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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呢?」黄魉拉开嗓门,在新居之中穿梭寻找著石炎官的下落。

    昔日官差剿灭的阎王门旧地重新建造起府邸,干的是同样杀人勾当,当家主爷仍旧是阎王,只除了折损些魑魅之外,这个全新的阎王门与先前那个完全一样,而且摆明不将龙步云及官衙放在眼底。

    「四爷听说红豆在回府途中突然临盆,二爷吓得惊慌失措,只捎来一封语焉不详的简签,急得四爷驾著马匹去接二爷他们回来。」白魅笑地扬声回应。他双手正忙著捧上佳肴,往来厅堂之间,「我倒觉得就算四爷找著了二爷和红豆,恐怕四爷会是下一个吓得抓狂的失控者。」毕竟眼见疼爱至极的小女儿承受妊娠之痛,他不急疯了才怪。

    叩叩叩——有音律的敲击清韵短暂地打断两人对话。府邸深处不时传来念佛诵经时的清脆木鱼声,在杀手阎王门内显得格格不入。

    「真难想像温文的二爷手忙脚乱的糗样。」黄魉看著白魅一跛一跛吃力地走动,问道:「白魅,你的伤没事了吗?」

    阎罗与白无常今年年初大刀阔斧地劫了官狱,将身陷囹圄的众魑魅给救了出来,等於狠狠地赏了龙步云数个无情耻笑的掴掌,同时也宣告著阎王门的威吓。除了几名身子孱弱又禁不住严刑拷打的小魑魅在牢狱中魂飞魄散外,其馀的众人皆安稳地送回府里养伤。

    看来这场官兵追强盗,恐怕还得玩上数年。

    「不打紧,我已经躺了一年半载,再懒下去怎麽得了,何况好不容易所有主爷们齐众一堂,三爷也远从边疆回来,大夥都忙不过来了,我当然不能独独偷懒呀。」白魅清秀的脸庞镶嵌著温和的笑。

    「听说三爷当初是因为接下某道阎王令後才走火入魔地发了狂,都好几年前的往事,三爷不知道现下情况如何?」青魈自厨房探出脑袋。

    「据说三爷娶了个天仙美人当娘子呢。」这等最新消息当然是从石炎官大嘴巴里传开来的。

    叩叩叩叩——越来越响的音律隐约中还能听到女子柔细的诵经声。

    「对了,主爷不是命四爷找那名银发医者吗?四爷拖了好长时间,难道他不怕主爷发火?」青魈嘟囔,主爷将气发在四爷身上,四爷再迁怒到他们头上,最後苦得还不是他们这些魑魅?

    「主爷找人找得这麽急,八成是想报答银发医者的救命之恩。」黄魉也发表高见。主爷平日为人虽然冷峻,但应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也难怪他将寻人视为头等要务,只不过……寻恩人有必要在大街小巷上贴满「悬赏」告示?还生死不论,断手缺臂也成?

    黄魉搔搔头,他永远也摸不清主子的心思,全阎王门大概也只有二爷和白无常能明了高深莫测的阎王想法了。

    叩叩叩叩——称不上天籁的敲击单音,想令人忽视谈何容易。

    「对了,大夥有没有觉得白无常和主爷的样子怪怪的?」黄魉脑中甫闪过白无常的模样,继续和众家兄弟七嘴八舌。

    「岂止怪,压根就是恐怖。」青魈抢道。他上回送茶点时竟然瞧见那两个冰人在笑!多恐怖呀!在笑耶!害他猛然升起一股恶寒,好似见著两个邪笑的鬼魅,不怀好意地啃食猎物前露出的快意。现下光是回想起来,他还忍不住打起哆嗦。

    「我、我也觉得最近主爷和白无常笑得好频繁……好、好吓人……」白魅嗫嚅道出他的看法。没办法,两个数年不曾笑过的人,笑起来又有点僵硬,皮笑向不笑的结果,吓坏一群魑魅魑魉,以为主爷和白无常在打些什麽骇人的念头。

    叩叩叩叩叩——

    「这木鱼声……」黄魉无奈与白魅相视苦笑,全拜四爷带回来的小尼姑所赐,现在三餐加宵夜,顿顿不缺「阿弥陀佛」,阎王门都快成了佛门净地。

    两人又同时开口:「好吵……」当然,这句话可不能在四爷面前提到。

    「拜托!你们都不知道我深受这木鱼声荼毒的痛苦日子!四爷每天陪著小尼姑念,还在一旁帮她敲击,原以为回到阎王门就能摆脱这魔音,没料到——四爷竟然将小尼姑给带了回来!」青魈简直捶胸顿足到内伤的地步。

    「四爷该不会一时想不开跑去出家吧?」白魅忧心忡忡。最有力的铁证便是石炎官剃掉那些相处十数年的黑胡,乾乾净净,连根杂毛也不放过。

    青魈抹了把脸,换上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也很担心……」

    三人的哀声叹气并没有持续太长,便让府外传来的阵阵欣喜吆喝声打断。

    「三爷回来了——」

    众魑魅立即结束对话迎了上去。

    许久不见的黑无常牛耿介右手抱著一个与他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左手挽著芙蓉娇貌的美妻,憨笑的与众人寒喧,原先就显朴拙的五官变得更加亲切。

    曾经,牛耿介因走火入魔而离开阎王门;曾经,他因走火入魔而受创发狂,所幸他遇上素有神医之称的皇甫世家宝贝女儿,才挽救回他的心智及人生,并与她共结连理,恩爱异常。

    称唤三爷声此起彼落,牛耿介像个乡里间颇富名望的英雄承受夹道欢迎。

    「三爷,主爷等你们很久了。三夫人,您好,我是黄魉。」黄魉一面领著他们朝堂前而行,一面约略介绍。

    「我是皇甫赤芍。」牛夫人落落大方,精明美目滴溜溜地转,小声附在相公耳畔道:「那个阎罗人呢?」口气中倒听出一股不小的火药味。

    「等会儿就见著了,千万别失了礼数。」牛耿介紧张地交代娇妻,他向来深知娘子对他大哥有所埋怨,毕竟她认为他的走火入魔,阎罗需负大半的责任。

    「还用得著你提醒?」皇甫赤芍挑挑眉。失了礼数?她今天就是来失礼数的!若非混蛋阎罗的恶行,她的憨夫相公又何苦白白承受数年发狂之苦?她怎麽可能轻饶这种危害人世的大毒瘤?若不让阎罗尝尝她特调的泻药,她岂对得起自己?

    皇甫赤芍鹅蛋脸上漾出更加艳丽的笑靥,报复的期待块感明白镶挂其间。

    黄魉领著他们来到议事厅,皇甫赤芍的美眸不断左右探勘。

    踏入内堂便见一名霸气男子交叠长腿坐在主位上,毋需任何华美精致的衣饰来衬饰,一股王者之尊的气势自那双罕见的碧绿眼眸笼罩其身。

    「老大,我、我带著娘子回来省亲。」牛耿介傻笑两声。不知道当年他走火入魔时发狂地拆掉阎王门一事,大哥还气不气?

    阎罗撑著颊的慵懒模样在见著跨过门槛的牛耿介夫妇时,露出惊奇的表情。

    不是因为皇甫赤芍少见的绝美之姿,而是那张容貌——

    阎罗微微前倾身子,问道:「这名是?」

    「皇甫赤芍,阿牛的妻子。」皇甫赤芍抢先答话。

    阎罗勾起一抹陰沉诡谲的笑,看得牛耿介胆战心惊。

    「皇甫姑娘是否有孪生兄弟?」他突地问。

    没错!眼前这个女人拥有与那名银发庸医相同的艳容娟貌,除了发色不似之外,两个人压根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

    「有。」皇甫赤芍早已耳闻阎罗重金寻找一名银发神医,八成是想报答救命恩情。哈哈,很不凑巧,那名银发神医正巧是她那不才老哥。

    「不会这麽刚好,他拥有一头异於常人的闪耀银发?」阎罗的嗓音转柔,立在他身後的怜我不由得疑惑地觑瞧他。

    因为她知道,当阎罗以此种迥异平日的口吻说话时,代表他心底盘算著骇人念头。

    「那是他最独特之处。」

    「喔——难不成他正巧还娶了个善良的小娘子,名字里有个『春』字?」阎罗唇边的弧线扬得更高,绿眸中闪动著某种快慰。

    「没错,我的宝春小嫂子的确很善良,名字里也正巧有个『春』字。」

    「这麽说来,他真是你大哥罗。」很好,终於确定了。

    阎罗交握的长指略为轻画,再度抬起眸时的绿芒转为浓墨绿色,他站起身朝左右低喊:「请三爷上座。」

    众人簇拥牛耿介坐在以往属於他的「宝座」。

    皇甫赤芍傲然抬起弧线优美的下颚,神态颇似银发男子当日不可一世的碍眼样。

    阎罗魔魅的侧脸微仰,姿态比她还高傲,弹击长指,响亮有声。

    「将皇甫姑娘赶出阎王门。」

    皇甫赤芍瞪大瞳铃眼。她是不是听错了!?

    牛耿介慌忙急嚷,起身想拯救娇妻,「老大!?这——」

    两名魑魅已经一左一右架住皇甫赤芍娇躯,往门外拖去。

    「混蛋,干什麽!放开我!臭阎罗!忘息负义的死家伙——我大哥好心救你,你竟敢如此对待他最亲爱的宝贝妹妹!?放开我!让我过去揍他一拳!」皇甫赤芍拉开嗓门猛叫,奈何挣脱不掉强而有力的箝制,一双莲足在半空中飞动乱踢,「阿牛,救我,」

    不提那银发庸医还好,一提到他,阎罗内心暴戾邪性全数冒出头。整不到银发男子,耍耍他妹妹也好。

    他毫不迟疑扬举右臂,朗声喝令:「用丢的!」

    娇滴滴的惨叫声回响在阎王门内,搭配著木鱼佛音,交织成诡异的曲调。

    「混、蛋、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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