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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新月坊,沈笑山心绪紊乱。
有些从没想过会发生的事,似乎正在发生。
对她一直以来存着的质疑,只是因为那份本能的抵触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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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解奕帆的书房。
解明馨看着陆语命人送来的帖子,掸了掸,“我出面应付她。”
解奕帆立时摇头,“不行。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难对付。”
解明馨抿出一抹讥诮的冷笑,转身取出誊录下来的傅清明、原敏仪写给陆语那两封信,“我看出来了,是挺难对付的。你根本就不该答应她的条件,说不定这两封信里有提醒她的线索。她要是找到,我们就完了。”
解奕帆皱眉,“这两封信,我们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当时说没问题的是你,现在说这种话的也是你。跟我事后诸葛亮,有意思么?”
“你总没正形,看得还是不够仔细。”解明馨剜了他一眼。
解奕帆愈发的不耐烦,“不是盘问过收买的那名原氏房里的二等丫鬟了么?她说夫妇两个写的都对。”
“她一个二等丫鬟,知道什么啊?”解明馨反驳道,“陆语本就喜好颇多,方方面面最喜欢的,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解奕帆黑脸,“已经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信件不是只有我们看,都说没蹊跷,你总拿这件事说什么?你那张嘴是真欠收拾!”
解明馨的不悦到了眼底,却笑了,“你该不是相中陆语了吧?”
“胡说八道!”解奕帆凝着她,“我要是对她有一点点兴趣,等得到现在才与她正式相见?你说话长点儿脑子行不行?可别让我觉得你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
解明馨睇着他,“我本就是见识短的女子。”停一停,把话题扯回原点,“明日我见陆语。不,今晚就见,谁耐烦一大早赶来这里等着她。你这就命人给她回话。”
解奕帆斟酌之后,有所退让,“一起吧。”
解明馨嫣然一笑。
解奕帆警告道:“到时候机灵点儿。要是坏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解明馨不以为意,回以挑衅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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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傅宅,沈笑山进到霁月堂书房,罗松、景竹、代安已经在等,齐齐奉上从速调查傅清明、原敏仪一事的收获。
罗松说:“陆小姐是与原府同时收到所谓报平安的信件的。”
景竹说:“原府当即就把消息宣扬得街知巷闻。”
代安说:“当日,陆小姐去过悦来客栈。悦来客栈老板与傅家有世仇。
罗松说:“陆小姐明显是迫不得已,请先生让我们继续追查此事,帮她一把。”
沈笑山沉吟片刻,笑了,“好。”总不能说,他们三个一向最准确的直觉都出了错。至于自己……
“真的?”罗松、代安俱是双眼放光。
“这就对了。”景竹说。
沈笑山哈哈地笑,继而敛了笑意,正色吩咐三个人一些事。
三人恭声领命,神色愉快地走出去。
临近傍晚,杭七回来了,直奔霁月堂,“这事情不对,猫腻怕是少不了。”
沈笑山直接让他看三名手下的记录。
杭七翻阅完,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你这些人手,跟着你是不是屈才了?”
沈笑山对他的打趣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道:“这事情,你就别管了。就算管,也别给傅宅和我的人添乱。”
杭七睁大眼睛,“这叫什么混帐话?对我说这件事的是你,让我不管、担心我添乱的也是你。”停一停,目光微闪,牵出促狭的笑,“不对,你这可是不对劲了啊。”
“这事情没得商量,你得听我的。”
杭七若有所思,“瞧你这意思,是要帮陆小姐了——如果是管闲事,管得太多了;如果是当个案子,你立场就先出问题了。没出结果之前,就得认定所有参与其中的没有无辜之辈。”虽然,他私心里也偏向陆语,但并没有落实到行径上的打算。
“沈家的人就是认定陆语是无辜的。”
“……”杭七哽了哽,眼底笑意却加深了,“要是出错,你要怎样?”
“她是无辜的。我需要怎样?”
杭七讶然。这厮其实是在说:不管这件事是怎样的,他都会把局面做成让陆语处于被逼无奈的位置。
好奇、戏谑、调侃的情绪交织之下,他问:“如果她陆语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该怎样?
“我已说过。”沈笑山懒得再重复。
杭七追问:“是沈家丢不起错看错信一名女子的脸,还是你不管对错也要陪着她?”
“与你无关。”沈笑山说,“记住我说过的话。不然,你此刻就得离开长安。”
态度是对友人罕见的强势。
相识几年之久,杭七怎么会不知道,沈笑山看起来是无欲无求早晚能得道成仙的做派,其实却揣着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傍身的绝技大多是歪门邪道。
坐拥白银帝国的沈笑山,在以往没有弱点,没有失误。
现在,情形不同了。明知道那女子可能成为他的弱点,明知道那女子核能让他出现重大的失误,也不在乎。
“我不走。我帮你。”杭七说。
他相信,就算这件事是错的,那也一定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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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四合十分,陆语前去悦来客栈,林醉打扮成丫鬟模样随行。
这一次,阵仗不小:备了很多礼品,带了不少家丁。
家丁遵从她事先的吩咐,径自把礼品送进客栈大堂,堆放起来,有人瞧着咋舌,问怎么回事,便照实笑道:“我们陆大小姐给解东家、解小姐的一点儿心意。”
陆语见到解家兄妹之前,有伙计飞跑着前去通禀了礼品的事。
解奕帆、解明馨听了,同时皱眉:虽说相见不需要遮人耳目,却也没必要让外人以为两家在攀交情。
解明馨遣了伙计,低声道:“她今日前来怕是居心不良。”说着,狐疑地打量解奕帆,“上次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是不是知道我们有同伙?”
“她自然会怀疑甚至认定我们有同伙。”解奕帆想到上次陆语说过的话,耐着性子解释,“如果不是这样,她恐怕早就买凶把我们掳到傅宅动刑逼供了。毕竟,她虽然年纪小,在长安却是家大业大的主儿。”
解明馨注意力转移,探究着他的神色,“我怎么听着,你对那个狐狸精没有一点轻看的意思?”
解奕帆黑了脸,“我凭什么轻看她?你要是没句人话,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别留在这里坏事!”
“是啊,不用轻看。”解明馨笑盈盈地摇着手里的团扇,“三两日就把沈慕江勾引进了家中,那手段,谁比得了?就为这个,今日我也无论如何都要见她。正好,把一个月的期限改为半个月。”
“不行!”解奕帆语气更差,却将声音压得极低,“半个月的时间,哪儿够那对夫妻痊愈?不是跟你说了,如果那对夫妇没有大碍,她会额外给我们一大笔银两?”
解明馨挑眉道:“你还真相信她啊?”
“她为了亲人,什么都豁出去了,我自然相信。”
解明馨哽了哽,呛声道:“可你怎么就不想想,那对夫妻要是活不过一个月呢?我听说……”
解奕帆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缓缓加力,“再说这种丧气话,我把你舌头割掉!”
解明馨刚要还嘴,伙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小姐到了。”
两人即刻调整状态,解奕帆恢复了斯文的样子,解明馨则显得端庄矜持。
虽然明知道会被很快打发出去,林醉还是随着陆语走进室内,趁机打量兄妹两个。
寒暄见礼之后,解明馨替陆语做主,对林醉摆一摆手,“你下去吧。”
林醉无动于衷,看向陆语,等姐姐出声吩咐了,才行礼称是,“小姐,奴婢就在门外。”意在如果有意外,高声言语一声即可。
解明馨着意打量着林醉,等人走了,啜了口茶,不怀好意地道:“陆小姐这丫鬟,实在是少见的标致。我瞧中了,能不能送给我?”
陆语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不能。她不是我的丫鬟。”
解奕帆睨了解明馨一眼。
“可她明明……”
“就在刚刚,她不是了。”陆语道。
“……”解明馨的视线在陆语脸上梭巡,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小刀子,“你该清楚,现在我与家兄能对你颐指气使,甚至可以随意折辱。”
陆语颔首,“可以,怎样折辱都可以。我很希望你们把我折磨的发疯。”
解奕帆轻咳一声,微声告诫解明馨:“闭嘴!”继而挂上和煦的笑容,对陆语道,“玩笑而已,陆小姐别放在心头。”
陆语不置可否,即刻道:“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双眼却是没闲着,注意到解明馨眼神复杂地睇着解奕帆,并且,发现她戴着的那副红宝石耳坠少了右耳上那一颗——这是什么意思?女子总不可能只穿一个耳洞。
她深凝了一眼,结论是解明馨无意间遗落了。
解明馨可以瞧不起她,却不该看低与她相见这件事,在会客之前,理应悉心审视妆容。
片刻之间,解明馨就暴露了刻薄、粗心大意两个短处,应该能够加以利用。
解奕帆已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陆语心念一转,看着他,道:“我能不能只跟你说?”
“可以。”
“不行!”
解奕帆、解明馨同时出声。
陆语心头一乐。
解奕帆吩咐解明馨:“你出去!”
“你休想!”解明馨落在陆语面上的视线,刻薄又恶毒,“你要怎么样?对沈慕江投怀送抱之后,还要来勾引他么?”
陆语只觉好笑,“我就算勾引,又关你什么事?”语声刚落,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飞速地闪过。她没能抓住,因为解明馨猛然起身,厉声骂道:
“贱人!你简直是天生的贱人!”
陆语抬手,用指关节蹭了蹭下巴,平静地望向解奕帆:“解东家,这的确是你的妹妹,而不是你从路边捡来的泼妇?”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解明馨说着,卷起袖子,冲向陆语。
陆语端坐不动,看到了她手腕上有清晰的被人钳制所至的淤痕。
解奕帆则及时拦下解明馨,“混帐东西!”他已暴怒,没想到解明馨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展露足以致命的缺点。
他想也没想,便给了解明馨一耳刮子,“你给我滚出去!”
陆语心情不错,闲闲看戏,下一刻,让她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解明馨亦是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给了解奕帆一巴掌。
原本只是想试探兄妹两个有无默契,从弱点下手,加以挑拨,但这样迅速地闹成这个场面……她一时间难以判断是利是弊。
解奕帆咬着牙,凝了解明馨片刻,便意识到他们中了陆语挑拨离间的计,他转身指着陆语:“你给我滚!等我改日唤你过来!”
陆语起身道辞。生平第一次被人态度粗暴地撵出门,她心情居然还不错。
回家的路上,她反复回想着那对兄妹的种种情形,很幸运,之前在客栈的灵光一现再次光顾。
这一次,她抓住了。
她猛地坐直身形,握住林醉的手,紧紧的。
林醉担心不已,忙问:“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