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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
是夜。
温七九恍惚中感觉到背脊一片冰凉,撑起一点身子侧头,屋内一片昏黄,安静又寂寥只余布料摩擦声,温鹤鸣坐在床边替他涂抹化瘀的药物。
“大哥。”
温鹤鸣按下他的肩膀,“背上淤青了,我来替你涂些药。”
涂完后,将他的衣服拉过,再盖上被子。
“大哥,我睡了多久?”
“从昨晚到现在,”顿了顿又说,“躺下休息吧,大哥先走了。”
温七九顺从躺下。
温鹤鸣绕过长廊回到厅中,对父亲颔首。
温老爷负手而立,沉着声问道:“阿九如何了?”
“无事,痛过了自然睡得沉了些。”
“嗯。”
“父亲,既然记挂阿九就去看看他。”温鹤鸣不等他回话,向他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温老爷站在厅前,负手而立抬头望着空中,怅然若失,他的心也如着夜晚的风,浸寒入骨。
他借着他私自离家罚他,使他屈服,他向来隐忍,想由此强迫他把自己加诸在他身上错事一并忍下,可他终究是错了。
他又何尝不想去,只是每每想起那条长廊,脚底下就有千斤重物,拖的他寸步难移,他与阿九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从他断绝与陆家来往开始,阿九除了忤逆他,离他越来越远,再无其他。
更城。
从五月楼出来,陆锦声直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更太在一旁轻唤:“公子,去哪儿?”
更太觉得公子有点奇怪,以往除了会客谈生意常来楼里,其他时候都在锦园内处理事务,现在却天天到这楼里来,一来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铺子里的生意都不管,是病了么?
“上门讨债。”
更太心里疑惑,讨债?
谁?
谁敢欠公子银两,谁又敢让公子亲自上门讨债?
更太心想:如果有的话,他一定给她三叩九拜,胆子真大。
更太跟在陆锦声一旁,心里还在默默猜测,就见公子停在了刻簪行门前。
更太心里大亥,他居然忘了还有桑瑜这号人物,这个打劫公子的人,轻薄公子的人…胆子比天还大的人。
刻簪行与别的铺子不同,进门便有伙计说欢迎光临,不管是何人,礼数十分周全,这点倒是与桑瑜大相径庭。
一楼除了摆放的几排各种木制簪子样品外,其他的地方大多摆放着刺绣工艺品,还有些画,让人感觉不太像个刻簪的地方。
陆锦园抬脚就上了二楼,二楼存放的是银簪和一些昂贵木料的簪子样品,像艺术展览一样摆放错落有致,装饰的花瓶插的是枯败的干花,壁上也有倒挂的枯花,一束一束,景色倒是别致。
二楼里有两个伙计看守,一见到楼底来人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忙说:“公子若是来定簪子的得下个月才做得出来。”
他们老板出了远门,留下了话若是有人来定簪需得告诉他们得排着下个月才行,有的客人等不得这么久,所以他们的先说明,阿肆哥也刻不出二楼这些簪子,只能等老板回来。
“原来的规矩不是三日来取就行吗?”更太出声问。
伙计恭敬地回答:“老板吩咐了二楼的规矩暂时更改。”
暂时?
陆锦声的视线从一支枯败的木棉花上移开,开口问:“为什么暂时更改?”
“等老板下个月回来就恢复正常时间。”
“她去哪儿了?”陆锦声突觉心底某处有种无以言表的情愫缠绕上整个神经,越发汹涌。
“小的不知。”
陆锦声深吸一口气,周身气压顿时降了下去:“唤你们管事出来。”
两伙计顿时面漏惊色,来了个惹不起的,“好、好的。”
余下一个伙计,另一个去唤阿肆。
阿肆正好从另一边取了一块木料上楼,伙计便朝她喊了一声:“阿肆哥,湫间里来了人要见你。”
湫间是二楼里存放样品簪地方的名字。
阿肆一身青布衫,回头应声,语气带着疑惑:“找我?”
在这更城里,旁的他除了认识温大哥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嗯,那客人问老板去哪儿了,便叫我来唤掌事的。”
阿肆抬脚下楼,难不成是花贼?他回来寻阿姐了么?
他知道阿姐与花贼关系不一般,如果是他来的话,他确实有必要去见一他,告诉他下个月阿姐才会回到更城。
阿肆步履不疾不徐,等他到湫间时见到的却不是花贼,一身量修长的锦袍男子一手握拳放在背后,一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瓶中的败花。
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尔雅。
阿肆见过他,让阿姐坐牢的人、在花竹小院出现的人。
是敌也是友。
陆锦声侧身扫过他的脸,那天那个小子。
“桑瑜在哪儿?”
阿肆眉头一皱,不太喜欢他直呼阿姐姓名,语气不冷不淡,问:“陆二公子有话直说,我会替你转达。”
“小小掌事竟敢对公子无礼!”更太怒喝。
阿肆面无表情,他对这个陆二公子印象不太好,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客气。
陆锦声朝更太抬抬手,双手负在身后,慢慢走到阿肆跟前,对上他的眼,再难掩饰锋芒,翘起一边嘴角:“替本公子原话转达她,讨债的来了。”
意味不明。
阿肆盯着他的眼,明明说话时恣意放纵,却周身气势凌人,轻而易举地压迫他的神经,下意识握紧双拳,也难掩毛孔里窜入的丝丝寒意。
陆锦声举步下楼,在门口处轻顿脚步,“去查。”
更太应声而出。
回到五月楼顶层,陆锦声恣意的靠在紫檀雕花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有意识地敲打着,直到夜色降临。
五月楼顶落地窗门大开,屋里没有燃灯,凉风徐徐吹入,拂动暗处白色人影的袍角,更太悄声而出,低声说:“公子,桑小姐十日前就已随温二少爷去了訇洲,现在住在栖玖小筑里。”
“下去。”
起身走出窗门,隐入夜色中,垂眸,这楼底万千灯火皆入目,街道里人影晃动,热闹喧嚣,更衬得他一人更加清冷孤寂。
为什么偏偏是訇洲…
东方之既白,陆锦声朝外唤了一声更太,一夜未眠,嗓音低沉沙哑染了倦意,“备车,訇洲。”
“是。”
陆家府邸内。
黑色劲装男子跪在地上,向坐在桌案前的男人道:“公子卯时一刻出了城门,一路西而去。”
陆伯浓伸手做了个下去的手势,说:“继续跟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