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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日晴时差没调过来,即使窗外的太阳已经爬到最顶端,她还是像只慵懒的无尾熊,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地在厚棉被底下睡出满头大汗。wWw.qΒ5、cOm//
从加拿大回国是三天前的事情,她踏进家门之后的泰半时间都在自己的床上消耗掉了,除了吃喝拉撒外。
「小晴!吃饭了。」
「喔。」她在枕头间回得超小声,根本就是自己回给自己听。
五分钟后,叫吃饭声又来,这回耐心减少五分。
「小晴!-睡醒了没有?!吃饭了!」
「喔!」这次回答的音量有加大一些些,但似乎隔着门板仍是传不到外头人的耳里,不一会儿耐心用罄的聂妈妈打开她的房门。
「-要我叫-几次呀?」拉开窗帘的唰声非常响亮,以及聂妈妈踩得趴-趴-作响的忙碌拖鞋声都在打扰她的睡眠。「要调回时差就要适应台湾的正常作息,现在是中午,不能死赖在床上,起来!快点起来!」厚棉被被一把掀开,冷空气不客气地袭上聂日晴的身躯,引来哆嗦。
「妈!-好变态!我裸睡耶!这样好冷……棉被还我啦!」聂日晴蜷缩着的纤匀娇躯,止不住浑身鸡皮疙瘩立正站好,她可怜兮兮用双手圈抱住自己,不断在手臂上摩擦生热,企图让自己温暖起来。
「-的身体妈从小看到大,有什么好变态的?!」真是不孝女,也不想想她辛苦替她把屎把尿,现在竟敢骂她变态?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已经是大人了。棉被还我。」后头那句是重点。
「还-个头!聂日晴!限-三分钟之内把-这副邋遢样给打理好!-再躺下去试试,窗帘都拉开了,-想被外面的人看光光就继续躺好了!」聂妈妈将棉被迭好,抱在腋下,不打算还给她,在这种寒流来袭的日子里,她就不相信有哪个蠢蛋能忍受全身脱光光暴露在冷毙的气温中而不依赖暖被。
「好冷……」她在发抖。
「知道冷就快起来,有热汤喝。」聂妈妈虚掩上她的房门,拖鞋声越走越远。
真的好冷,就像那天站在异国的雪地里,冷得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聂日晴躺在床上,失神地想。
彷佛还看到那一夜久久不停的雪花,飘呀飘地落在她脸上,飘呀飘地落在她眼里,化开的雪花,变成冰冷的泪水。
聂日晴蓦地握紧拳,在床上弹眺起来,飞奔到衣柜前,抓出一套又一套的厚实衣物就往自己身上罩,她无暇去研究衣服的配色,只是认真重复着抖开衣服再穿上的动作,直到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件衣服能套进她撑圆起来的身体,她才满足停手。
洗了把脸,刷完了牙,聂日晴行动困难地走出房间。
「台湾变成了北极吗?」聂爸爸喝汤时发问。
「没有吧?不是说台湾四季如春吗?」聂小弟捧碗白饭努力扒。
「那现在滚过来的雪球是什么?」
聂爸爸和聂小弟同时抬头,看着圆滚滚的聂日晴。
「什么雪球?!你们不觉得很冷吗?」聂日晴一坐定位,就赶快替自己盛热汤,握在手心里取暖。
「台湾最冷不过九度十度,-在加拿大读书没遇过更冷的天气吗?好歹台湾还不会下雪,难道-在加拿大都包棉被去上课噢?」聂小弟猜她现在全身上下的衣物至少二十件,围巾四条,手套三个以上,看她这样子,连他都替她觉得好热好热。
「地理位置不同,加拿大的干冷和台湾的湿冷很不一样,湿冷会让人从骨子里冷到头皮。我本来以为回来台湾会温暖一点的,没想到竟然遇到寒流,真倒霉。」聂日晴咕噜两口就灌完汤,再来一碗。
「不要喝太多汤,等一下饭又吃下下,-就是没有脂肪可以燃烧才会这么怕冷,-看爸爸和小弟,他们都只穿两件衣服。」聂妈妈端出刚炒好的青菜。
「妈,-就是指桑骂槐在说我和爸胖啦。」聂小弟不满地嘀咕。他不胖,他只是骨架大好不好!
「你们两个都在家里让我养,要不胖还真难,你姊姊自己一个人到加拿大去,又没人打理她的饮食,才会越养越瘦,真不知道她的肉都长哪里去了。刚刚看到她的,我就觉得她瘦到连都变小了。」
正挖两口白饭入嘴的聂日晴倏地一怔。
「妈!我才没有变小!我还是32B呀!我只有瘦到脸而已,其它地方还是很有肉的!」聂日晴奋力挺胸。
「不用挺了,再怎么努力还是不会产生造山运动,而且-现在穿这么多衣服,除了乎,就是圆,完全以球形呈现世人眼中。」聂家人不给面子,一致通过这个结论。
「我这叫家族遗传下的悲剧。」聂日晴不甘示弱。
「-妈有D。」聂爸爸时常在丈量,所以对于妻子的尺寸一清二楚。
「爸,我是遗传到你啦。」聂日晴哇哈哈地回嘴。
「好了、好了,快吃饭,等一下陪-弟弟去量贩店买东西。」
「呀?可是我吃饱就想睡个回笼觉……」她时差还没调过来,现在是睡眠时间。
「聂日晴,-再这么腐烂下去好了!」聂妈妈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溅出好几滴汤汤水水。
「好嘛……去就去嘛。」聂日晴根本不敢挑战老妈的怒颜,再顶嘴一定会被教训的,说不定是没收她的筷子,不给她饭吃。
「可是我不想跟她去,好丢脸。」聂小弟又有意见了。
「丢脸什么?」
「-穿成这样,我才不要跟-走在一块!」大家还以为他带了颗大球逛街。
「我冷呀!」聂日晴理直气壮。
「-只是缺乏运动!出去走一走就会温暖的!最多只准穿七件!」聂妈妈**地命令。
「不要,我会冷死的!」七件?!那不等于跟没穿一样?!
「七件就是七件!」
聂妈妈干脆自己动手剥除她的衣服。
「好冷、好冷,我的大衣!呀!最保暖的毛衣!呜!我的保温袋!哇!我的暖暖包!啊!我的背心……不要再剥了……」
终于,在满地散落的衣物边,趴卧着喘吁吁的聂日晴,她像只因为拒绝剃毛而死命挣扎,最后惨遭好生凌虐一番的不合作小绵羊,褪除多余的衣服之后,她-纤合度的身材才在衣服的衬托下稍稍展露出来。
「……我有一种差点被的错觉。」又是奋力尖叫又是顽强抵抗,最后仍是屈服于滢威之下,聂日晴可悲地想着。她打了寒颤。「好冷噢……我好冷好冷,妈,再赏赐我一件大衣,一件就好……」
聂日晴不是开玩笑的,她冷到连牙齿都在打颤。
「-怎么身体这么虚呀!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买只鸡回来帮-补身子。」聂妈妈爱女心切,握住她冰冷的手,心疼地递给她大衣,勉强允许她加一件。
「可不可以手套也给我?」
「聂日晴,-再得寸进尺没关系。」聂小弟冷哼。
「可是我真的冷到受不了嘛。」聂日晴委屈地嘀咕。
「反正大衣都给了,手套也没差,喏。」
聂日晴开心地接过聂妈妈递过来的暖毛手套,只差没大呼「谢太后赏赐!」,她赶快套上手套,露出无限满足的傻笑。
「小晴呀,-接下来还打算再出国游学吗?」聂爸爸率先吃饱,刚刚聂妈妈和聂小弟一人压手一人压脚地强剥掉聂日晴的衣服时,他可是没停下筷子。
「嗯……没打算,我想找工作,不想读书。」也不想出国了。她在心头补上这句话。
「爸公司正好缺一个sales,-要是有兴趣不如……」聂爸爸是经营自创品牌旅行箱的小公司,以内销为主,有自己的工厂,因为是自营公司,所以内举不避亲,另一方面则是他对自己生的女儿工作能力很有信心。
「我想自己找工作,你公司的工作性质我不喜欢。」她才不想进去那种见人就要喊叔叔伯伯阿姨的「关系企业」,公私不分是工作大忌。
「现在工作不好找。」
「我不怕找不到工作,我的语文和领导能力不差,这在台湾很吃香。」聂日晴极有自信地道。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优缺点,她思绪敏锐、执行力十足、自尊心高傲、胆大心细、独立自主,而且具备独特迷人的魅力,她不甘心自己在工作上必须要接受父亲的庇护,那不是她想要的。
「好吧,-自己先去找看看,真找不到就先到爸的公司上班吧。」
「嗯。」
「姊,-吃饱了没?我三点和朋友有约,快一点啦。」奉命去量贩店大肆采购的聂小弟自己先吃完饭,就开始没耐心地催促聂日晴。
「好了、好了。」聂日晴囫囵吞下最后几口饭,将碗筷放到厨房流理溃忙追着已经开门去开车的聂小弟而去,临走前还偷偷摸定一条围巾。
「老婆,-有没有觉得小晴这次回来情况好像怪怪的?」聂爸爸在聂家算是反应超迟钝的那种人,连他都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女儿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会没发现,她是闷葫芦,不想说的话,就算你拿刀抵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跟你说半个字。」聂妈妈叹气。
聂日晴是那种心情越恶劣,脸上佯装出来的笑容越多的女孩,反而平时她不说不笑的冰山美人态度才是她心情最好的悠哉样。
那么这次聂日晴笑得这么灿烂,就表示--
事态严重了。
「台湾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在地图上找了整整三天,就是找不到一个叫台湾的地名!」
心急如焚的英语吼声几乎震动了屋里的每一片玻璃。
「台湾在亚洲。」太风凉的声音,明摆着就是在挑衅人。没想到在如此有国际观的加拿大里,还能找到像他这种少数不知道台湾是何处的加拿大人,异类。
「对,亚洲,亚洲的哪里呀?!」第一片玻璃传来劈啪声。
「你手上地图没印的地方。」说出风凉话的人虚掩双耳,他不想自己耳朵的下场和那几片玻璃一样--破掉。
「为什么没印?!」第二片玻璃跟着迸裂。
谁知道你是去哪里找到这种破地图,我手边的地图都有印台湾,上头还括号写了FORmOSA哩。或许这是上帝在暗示你,别费工夫去找人了。风凉声音在心里嗤笑,不过他嘴上还是要损人。
「因为台湾很小,加上你这种死老外根本就分不清楚亚洲的情势,所以很理所当然就把那个地名给怞掉,活该你找不到。」会做人身攻击,是因为说话的人正巧不属于「死老外」之流。
「你知道台湾在哪里?」棕色的剑眉挑起。
当然,乔熟得很。
「台湾东临太平洋,东北近琉球群岛;西届台湾海峡,对岸就是中国大陆福建省,南临巴上海峡,和菲律宾隔洋相望。全岛南北长三百八十五公里,东西宽一百四十三公里,形状像颗可爱的番薯。」
「你要我在这一大张世界地图里找一颗……一颗什么?」
「番薯。」
「桑就是从那里来的?」好极了,他知道番薯,Sweetpotato,修长而忙碌的十指在一大张地图上寻找长得像番薯的图案,浅棕色的头颅只差没整颗贴上去。
「没错。毅恩-米勒,我跟你说过了,你那张地图上不会出现台湾。而且就算出现,你又想怎么样?桑向你求婚,是你不给她答案的,她那种干脆的性子,你不要,她也不会死缠烂打,瞧,她走得多利落,一点麻烦也没有,说分就分,不玩藕断丝连的游戏,我也真希望自己身旁的女人是这种性子。」自始至终语意都似嘲似损的男人有着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有别于埋首地图的外国男人的棕发棕眸,两人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是三百六十度的大差异,黑发男人轻松悠哉,优雅得令人发指,棕发男人则是绷紧着深邃明显的轮廓。
毅恩-米勒(Ianmiller),就是那位魁梧的棕发男人。
他的视线从地图上抬起,又在黑发男人令人难以招架的注视中撇开。
「我只是不放心她,我要确定她很平安。」从方才就是吼过来吠过去的朗音,在这两句话上竟然小得可怜。
「拜托,桑是我见过最独立的女孩,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桑又不是那种会寻死寻活的人,你以为她会因为受到多大的打击而想不开吗?别膨胀你的男性自大,她不会为你而寻短。」
「乔,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可是……」
「你当然知道她不会,所以你才敢这么狠心伤害她,因为她很坚强,所以不用害怕被打倒,所以……不管怎么刺伤,她都不会疼,对吧?」乔瞪他。
「桑向你抱怨过什么吗?」毅恩问。
「米勒先生,我有眼睛,我亲眼看见你是怎么对待她,不需要桑向我抱怨什么,她也不是会诉苦的人。让我想想,你这个混蛋是怎么对她说的……『我只想玩玩,绝对不可能考虑结婚,如果-以后找到更好的男人,-就到他怀里去吧,我是为-好,-千万别妄想要缠着我不放。」」
毅恩拍桌跳起来,像只被猛殴了一拳的老虎,张牙舞爪地反击。
「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认为她很适合婚姻,那是我给不起的,所以我不想成为她的阻碍,要是有个愿意对她好的男人出现,我当然是会给她最大的支持和鼓励--」他怎么可能用这么恶毒的字眼伤害桑?!
「那是虚伪的修饰话,我只是把你的句子翻成白话。」乔摊手,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你订下游戏规则,桑选择不玩,两人谁也不欠谁,如果你去找她,那么就是你违反了规则,你知道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当你要用你的魅力勾引她时,她真的会义无反顾重新爱你,你清楚别去招惹桑对她才最好,现在却还在寻找她的国家,你存的是什么心?」
「我……我只是想确定她很平安。」越说越没气势,大狮子沦为小猫咪。
「这个理由你用过了,拿去骗你自己可以,别用来诓我,诚实一点,你想她。」
毅恩沉默,也是无言反驳。
「因为你想她,所以明知道维持现况最好,你却还是舍不得放她走。」乔站起身子,缓步走到毅恩身边,打量摊开的地图,他拿着笔在毅恩面前晃。「你只要肯勇敢承认,我就帮你圈出台湾的地理位置,否则我建议你改去找能陪你玩这种游戏的女人,桑不行。」
毅恩与乔互望,他在乔眼中看到心急如焚的自己,那种神情,绝不是简单一句「想确定她平安」就能蒙混过去。
「……我不否认。」
「不否认什么?」乔追问。
「我很想她。」毅恩坦言。「就算我完全同意你方才说的那席话,我给不起,就不该去找她,但是我很想她,真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思念她?
他知道自己被她牢牢吸引,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听到自己的心在这么说着,这种吸引并没有因为越来越认识她而消失,那个美丽又骄傲的东方美人,他想与跟她在一起生活,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她的笑容,他绝对没有任何玩票性质的心态,对他而言,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足够了,但是她不一样,她不苟同他的想法,她说,她要的是婚姻,她最忠贞的爱情,会全数给与她最忠贞的丈夫。
他开出他的条件,不结婚,一切仍能按照她的希望,他不会因此少爱她一点。
她也开出她的条件,除非以结婚为前提,否则她不想浪费她的青春在一个不会有结局的爱情里。
天差地别的观念,已经宣告了他与她的破裂,他无法扭转她的想法,正如同他也拒绝为她改变。
理智上知道两人不合适,别再纠缠才最好,心里却无法控制地想她。
在这点上头,桑似乎比他做得更坚决果断。
「好极了。」乔手上的笔在地图某一块画了个圆圈圈。「这里是台湾。」
毅恩盯着圈圈里的一小块岛屿,目光好专注。
桑现在人就在那里……
「还有,我忘了跟你提,你上回不是说想在海外设立子公司吗?这里,也正巧是我挑到的好地方,不过这是私心,因为身为台湾人的我,觉得台湾是个非常不错的投资宝地,我建议你这位大老板应该拨个空,到台湾去巡视考察一下新环境。」
黑发的乔,完全东方人的脸孔,正露出精明的甜笑。
「考察?」
「总不能公司放着让它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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