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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腻骨指拨弦,撩动缕缕琴音,散入满室韵安然。美人清唱声曲,是那莺啼溯泉。樱颗小嘴张合,只将人那魂勾了去。
承乾殿中,太子坐于案前长椅上,只手搁于其上。满身绿韵清浅,却与平常那张扬截然不同,只是见着他眸子前望,内中多了柔,映了舞中人的貌。
前面那人素玉华衫,发丝散落,时而甩袖,时而迎声几回起落,舞出了丽魄和清妍。
不承想竟是位男子,只因那寸骨柔躯和清秀面庞,竟生的是一副女儿像,太子目光只盯着他,仿佛瞧着某样珍宝,放之欲不快。
丝竹声响,靡靡之音冲破殿中,却往殿外而去,金光铺地仿佛也因了这曲而更肆意放亮。
却见太子妃苏氏从远处而来,阳和风抚臂,更显仪容。守在门口的小内侍,却是急里生慌意,踏了门槛跑了进去。
绕过九曲屏风,才急冲冲的来了太子面前,声音粗喘着一股气,一时竟也有不顺:“殿,殿下,太,太子妃娘,娘娘来了。”
听到这声'太子妃',美人停了那手和音;舞者也随即不再蹁跹。
谁人不知这太子妃乃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平日最是不喜太子这做派,尽是变着法的来规劝,如今若是被她所知,恐是不妙。
太子听此敛了眉峰,眸光下压,融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小内侍见他不出声,又是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这才抬了眼,只挥了手让那美人退下,美人见此俯身低额,恭敬行礼之后便于前方那暗门而出。
太子眸中神色皆予那舞者,开腔是如催化寒冰的暖流直冲人心。
“称心,你先下去吧,本宫晚些时候再来找你。”面上挂笑,拂人心弦。
称心笑而不语,只行礼作别,半晌便已不见了人,太子正是心中烦闷。
却在这时太子妃却是走了进来,纤腰楚楚,步步生清尘,绯红襦裙辅之以嫣红帔子,更显贵气,惊鹄髻上牡丹缀发,珠钗斜倚。
淡淡朱红轻扫唇,步履生风直向前,凤眼半弯琥珀色,却并未有笑意。
只见她来到太子面前,只是行了一礼,开腔如水倒杯中,细细而来。
“臣妾见过殿下。”
“免礼。”太子声音清浅,未带有丝毫温度。
太子妃这才起了身躯,含辞未吐,已是气若幽兰。
只往一旁太子下首的椅子上坐着,却是四处张望,双眸如镀了一层光,经久不散。
有婢子前来,倒了仙茗奉上,她只拿起呷了一口便放在案上,饮茶之姿也极富大家之态。
半晌才抬起头,杏眸明仁直对着太子,清嗓开腔:“殿下今日可做了何事?”
“本宫做了何事,也不该是你管的?”太子目中有不耐,声音似含了冰。
太子妃始终一副雅量大度之态,并未因此而气恼,开腔却是意味颇深:“殿下可知外面都传了些什么?”
太子开腔已有气恼:“外面传什么与本宫何干,犯得着你亲自来言。”
忍着七分怒气,敛了三分温润。
太子妃听此仍旧是那端庄的貌,不见丝毫异动,不知真的是秉性如此,还是极力压了火,总之看不出异常。
梨花白的清霜覆于面上却不见怒容,“殿下明智,定不要我多言。古时言及汉哀帝与董贤,不知殿下又当如何?”
言语带有深意,似是要点醒梦中人,只太子一听,却是眸中隐有火星,双拳紧攥,隐有欲发之意,但终究还是压了这股火。
“哀帝之祸,咎由自取。倒是这后宫从来不需要贤臣名相,你莫要凭着那依仗对本宫指手画脚。”
落声震震,还带着细细长长的音儿,说完却是直把目光落在那靠牖的书架上,不知是在瞧着些什么。
太子妃听后面上神情有一丝愕然,心头百转,入了东宫这些年,何曾有过行差踏错,如今却被他这般猜度,到底是意难平。
昨日听得嬷嬷道来,方知宫中已有传言,只不过是来提醒一二,却换得如此言语,又是为了谁。
博山炉袅降真香,氤氲气儿入鼻端,袖藏金玉,抬了手肘时方显露。太子妃方才恢复那一贯的清冷,一时的愕然已尽消。
她本就有真正的大家之仪,纵使太子再如何,也从来不会多一句怨言。
“夫君若有不对,为妻者亦当尽言,民间尚且如此,何况皇家。”
出声如青瓷相碰,带着丝丝清润,却是探不出温意。
太子听着面上一黑沉,只觉周身冷凉,“总是如此无趣,罢了,本宫知道分寸,只这说也说了,如今你该如何。”
显然是下了逐客令,太子妃面上一僵硬,但仍旧强意说出一句话来:
“殿下知道分寸自是极好,只这处处隔墙有耳,可得小心着传到前朝去了。”
说着还把头左右四顾,半晌才站起来,俯身行了别礼。
欲走之时,复添了一句:“殿下可否去瞧瞧厥儿?”
宛转蛾眉,眸中闪烁着精光,像是带着期盼与希望。
太子轻轻点头,容纳世间百味,眉峰轻舒,是凉意倾颓的半时温面。
太子妃见着面上生喜意,恒敛美人笑,转了身子直往外头走去,玉肌伴了清风,迎了金丝,越走越远。
承天门大街上,萧青婉正坐在轿中百无聊赖,往常有皎月在她身侧,陪她说话,可这如今只她一人,只有一驾车的车夫。
帘子随风摆动,轻轻起了个口,她只能望到街边路途行走着的百姓,却是看不到边角处的暗潮涌动。
她便也不再看了,突然她感觉到了马车不再是往前直走,而是向左边拐去。
敛眉之中,额上花钿凝成了三瓣霜花,心上一紧,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因前世她的性子时刻是保持着冷静与安定。
愁黛远山翠,眸中水转霜绕时刻注意着帘外风光,不敢松懈。
却忽然行至一巷子里,却是重重的停了下来,萧青婉身子往前一倾,头上珠翠响动轻脆,直往两处碰撞。
玉肌傲骨险些撞了上去,幸亏坐的稳当了些,她悠悠往后靠去,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句声音,带着油腔滑调。
“吴王妃下来吧。”
萧青婉心上一惊,不想理他,本欲呆在轿上就这样,看他能如何,结果那声音又传了来。
“您若是再不下来,小人可就上去请了。”
说出的话,带有一丝玩味与戏谑,萧青婉听着心上反感,眼中容了百味疑虑与千万慌乱。
她玉指轻掐掌心,许是带着紧张,竟是出了汗水,衣上已显褶皱,她却也不再管了。
“吴王妃竟然还不乖乖听话,那小人可就上去了。”那声音竟然又起了,且带着脚步声而来。
萧青婉急忙出口,声若激流奔腾的潮水,如瓷瓶碰碎时的重响,“等一下,我自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