,明日赵荡赵正你们几人护我行事!事成后先在此安生!一切从长计议!”赵静斋痛下决心,决定先远离这四人几日,眼不见心为净。
…………
两日后,明府东城门外。
赵夫人今日心情不错。夫人虽然前日上香受了点惊吓,赵静斋离轿子半丈远,都能感受到轿子里夫人的眉嘴笑意。
身边带的这些个奴才没一个,不,全部都顶不上赵静斋赵公子一个指头。这次上香香金没白花,果然是显灵了!居然平白为府上得一个人才,为老爷护住清白。
虽说是落榜相公却是事出有因,那些堂官不识才的事还少吗?难得落榜而不失魄,据说还准备弃文经商。嗯身手文武全才,嗯长相也文武全才。更难得还是本家。顶重要的是,相处两日来看,这差不多是个老实而又活络的谦谦君子。听口风是尚未婚配,哎如果不是外乡的,不知道该有多好!
“赵师,觉得这明府城如何?”
明府城墙高大雄伟,三江在此交汇,更有无数水道穿过,大小船只、码头、大小车行、来往商户及为繁多,可称得上是商贸要城、水运枢纽,不愧是有上百万籍的大府。远处更有沃野弥望。实难相信疫祸寇害仅仅结束十余年。
“不愧是东南形胜之所,人杰地灵之地!”赵静斋大声赞叹道。
“说得好!这就进城!”
赵静斋忽然有点忐忑不安!
明府不愧是大城。城门口两排军士,长枪泛光甲盔锃亮,一个个气度非凡,挺得比城墙还坚实,只管架了一双双豹子眼四处乱蹬。
“咦,居然无须查验引!”看到自己前面两顶轿子,居然如直撞般进去了,赵静斋只好无奈地把右手轻轻重新放下,忍不住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仅入城到赵府大门就花了半个时辰。
赵府是通商耕读积善之家,大门规模当然不必讲究那些傻气势,不过倒也早有人迎了上来。
君子不可欺之以方,赵静斋还是郑重地整理了一路风尘后,方才昂首跟夫人而入。
院府颇有好几重。走廊回檐之间,虽然没学酸文人臭八股的起承转合;大开大阖直抒胸襟,倒也对赵静斋的口味。
赵夫人——哦不,谱称尚是赵徐氏姨夫人——忽然回头嫣然一笑:“赵师且跟二管家去稍息,老爷片刻就至!”
赵静斋了然。早有人迎了去。
进入赵府,自然要拜会主人。两顿茶的功夫,赵静斋就被引进了正堂。但见赵老爷约莫五十多年纪,除了妩媚赵徐氏陪坐外,还有位老夫人端坐在主座上。
赵静斋上前作了一揖。
“听闻赵先生义举,我府上虽已有五六个护院,却绝无赵先生这本事,不如就从此赵公子打理如何?”却是老夫人老而弥坚开门见山率先开门,直接放了个红衣大炮。
“学生虽文科出身,对付八九大汉倒也不在话下。一切听老爷夫人便宜行事就是。不过护院头领静斋绝不敢受。”赵静斋这两日一路而来,心中早已了然,当下淡定自若回道。
岂有此理!轻授外人府邸重柄,不如直接奉茶送客!却也不妨碍把自己的武科水准暗暗往上提了提,反正打定主意以后奉原头领为尊,哪个还会细细计较那一两二两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既然待价而沽,许多时候压死秤砣的,不就是差那最后一根毛尖尖?
“让老爷和大娘如此惜才的,赵师你可是头一份,便我这脸上也是亮亮的…”赵徐氏对着主座娇笑一声,随即皱眉道:
“不过偌大个家业护院头领着实辛苦,赵师新来确实多有不便,不如这样以后赵师多往那走动就是,岂不是两全其美?倒是我那成儿,自从袁老先生一别后便少了管教,赵师文武双全,倒是要辛苦。”
赵老爷显然是个爱惜风评之人。这等大事,自然不会让任何一位夫人独自做主难堪,当场挥髯拍板,让赵静斋同时兼了监学和护院两职。
月俸双份,給成公子监学十两,加二级护院十二两,合计每月二十二两俸银。
并当场叫来大总管提前支发了一月俸银,权当谢恩和公子敬师仪。
赵静斋如今很是满意,当年在兴县幸幸苦苦一年到头,匀到手里无非也就四五十银而已,这二十二大银早已超过了腰中钱囊。
不禁感叹这三江物华之地果然不凡。当下自是从大总管到二总管、从护院头领到普通护院一一拜访。
拜访的六个护院,倒有三个江湖三流水准、三个江湖准三流水准,这实力让赵静斋暗暗吃惊。亏得三流高手一个常驻府院、两个紧跟老爷周边、前日夫人进香只带了两个准三流高手而已。
如此看来,明府城内说不得有准一流乃至一流高手。当下暗暗小心,赵荡赵正等人轻易不可入城,万一不小心和赵家走了脸,确是前功尽弃!
赵家,确实实力不凡!城外数百亩良田,城内尚有丝绸衣料买卖。
且不说这大笔进项。七位护院,一级护院一人,月俸十五两;二级护院三人,月俸总计三十六两;三级护院三人,月俸合计二十四两,每年俸银开销就在九百之数。加上管家丫鬟杂役整个内府每年俸银非超一千五百两不可。
如天般的平常用度,加上两位夫人的例银,嗯还有两位公子的例银,总数看来年费非破万不可。赵静斋暗暗搓舌,难怪夫人如此不计成本的扶持自己。
赵静斋虽兼了两职,却还算悠闲。成公子毕竟年幼,早课至多巳时即可;丝绸店只是例行巡查;护卫老爷一向是头领亲自安排,自己平时也就是值宿府院而已。
却是无理由纵马出城。马匹是稀罕物什,如赵府者,拢总也不过三匹而已,便是运输丝绸也走水路,谁敢轻易动用。
六十余里,虽然使用轻身术未必比马匹慢多少,大白天却是不稳当,走水路也不妥。幸得多年前就早有防备。
这一天,按例又是赵静斋值宿。赵静斋巡查完毕丝绸店,经过明府城最好的酒楼“万香楼”时,照例又进去捎了坛十五年陈酿出来。
在赵府三个月来,熟悉赵静斋赵护院的弟兄们都了然,赵护院值宿时最喜欢在寅时喝盏老陈酿,据他本人被头领逼问后的招供:这个时辰喝盏陈酿有事半功倍之力。就一盏,绝不能多,而且一定要老陈酿!
头领当场会心呵呵,还及时又指点了几处明府胜景!
呵呵谁敢说不功倍,管他寅时卯时,实实在在二两银子一坛的十五年老陈酿,少不得给弟兄们也来上一盏。
这日正是寅时,赵静斋却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