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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程含玉痛苦声吟,幽幽转醒,长睫缝隙里瞧见床顶上的雕花壁墙,他想将脑袋扭向另一边,继续埋首枕畔,但头一转,与他同躺一榻的曲无漪单臂支颐,深深凝觑他的模样完全映在他迷蒙眼里。//www。qΒ5。cOm\\
「醒了?」曲无漪拨弄他额际黑发,进而在他额心印下轻吻。
程含玉瞠大眼,再无半分睡意。
「你——」扫视过两人的衣物——好极了,衣衫不整!曲无漪上身连块破布都没有,整具纠结着粗犷肌肉的身躯大剌刺暴露在他眼前,另只手还横亘在他胸口,至于没入衾被下的下半身是不是也光溜溜的,程含玉没勇气去翻开来看……
「你做了,对不对?!」口气绝望。
「嗯?」曲无漪嗓音好沉。
「你睡了我,对不对?!」一定是这样!依照曲无漪对他垂涎的程度,在他身上下了劳什子的符,趁他意识飘渺时,曲无漪会和他盖棉被纯嗑牙才有鬼!
「我对于睡得像具死尸的人没兴致,即使你睡着的模样好可爱、好,我也不想单方面在你身上发泄。所以你放心,你的清白暂时无虞。」特别强调,是暂时。
「可是为什么我好痛!」摆明就是被狠狠蹂躏践踏一整夜的下场!
「你脑后肿这么大的包,当然痛了。」曲无漪指腹在他痛处轻轻一压,程含玉疼得怞息——
「肿包?为什么……啧啧啧,你不要柔了,很痛耶!」他忿忿拨开曲无漪的手。「我不记得我有受伤,怎么会——」
「我打的。」
「你打的?」
「为了打昏你。」
「打昏我?!」
「否则昨天被睡的人会换成是我。」
曲无漪的话让程含玉找回丁点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他想起来了,他和曲无漪回了房,也上了榻,衣裳几乎脱得差不多,然后,他压倒曲无漪,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印象好像是他忙着抚摸曲无漪健壮结实的,接着一切陷入黑暗。
原来是曲无漪怕被他占了便宜,所以动手打昏他——
「你对我下符,不就是想跟我做这档事吗?难得昨天那样的大好机会,我愿意好好疼宠你,你挣扎什么?」程含玉的样子像个使坏的纨绔恶霸,在对良家妇女说:我想宠幸你,是你的荣幸,你该叩头谢恩才对。
「这种话,你不觉得由我说来比较合适吗?」曲无漪想笑。用外貌来比较,他不认为他比程含玉陰柔,也不认为自己该是被压在他身下接受宠爱的那方。
「不觉得。我也是男人,也懂床第之事,说不定技巧比你更好,为什么我不能这样说?」程含玉冷哼。世间可没有一条律法强制规定,丈夫一定要比妻子高壮,而妻子永远只能小鸟依人。也有完全相反的爱侣存在。
「因为你比我嫩呀,男孩。」床第技巧大抵也是看书学来的罢了。
「阅人无数也不代表什么,男人。」程含玉坐起身,拾起散落地板的衣裳披在肩上。
「我已经让人送来热水,你去沐浴净身吧。昨夜你出了很多汗。」曲无漪也从床上下来,不急着套上衣物,反到替程含玉将一头青丝拢出衣领外,直直垂散在腰脊间。
程含玉没拒绝,因为他确实觉得身子黏稠得很不舒服,需要好好刷洗一番。再说——谁知道曲无漪又趁着他昏睡时在他身上恬了多少口水!
氤氲的澡间,热气袅袅,程含玉舒服地吁口气,双臂挂在澡桶边,身子放松的同时,嘴也跟着馋了。他记得腰袋里的糖囊还剩下一两颗糖球没让他拿去喂鱼打牡丹,虽然这回的糖有些苦涩味,但先勉强拿来填填嘴。
「我饿了,帮我从腰袋里拿糖球来。」程含玉奴役曲无漪,也不介意让曲无漪看到他沐浴的情景。两个男人嘛,又不是娘儿们,有什么好闪闪躲躲的?
「喏。」曲无漪不但帮他拿来糖球,还喂到他嘴里。
「这颗糖球是我糖囊里头的吗?」他含着糖,舌尖顶着糖球转,见曲无漪点头,他才困惑低语,「怎么味道不一样?甜的……」
「不然糖该是苦的吗?」曲无漪拉来椅凳,坐在澡桶边替程含玉梳洗长发。
「我吃了七天,确实是苦的,还正想托梅庄的人上程府去替我带一包新的口。但那些东西分明是我最喜欢的。」心情恶劣,甜的尝到嘴里也变苦的,酸的尝到嘴里也变辣的。
「……可是我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程含玉说出违心话。
心情好?好才怪!他这七天也没吃多少东西,一直以为是梅庄的伙食难吃,从没去深思是否因自己茶饭不思,才会看任何炮凤烹龙的珍馑也提不起动筷的念头。被曲无漪这么一说,或许……
「是呀,心情恶劣的,只有我这个被你抛弃的人。」
「唷,说得真可怜。」把他说得像没心没肝似的。
「难道我不是吗?」曲无漪拨来清水,打湿程含玉的头发。「你不留只字片语,走得比谁都绝情,甚至花了大把银两将自己藏到梅庄,在这里当起了令人发指的优闲贵客,我则必须从你那两个嘴闭得比蚌壳更紧的兄姊嘴里撬出你的下落,找不着你,我心难平静,难吃难喝难睡,还不可怜吗?」
程含玉拿水泼他。「你不是那种成天哀声叹气的人,别学文人那套凄凄惨惨戚戚,我就不信你每天想我想到长吁短叹。依我看,可怜的是伺候你的那些下人,成天不是挨你鞭子就是被你那张臭脸吓得打哆嗦。」曲无漪是那种心情不好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心情好的劣徒,而且绝对会迁怒!会搬出她的名字,仿佛……想拿她来告诉我:『曲无漪,我现在生气了!』、『曲无漪,我吃醋了!』、『曲无漪,你该死了!』」
程含玉怔了怔,曲无漪的话犹如一记雷劈,轰隆地击中他。
他没有想要过这种心机,可是一连串回想起来,竟猛然发现——他确实在做这样的幼稚举动!
当他无聊到发慌,不满曲无漪只顾看帐不理他,他搬出咬金来赢得他的注意。
当他想逃离曲无漪,不想让自己成为他身边众个争宠的贴身小婢之一,他拿咬金来激怒他。
当他一想到曲无漪也这么亲昵地替另一个女人梳洗长发,他恶意也提出七岁之前老和咬金、吞银一块沐浴玩水的往事来气曲无漪,想告诉曲无漪——我心里也是有别人,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沮丧难过的!
他怎么会拿咬金来做这种事?感觉像他爱她只是一种幌子,成天挂在嘴边只是为了引起曲无漪的全盘注意!
他应该……应该是深爱着咬金的呀!
「看来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曲无漪的身子横过澡桶,他人高马大,双臂攀着桶缘,脸孔和程含玉瞬间靠近,热气氤氲地模糊了彼此的五官,程含玉脸上发上都是水珠子,曲连漪伸手轻拭,表情似乎相当满意,长指滑过程程含玉的下颚、颈项、锁骨,最后没入热水中,抵着程含玉的心窝口。
「你一点都不知道,在你心里,已经为我腾出空位。」
真是个骇人的事实,唉。
程含玉很可悲的发现,他没办法反驳曲无漪一言半语。这七天里,除了曲无漪外,他真的没有分心去想过其他人,每天睁开眼,想的就是曲无漪会不会找上门;闭眼睡觉前,想的也是曲无漪还没找他,不知道是窃喜抑或失望;进入梦境后,想的还是曲无漪,同样那么恶霸地占据他一整夜的梦。
连和曲无漪同桌用膳,饭菜都显得特别好吃……
蒜苗腊肉、京葱串子排、脆皮烤鸭、松子糖醋黄鱼、枣泥小包、香脆响铃、三丝白菜炖、拔丝苹果——满桌子的菜,样样都对了他的胃口,仿佛几天前他端着一盘枣泥小包砸向梅庄众当家,踹翻好几盘佳肴,大声羞辱梅庄厨子手艺差的情境完全不存在过。
「太没志气了……」
「什么太没志气了?」程咬金脸蛋凑近程含玉,看他从被曲无漪送回程府后就坐在椅上发愣,到底还要呆多久。
曲无漪会同意放程含玉回来,似乎是因为他在程含玉身上看到了他对自己心意的觉醒,龙心大悦,特别大敕他回家「玩玩」,过几天他会再来接他——那口气,犹如丈夫允诺妻子回娘家住一两天,到时还是要回婆家生活。
「没戒心。」程含玉唇一噘高,正好啄中程-金的唇瓣,吓得程咬金捂嘴往后跳了两大步。
「含玉!你还玩这个?!」吻人魔呀?!
「很久没偷吻你了嘛,嘴痒。」唇上沾了程咬金的胭脂,虽然很少很少,但是程含玉却伸手去抹掉,直到他瞧见手背上的唇脂,他才顿了顿……
他在做什么?好似讨厌唇上留着她的胭脂……他从来不会这样,哪一回不是故意在咬金面前做出猥亵的吮唇动作,气得咬金轻斥他一顿。
好奇怪,总觉得……滋味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呀,对了,是刺刺的胡碴子,还有比土匪更土匪的强取豪夺,比恶霸更恶霸的恣意妄为……
火一般的热吻。
「天,我在回味?!」回味曲无漪的唇?
「含玉,你还好吧?怎么突然好自责的模样?」程咬金没看过程含玉在偷袭她之后有任何的反省。
「咬金,我是爱你的。」程含玉没头没尾来上这句,双手握住程咬金的柔荑,瞅着她。「我真的爱你。」对,在他心里头,咬金还是占最大的位置,要是曲无漪真的也插队进来,那么也只能住进他心里最最小、最最幽暗、最最寒酸的那处空间。
面对情话,程咬金没感觉到腻人的情意,反而偏着头,说出她的想法。
「感觉……你好像在说服自己。」
「呀?」
「感觉好像你是在逼你自己要爱我,好像你不喊上几回,你就会忘记你是爱我的。」程咬金坐在他身旁,笑道:「尤其你方才说话的模样,好委屈,仿佛你爱的人不是我,却偏得要违心说出伪话。」
程咬金清灵的眸子探索,让程含玉心虚想躲。
咬金所说的话,贴贴切切地击碎他突然向她告白的隐意。
「……我应该是爱你的,我没有怀疑过这点,就算你是我亲姊,我也不觉得和我的爱情有所抵触,我以为我是全心全意,但是……我好像错了。」程含玉放远了视线,等他再将双限定回程咬金脸上时,多了些苦笑。「为什么一个人的心里,已经放着这个人,还能再容下别人?」为什么明明他喜欢的人是咬金,却又为另一个人而起波澜?
「那要看你是用什么感情看待你放在心里的那两个人。是家人,自然会占着一部分的心;是朋友,也有属于他们的位置;是,当然也是朝心窝里搁,这些都不抵触的。」
「可是我以为我心里只有你……」
「发现不再只有我一个人时,你觉得自己滥情?」
程含玉不知道该点头应诺,还是摇头为自己否认。他最最厌恶的就是那种心已有所属,却仍想追逐另一朵红花,永远不懂餍足的人。可是当他发觉自己嘴上不断说着他爱咬金,心底却藏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权利鄙视那种人。
「我觉得自己差劲……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真正爱的人是你程咬金,只有你咬金……然而没有用,你的名字和模样确实在那一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可是消失得好快,我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你,然后,所有的一切换成了曲无漪,他的脸孔取代了你的,他的眉眼、他的五官、他说话的声音,完全取代了你。」
程含玉放开程咬金的手,起身走到窗棂旁,推开窗扇,让外头的凉风吹散他脸上的燥热。
「我怕不一直反复说爱你,不一直提醒我这件事,我真的会忘记……忘记你才是我最心爱的人,忘记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让我牵挂明明……明明才多久的日子,为什么我会这样?!我爱了你整整十七年,曲无漪才出现多久,他根本拚不过你——」曲无漪算哪根葱,拚长相又没有咬金可爱,拚个性又没有咬金温柔——
「含玉,因为你只是以为你爱我。」程咬金来到他身后,环腰抱住他,将额心枕在程含玉的肩膀。「事实上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你爱上的,只是一个不会错认你的人?不一定非我不可。」
「别说了,咬金……」程含玉不想再听,如果现在要他推翻十几年来一直奉为圭臬的事,他会更惶恐。
「那说说曲无漪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个土匪……」
程咬金没看到程含玉的表情,但听出他的声音有了笑意。
「看着我的时候,好像连眼睛都在笑。」
要让曲无漪那副长相挤出多甜腻的笑靥当然是强人所难,更因为如此,他的笑,难能可贵。可是在他面前,他就是会那样专注,只为他一人而扬笑。
「看着我的时候……好认真。」笑意里又添了几丝甜蜜。
「何止认真,你都没看到他知道你找了我和吞银去帮你逃跑时,简直气疯了。我没瞧过有人可以一鞭子打裂一根梁柱,也没瞧过有人翻桌子翻得这么狠,更没瞧过有一整个府邸的人能逃窜得这么快速,好似他们早就知道主子发起怒来定会迁怒他们,每个人头上不是顶着锅就是碗,还有人扛着椅子,被曲无漪追着打。含玉,你真厉害,竟然面对曲无漪时毫无畏惧,我和吞银光看到他的模样就怕他怕得不得了。」想起那天在曲府看到曲无漪大发雷霆,她真有置身于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他像只纸老虎,长相凶一点、嗓门大一点,还有咬人痛一点,除此之外,我瞧不出他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这叫一物克一物吧。看得出来,曲无漪是真的喜欢你,当初他误以为我是你,那种恨不得立刻迎我入门的急躁……我之前还弄不懂他在猴急什么,连一个月也不愿多等,现在才明白,他对你,是那么强烈渴望着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是什么缘故让他情愿受人指指点点去追求一个男人?我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有时我总禁不住要想,他爱上的人,会不会是你或吞银,压根就不是我,只是认错罢了……」
这么想的同时,就更加害怕了。
他太有自知之明,他不善良,也不慈悯,所有会让人动心的优点好像挖不出几项,勉勉强强就属模样好看,然而这个唯一的优点,却偏偏是他最没有自信的地方。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还有咬金和吞银两个人呀……
「但曲无漪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迟疑,那日他掀了我的红缡,只消一眼,立刻说出我并非他要娶的人,而吞银那时扮成你,他也只是在窗外瞄那么一眼,立即破门进去拧吞银的喉头,逼问他为什么在那里。如果不是真的认得你,他不会这么笃定。」
他很愿意相信,曲无漪是真的能分辨出他,就算嘴里数落他侥幸,心里却深深的希冀,自己真真实实成为他眼中的唯一。
「可是我和他都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
「咬金,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还记得之前曲练上门来向程吞银提亲,她可是忙得像无头苍蝇,小嘴里还直说这种事荒谬,何时变得如此开通了?
「说这话的人不是我,是你呀,含玉。」程咬金眯眼一笑。
「我?我啥时说的?」
「以前你老爱偷抱偷亲我,我开口斥责你,说我们是姊弟,你总爱说:那又怎么样?可你知道吗?你方才说你和他都是男人时,你的眼睛里说的也是这句话——那又怎么样。」
他在开口的同时,也早给了自己答案。
「老该烦恼着自己弟弟爱上一个男人的,是我才对嘛。我以后要怎么对爹娘交代才好?」程咬金假意叹着气。「他们一定会说,我这个做姊姊的真失职,没能好好保护弟弟……唉。」爹爹、娘娘,是女儿不孝,女儿不敢跟恶霸上匪作对,无力反抗恶势力——
「你就大声回答他们——那又怎么样?」最后那句话,是程含玉和程咬金异口同声说出来的。两人都笑了,谁也不先停下来,后来还是程含玉先摸摸鼻,露出他极少在人前出现的尴尬神态。
「曲无漪说过,不是因为我是男人他才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程含玉。那个男人这辈子也没爱过男人,却愿意为了我成为别人口中诋毁取笑的男癖,他的身分可比我响亮,若要说挨人指点数落,也是他比较吃亏,承受的压力比我大,他却义无反顾,相较之下,我反而没有那么挣扎……咬金,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总觉得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爱上,应该要反抗反抗再反抗,抵死不从,以男性尊严为生命,不容被另一个男人侮辱。
「若是吞银,我会觉得好奇怪,但换成你,我不觉得。」程咬金诚实道。
「喔?」因为他原本就比吞银惊世骇俗吗?
「因为曲无漪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而且他给得起你要的,那对你而言就足够了。你在寻找的并不是一个能给你这些的『女人』,而是一个能给你这些的『人』所以我不意外。」
程咬金说出了程含玉的心思,程含玉给她一抹赞许她慧黠的眸光。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寻找到最专注的目光,因为从来没想过,所以一开始会觉得排斥,可心里却先他一步知道,就是这个男人了。
「说到吞银,怎么回来好半天了,还没见着他?」程含玉总算发觉屋子里少了另一张老是叨叨念念的嘴。
「吞银他呀,从曲府回来就一直……」程咬金不自觉摇头叹气。
「曲无漪对他做了什么?」他这时才想起要关心一下吞银。
「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了。」
程咬金与程含玉进到程吞银的房里,榻上正有一大团人球窝在被子下不动。
「吞银?」
「不要过来——」被子下有负伤野兽的沉狺。
「我看看曲无漪对你做了什么混帐事,我好替你讨回公道呀!」看是要骂曲无漪还是畜生。程含玉去扯被子。
「放我在这里发霉就好了!走开——」
唰!被子被拉开。
程吞银抱着脑袋,蜷成虾米似的,脸孔埋在枕里,死不见人,而他那束长发,被人削得长短不一,不超过耳下几寸,东一络西一络地乱翘。
「曲无漪剪了你的发?」难怪曲无漪说吞银没办法再顶替他。
「何止——」程吞银气鼓鼓地从枕上跳起,程含玉这才清楚吞银死不见人的真正原因——
那头短发根本不算什么,老实说,吞银削掉一整头娘儿味十足的长发,反而看起来更有俐落的清秀男人味。只是……他的脸——
整片额头被一个字霸占。
银。
用墨笔写的,又大又黑。
「他叫人在我脸上写字!」什么银呀?!念起来跟「滢」完全同音!
程含玉忍笑,「用水擦擦就好啦,大男人做什么泪眼汪汪的?羞也不羞?」虽然哭起来还颇梨花带雨的,但男人没有这种权利啦。
「要是擦得掉,我还哭什么?!我用水擦!用酒擦!就是擦不掉!」都玻皮出血了!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好狠。」曲无漪,你好样的。
「你去叫曲无漪给我弄掉啦!」程吞银抓着程含玉讨公道,「这样叫我怎么见人?!我没有脸踏出房间一步!曲无漪一定会听你的话,你现在是他的心肝宝贝……而且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你要负责啦——」要不是被拖去当含玉的替身,他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姑且不论那时曲无漪压着他的脑袋,像头发狂的猛狮削断他的头发——事实上他觉得那柄短刀根本就是贴着他的皮肉在削,曲无漪真正想的是削断他的筋脉——他最介意的就是脸上的墨字呀!
「我觉得这个『银』字写得很漂亮呀,龙飞凤舞的,好像在做画,看来写字的人必也是擅画之人。」而且写在那么醒目的额心,让人一眼就看到,这样程府上下也不会错认他了嘛,好办法。
「你还有兴致看这个字写得好不好?!你要是喜欢,叫曲无漪在你额上也写个『玉』呀!」程吞银气得直喘。
「好啦好啦,我会跟曲无漪提。」顺便问问看能不能在吞银脸上再多添几个字。
「那你快去曲府呀!」程吞银催促。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开玩笑,我才刚回来耶。」难得曲无漪良心大发,让他回到自个儿家里几天,和咬金聚一聚,他说什么也要好好把握。
「程含玉!」
「过两天他就会来逮我了,再忍忍。」好困,这七天都睡不好,该好好去补个眠。
「忍忍?!程含玉,你是曲无漪的口水吃多了,和他变成同路人吗?!没心没肝没肺没肚没胃的混蛋——」
「你再骂,我就连提都不提喔!」威胁。
「我忍!我忍啦——」
结果这一忍,程吞银忍了足足半个月,因为曲无漪一直没来逮程含玉。
程吞银天天在他耳边叨念着要他自己去找曲无漪,程含玉却无动于衷,最后被程吞银吵烦了,只淡淡留下一句——
「看来我失宠了。你脸上那个『银』字可能要一辈子跟着你,习惯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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