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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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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火宫

    秋意如火蔓延,占地广阔的离火宫,围绕在宫墙四处的枫与银杏,将整座离火宫包围在缤纷多彩的秋色里,但此时这座隶属于四域将军的离火宫内,却无半个宫人或是兵员,愿留在这欣赏这片赏心悦目的秋日风情。wwW、qВ五.c0M/

    除了某四个人外。

    轰隆一声,一株高大红艳似火的枫树,哗啦啦地倒下压垮了后头的宫墙一隅,随着两记光闪过,不远处的一座小殿的殿顶檐片全数遭掀起,接着如流星飞逝的银光,再次飞回宫内广场正中心的武台上。

    铺了张毯子,坐在地上吃葡萄的孔雀;不疾不徐地将脑袋往旁一歪,正好闪过夜色飞掷而过的弯刀。

    抱着饭桶狂吃的石中玉,则是像脑后长了双眼般,还吃还抱着饭桶微微往右侧转了个身,紫荆王脱手射出的樱枪,在不一刻即自他的耳边飞过。

    “刚刚咱们聊到哪了?”无视于所处的地理环境极度不适合野餐、更不适合在这当头晒日闲聊,一脸习以为常的孔雀、悠悠哉哉地为自己斟了杯酒问向身旁的同僚。

    “说到……赤璋将军死在马秋堂手中。”话说得口齿不清的石中五、将手中吃空的饭桶往后一扔,再取来另一桶装满饭菜的木桶,继续边挖边狂吃。

    孔雀笑眯眯地举杯,“我就知道那小子大有可为。”六器的赤璋爱抢地盘嘛,他就大方的让那老家伙先去见识见识马秋堂的神功到底练了几成。

    “另一个白琥将军,到现在都还生死不——”石中玉顿了顿,在夜色回旋于空中的弯刀扫过来时连忙闪避,只是这回他的动作稍慢了点,手中的饭桶硬是被横劈成上下两半。

    “哈哈,那家伙的下场也**不离十啦!”原本笑得很开心的孔雀,在破浪的掌风弯到时也赶紧再闪,不过他那头引以为傲的长发,却因闪避不及而少了一大截。

    无言地看着手中的空饭桶,与地上那截断发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看在还处广场武台上,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一男一女。

    石中玉晾着白眼,“他们俩究竟知不知道……今日陛下只是要咱们按惯例切磋下?”不过就是定期练练身手、探探武艺而已,瞧瞧他们俩,活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脸上都摆着一副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模样。

    “八成早忘光了。”孔雀根本就不指望这两个每回凑在一块,不是闹口角就是急着亮刀枪的同僚,在这种能够正大光明向对方动手的机会里,还会保持多少理性或记得要手下留情。

    以枪杆里的长链拉回樱枪后,手执双枪的破浪先以一枪射向天际栏下夜色的弯刀,再持另一枪准备刺向夜色时,冷不防的,一阵气吼吼的男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破浪,她要是掉了半根头发我就宰了你!”孔雀握紧了拳向他大吼。

    忙得分身无暇的破浪,听了顿时侧过脸狠狠瞪他一眼。

    石中玉则是快乐地大声鼓励,“头头,千万别客气,逮到机会就劈了他吧!”

    夜色也随即扫了他一记冷眼,但马上又回头扬刀砍向破浪。

    摆放在广场旁的一只小香炉,炉上所插的一炊短香,在夜色与破浪再次交手时,无声地燃至尽头,当香头上的火光熄灭时,发现时间已到的两人,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约而同地收手不再交锋。

    “该我了。”孔雀伸手扳了扳颈项,起身脱掉外衫走向那个仍站在原处没动的夜色。

    下场换人的破浪,在走下广场武台的石阶时,在香炉里再插上一截短香,取出火摺于将它点燃后,登上武台的孔雀立即亮出特意请帝国第一铸将新打造的百钢刀。

    激战过后,一滴汗也没流的夜色,无言地看了他手中白光灿灿的百钢刀一眼,而后二话不说地将手中的双刀架在胸前。

    “你可要怜香惜玉喔。”孔雀娇滴滴地对夜色眨了眨那双招牌桃花眼。

    一记朝他飞砍而去的弯刀,算是夜色对他的回答。

    远处的石中玉!则是一脸惋惜地看着手脚没缺,半点大伤小伤都没的破浪,再次完整无缺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口气里充满遗憾,“哟,没死啊?”到底是夜色太留情,还是这个不肯输给夜色的家伙武艺又精进了?

    破浪横他一眼,不语地搁下手中的双枪后也坐在席上休息。

    “甭摆着一张冷脸啦,咱们都知道你身分高贵行不行?”和他八字不合的石中玉也没舍好脸色,两眼上上下下地瞧着他那张贵气逼人的王爷脸。

    本是不想与他抬杠的破浪,在调整好气息后,恍然想起一事。

    他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问:“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的事,是孔雀搞的鬼?”

    石中玉耸耸肩,“他看上马秋堂那小子了。”

    三道偏了方向的刀风,在破浪再次开口前同时抵达他们的面前,他俩各翻了记白眼,采出四掌一同将刀气改轰向一旁,顿时早因他们而残破不堪的园子,又再次多添了两株横倒的大树。

    “六器知道是他动的手脚了?”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破浪继续再问。

    “应该……”石中王摸摸鼻尖,“还不知道吧。”目前是仍没什么消息啦,而同是身为帝国的将军,相信六器也不会一下子就怀疑到孔雀的身上。

    当武台上的孔雀使出看家本领破空斩对付夜色,而夜色轻而易举闪过时!一道砍裂地面的刀气,顿时像条躲藏在地底的狂龙,以疾快的速度自武台一路窜向远处,惊觉苗头不对的石中玉与破浪,在刀气轰向他们前动作快速地更换聊天的位置。

    震耳欲隆的轰声过后,各站在裂缝两边的两个男人,静看着底下深度可观的裂缝,以及后头那整排应声倒下的围墙,半响过后,他俩相互交视一眼,有志一同地回头看向战得你死我活的那两人。

    破浪皱着眉,“孔雀不是很爱那个女人?”爱到连破空斩都亮出来?

    石中玉干干地笑着,“是啊。”虽然说……眼前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像。

    “轮到你了。”破浪直视着香炉里只烧了一会,就被夜色一刀劈断的短香,提醒石中玉这下子得提早上场。

    “好!”跃跃欲试的石中玉甩了甩两掌,三步作两步地往武台边跑去。

    登上武台后,石中玉得意地看着额际已经沁出汗水的夜色,在连连对付了两个男人后,她的气息已不如初时那般从容沉稳。

    “嘿嘿,终于让我等到了吧?”他兴奋地搓着两掌,脸上铺满了捡现成的愉快笑意,“头头,你累了是不是?想投降就快点说哟,其实不战而败并不算是耻辱,败给我们更不是丢脸,你就考虑考虑拉下面子输我一回吧?”

    “少罗嗦。”夜色懒得跟这个只会吃和说话的男人多话,在孔雀一插上短香后立即动手。

    懒得带什么兵器,赤手空拳就上场的石中玉,偏首闪过夜色的弯刀后,突地拔地一起,跃至高处后再飞快地落下,眼尖的夜色赶忙避过那一记重重落下,眨眼间就将地面击出一个大洞的拳头。

    孔雀吹了声口哨,“乖乖,那颗石头蛮力到底是打哪来的?”

    破浪直接指着一地被石中玉吃空的饭桶为他解惑。

    孔雀愈看夜色眉头就皱得愈紧,“喂,你说夜色是不是背着咱们在私底下日夜偷练啊?”打完了两回还有力气应付那头熊?而那头熊似乎还讨不到什么好处,她就一定要这么不给他们颜面吗?

    “总有天我会撂倒她。”他冷哼一声,信誓旦且地握紧了拳。

    孔雀慢吞吞地睨他一眼,再不看好的把头调过去。

    “慢慢等吧你。”他们三个男人同她打了这么多年,从没有打赢过她一回,若是三人合攻的话,胜券当然是在握啦,但若是一对一的单挑……那他们就别想指望长命百岁。

    心情登时闷到极点的破浪,努力按捺下满腹多年不散的呕气后,不甘不愿地以肘撞撞他。

    “喂,赤璋与白琥出兵黄泉国之事,你有没有留下把柄?”

    “当然没——”

    话才说了一半的孔雀,猛然瞪大眼,看着武台上一面被石中玉直接以五指抓起的石板,在扔向夜色后,被夜色横刀一挥,当下砰成数十片,并顺着弯刀的劲道朝他们飞来。

    “石头,你是饭吃太多了吗?”眼看不死心的石中玉抓完一面又一面,而夜色又全都转让给他们消受,立身之地顿时落石有若雨下的孔雀,气急败坏地边骂边左躲右闪。

    同样也倒楣被波及的破浪,只是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樱枪,出手甚快地将即将落在他头上的碎石全都击飞。

    “把话说完。”在武台上的石板全被石中玉给耗尽了后,破浪朝孔雀勾勾指。

    “我办事你放心,倒是夜色……”孔雀皱了皱鼻尖,“喂,她老爹黄琮和苍璧也进驻北域了。”

    破浪挑高了两眉,“她能容忍?”

    “看在她爹的份上,她恐怕不能不忍。”他无奈地摊了摊两掌,然后又好奇地问:“你的东域呢?”西域与北域相继传出六器插手干涉,怎么就独独他的东域什么风声都没有?

    破浪眯细了两眼,“六器要敢踏上我的地盘,他们就得有后悔的准备。”

    “六器会卖你面子吗?”就连夜色的北域都敢捞过界了,何况他这个夜色手底下的将军?

    “本王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六器要想夺回督统四域的大权,那就靠实力摆子咱们四个,别以为在庙堂上耍些手段就能拿回四域。”要权要势,那就拿出真本事,六器别天真的以为他们四人真会什么都不做,就拱手让出四域之权。

    “你有什么本钱可与六器硬拼?”率先和六器杠上的孔雀,并不烦恼该怎么去对付六器,他烦恼的是六器后头,那一大票在朝中替他们撑腰的靠山。

    “陛下与日月二相。”破浪说得很有把握。

    “你确定日月二相是站咱们这边的?”孔雀不以为然地摇首,在眼角余光瞄到那两人还不停手时,忍不住拉大了嗓门提醒他们,“喂,你们还打?香都烧完啦!”

    接连着与三个男人过完招后,只想先行回府检讨今日得与失的夜色,一与石中玉走至他们面前便对他们宣布。

    “今日就到此为止,都回府吧。”

    “夜色。”破浪在她欲走时叫住她,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打算拿黄琮与苍璧怎么办?”

    “按兵不动。”早已听闻此事的夜色,压根就没把六器想越俎代庖的事放在心上。

    “可他们若想接手你的北域呢?”石中玉纳闷地看着她,不懂地盘都快被抢了,她却还摆出一副天下无大事的模样。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对他们扔出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名。

    “天宫有个风破晓。”

    “然后?”三个男人顿愣了一会,一头雾水地皱着眉。

    她的语气中有着笃定,“我爹与苍璧,未必会是风破晓的对手。”守在北域这些年来,她大抵也摸透了天宫的底细大半,尤其是那些有朝一日可能会成为她敌人之人,除那个行踪不定,难以一窥底细的天涯外,据她所知,天宫会视织女城的风破晓为天宫的希望,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聪颖的破浪随即听出了端倪,“你想坐享其成?”现下她什么都不做,目的就是想让风破晓来代她收拾六器?

    “我只是认为还不到我出手的时机。”

    “若是六器不敌风破晓,你是否就接手打败风破晓,再借此向全朝昭示,你的北域压根就不需他人插手?”愈是深思,破浪就愈明白她可以这么大方忍让的原因是什么。

    “你说呢?”夜色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在把话说完后把双刀往腰际一插,转身将疑问留给他们去慢慢猜想。

    “喷喷,看不出她也挺狡猾的。”石中玉一掌勾着孔雀的颈项,咧大了笑脸看着她的背影。

    “总之北域之事,咱们就静观其变吧。”孔雀两手环着胸,并不是很清楚夜色究竟在想什么,“身为四域将军之首,我不认为夜色会任六器爬到她的头顶上,即使对方是她的亲爹。”

    破浪多心地看了渐行渐远的她一眼。

    “最好是如此。”

    LENGLENGLENG

    自天涯返城后,因秋收农忙,霓裳即将自己关进房里专心办公,她还顺道对外放话,除了海角外,任何人皆不见,气得想找她把事情问个清楚的天涯直跳脚,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直至某日。

    一柄飞箭突地自窗外射进房内,在霓裳能反应前,老早就听见拉弓声的海角,已在窗衅接住那柄捎信的飞箭。

    “小姐,城主有请。”拿下箭上所系的信条,看完上头所写的内容后,海角不得不出声打扰她处理公务。

    “他求和了?”霓裳一手撑着脸颊,懒洋洋地扬高柳眉。

    “不。”他将信条拎至她的面前,“是骏伯侯已被城主请来城内,城主请小姐下楼与骏伯侯解释误会,并亲自见见骏伯侯之子。”

    若要说这世上最不死心的人,那肯定非她表哥莫属……

    霓裳没好气地晾着白眼,原本她还以为,在天涯回城的那日,她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可没想到那个顽固得跟牛似的天涯,仍旧是在遭挫后,不死心的继续再接再厉。

    她瞥瞥窗外,“他们都在下头等着?”

    “是的。”

    下一刻,将一桌的帐本都往旁边挪的霓裳,随意取来一张信条,飞快地在上头写了几行字并摺妥后,她坏坏地震出一抹笑,将信条交给海角。

    “把这个射给骏伯侯。”

    将信条系在箭上后,海角站至窗边,拉弓瞄准下方骏伯侯所立之地,依霓裳的意思,有样学样地回信给他们。

    当楼下的骏伯侯拔起那柄海角准确地射在他两脚前的箭,并看完了里头所书的内容后,随即刷白了脸不说,还二话不说地拉着儿子落荒而逃,完全不顾一头雾水的天涯在他后头拼命留人。

    “怎么样?”凑到窗边看戏的霓裳,兴致勃勃地问。

    海角一手指向远方,“逃了。”这回她到底是怎么吓跑骏伯侯的?

    “搞定。”霓裳心情大好地伸了个懒腰。

    但不过多久,留不住客人的天涯在气急败坏地返回楼下后,很快地又再射上来一箭。

    “上头说什么?”她好奇地挨在海角的身旁。

    海角干脆一字字照本宣科,“你究竟写了什么给骏伯侯?还有,孤男寡女窝在同一个房里成何体统?马上给我下来。”

    霓裳挑了挑眉,探首看着下头气得涨红了一张脸的天涯,半响,她无言地将那柄天涯射上来的箭交给海角。

    “小姐不回信?”他不解地问。

    “用不着。”她挥挥小手,站至他的身后心情很好地鼓励他,“这回瞄准一点。”

    “小姐要射哪?”将弓拉妥后,不知该瞄准何处的海角,纳闷地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

    她边说边捂起两耳,“他的腰带。”她对他的箭技是很有信心的。

    海角顿了一会,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笑意,而且含笑地照她的要求,将箭尖瞄准天涯的腰带,并在下方的天涯发觉状况不对忙着要闪躲时,出手飞快地将箭射向她所指定的目标。

    “霓裳!”惊天动地的震天吼再次在天垒城内响起。

    早有准备的霓裳,在吼声过后,放下双手倚在窗边,笑靥如花地看着下方的天涯,边怒声咒骂,边两手拎着没了腰带差点掉下去害他当场出缕的裤头。

    难得能见天涯如此狼狈的模样,心底其实也觉得很痛快的海角,努力地按捺住笑意,刻意板着一张梭脸,当着仍在下头穷嚎穷叫的天涯的面伸手关上窗扇,将他没完没了的骂词全都留在窗外。

    “小姐要上哪?”关妥窗扇的他,回过头,就看到她在搬家。

    “事情都忙不完了,我可没工夫陪那个疯男人继续疯。”两手捧着一大叠帐本的她,边说边以身子推开隔壁书房的房门,打算换个地方办公免得再受骚扰。

    他连忙上前接过那些厚重的帐本,两脚踏进她的书房内,里头更多占满书案的公务立即让他蹙紧了眉心。

    “眉头。”霓裳绕过他的身边,站在案内盯着他的脸庞,“你又在皱眉头了。”每次心情不好也不讲,就光是会皱眉头。

    他不悦地问:“城主已回城,这些事小姐可让城主去做。”为什么不管天涯在或不在,忙里忙外的人都是她?

    “让他做?”她敬谢不敏地大大抖了抖身子,“别逗了,他那颗脑袋在这方面才没那么灵光,他只会帮倒忙。”就算是天才也还是会有弱点的,事事都天才到不行的天涯,弱点正好就是这一桩,与其给天涯弄得一团糟,她在事后又得重做一回,那还不如别给天涯碰来得好。

    不想看她又累得一塌胡涂的他犹想进谏,“小姐……”

    “够了,再皱下去就不英俊了。”霓裳伸出两手摸上他的脸,以指尖用力把那两道往眉心靠拢的剑眉分开来。“你要是不英俊了,这可是会大大地影响我的心情喔。”

    “是吗?”海角直视着她那双翦翦水眸,以及她那为了让他宽心的笑脸。

    “谁教我喜欢你的皮相?”她笑拍着他的脸颊。“在我眼里,你的这副尊容,可远比我家那个流浪汉俊上十倍不止,在我办公的时候有这么赏心悦目的你陪着我,我想我今天一定会很幸福。”

    几不可见的一抹绯色,轻轻掠过他的脸庞,整个人霎时变得沉默的海角,屏住了气息,很难回避因她不加掩饰的直言,而在他心中所勾曳出的阵阵悸动。

    “你慢慢害羞吧。”很明白该怎么拿捏他俩之间分寸的霓裳,并没有继续逗他,在案内坐下后,她挽起两袖准备奋战,“我得赶工了,这些要是今日没做完,童飞一定又会在我耳边罗嗦个没完没了。”

    “我……”为了掩饰自己失态的模样,他也赶忙去找事做,“我去为小姐准备信鸽。”

    “去吧去吧。”已经理首在案内振笔疾书的霓裳,只是对他挥挥小手。

    忙了一早,用过午膳后,霓裳在海角的坚持下只休息了一会,便又坐在案前开始另一回合的公务。时值秋收农忙,她得照佃农所送来的秋获量,尽决计算出今年买卖和冬囤的数量,她还得赶在山头飘下瑞雪前,将雁荡山境内的各邵所缺的岩盐向黄泉国买齐。帮她分担部分公务的海角,则是坐在窗边,将她欲寄送的公文或是清单,分别装进一只只由她所养,早已排队站在她窗边的信鸽脚上的信筒里。

    在那些信鸽飞远后,午后的房内一片静谧,停笔的霓裳悄悄抬起头,看着海角就坐在不远处,安静地整理着他的弓箭和她的金鞭。

    那张常像这样映在她眼底的侧脸,可说是在这世上她最熟悉的脸庞,这些年来,伴着她长大的人,不是一年到头四处乱跑的天涯,而是与她形影不离的他,而在娘亲过世后,若说与她相依为命的人,是那个她在这世上仅剩亲人的天涯,还不如说是永远都安静守护在她身旁的海角。

    在这张甚少表达出喜怒哀乐的脸庞上,他人很难看出他的心事,但与他长年相处下来,她知道,向来在人前话不多,也没什么表情的海角,会在何种情况下皱眉;不管过上了多开心的事,他总是习惯将笑声关在腹里,然后板着脸,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也知道,无论他正在做些什么,他一定会先用双眼确认她所处的地方,与离他所处的距离有多远后,他才会安心地去做手边的事。

    她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她都知道。

    但他也有她所不知的一面,例如说,他的感情。

    在这方面,他就像一片她难以碰触的海洋,她不知它的深浅,也无法探量,他将它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即使她靠得他再近,或是已模模糊糊地察觉了些许,可他也不会正面地表现出来,或是脱口说出只字片语。

    吸饱了墨汁的笔尖,在她持笔久久不动时,悬在笔尖的墨水悄悄坠跌在纸上,将纸张曼染成一片,收回视线的霓裳,赶忙拿来一旁的纸张压按在上头救急,坐在不道处的海角抬首看了她一眼,见她皱着眉捧着不得不重写过的帐本一会后,撇撇嘴角重新拿起笔,他这才低下头继续整理她的金鞭。

    当屋内的光线愈来愈暗,海角点上烛光时,做完公务的霓裳已经在桌上趴着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将脸贴在帐本上的她给抱起,送至书房旁的睡房让她睡妥后,远处大门的门板上即传来一阵轻敲声。

    不想让敲门者吵到霓裳的他,飞快地前去应门,门扇一开见着童飞的脸时,他忙抬起一指放在唇上示意童飞噤声。

    “小姐睡了?”探头探脑看向屋内的童飞,在没见着霓裳的身影后小声地问。

    “嗯。”

    他举高手中所端的端盘,“那晚膳……”

    “交给我吧。”

    接过端盘后,海角将晚膳端进房里,不过一会,他将那叠霓裳已处理完的帐本交至童飞的手上。

    “这是小姐要给你的,还有,小姐累了。”他小声的叮咛。

    “我知道,我会派人栏着城主别来吵她的。”感激不已的童飞,识相地向他保证。

    “多谢。”他淡淡应着,轻轻掩上门扉。

    微冷的风儿灌进窗缝里,吹掀起霓裳窗畔的纱帘,怕她会受冻,海角忙将每一扇窗都关起,独独在火炉畔留了一扇小窗,而后阶在炉前生火好让室内增暖。

    本想叫霓裳起床吃点东西垫垫胃的他,在端着晚膳来到她的床前后,看她那副疲惫的模样,便不忍心叫醒她,他将晚膳搁在一旁,倾身将她身上的被子再盖妥些。

    睡梦中的霓裳皱了皱眉头,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但始终找不到个较好睡的位置,知道她习性的海角,坐在她的身旁探手将她翻过身面对他,再伸出一手放进她的手心里任她捉着,紧闭着眼睫的霓裳在握住他的手后,即停止了动作,安安稳稳的投入梦海里再睡。

    静坐在她的身畔,看她紧捉住他不放的模样,海角的心很痛。

    她有心上人了。

    那日在她告诉天涯之前,这事,他从不曾听她说过,也不知总是与他如影随行的她,是在何时遇见她的心上人的,是在她到迷陀域游玩时所认识的吗?还是……

    这阵子来,不可否认的,因为这事,他整个人被种种震惊、嫉妒与失落的情绪给占满,像只中了箭的猎物,除了注意到伤口的痛楚外,再也无法去思考任何事物,那时的他,觉得心房似空了一隅,而且那空旷流离的感觉逐渐蔓延开,令他无力阻止那股痛感将他淹没,即使他明明就已经为此做了好多年的准备。

    她今年都已二十了,换作别人家的女儿,在她这年纪早己嫁人生子,也难怪天涯会为了她的婚事而着急,努力不懈地想将她趁早嫁出家门,为此,他极力强迫自己得感到麻痹,得去适应终有一日将会来临的别离,可每每听她说出拒婚的言词,和看她采取逼得对方不得不退婚的举动,又会让他有种自地狱中解脱逃出、能够再次好好呼吸的感觉。

    有你陪着我,我想我今天一定含很幸福。

    很幸福……

    就算……这话她只是说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忧心于她,或者只是单纯的一句玩笑话也好,但只要能听她亲口说出这话,他都为此而感到欢欣激动不已,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长久的黑暗中,见着了一盏救赎的***,虽微弱,却也遗是种让人沉迷的光芒。

    聆听着她轻浅的气息,熟知她的海角知道,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浅眠,并常因一些小声音而惊醒,而她往往一醒后,就很难再次入睡。看着积藏在她眼底下的暗影。他不舍地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希望她能因此而深深熟睡,好好地在她的梦里休息,但他那只方离开她身上便觉得依依的手,却怎么也不想离开她的身边。

    他轻柔地执起她的手,闭上眼,虔心地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有他陪着她,她便会觉得很幸福,她并不知,能够这般陪在她的身畔,就已是他此生所有的幸福了。

    YUEYUEYUE

    一边忙着打发三不五时以婚事当借口来捣乱的天涯,一边忙着秋尽之前处理完缄内大小事,整整与海角在房里关了十日的霓裳,在终于踏出房门后,立即前往位于天垒城后山顶上的神宫,去见居于神宫的云神云笈,和云后商讨今年奉神大典的事项。

    不过在她进了神宫,把祭祀的清单交给宫女呈给云笈过目后,她便一手撑着下颔开始在座上打盹。打盹到后来,若不是寸步不离跟着她的海角眼明手快,她恐怕会当着云笈的面,大刺刺地趴在地上睡给云笈看。

    总觉她脸色有些不对的海角,将昏睡的她揽进怀里,才把手搁至她的额上,掌心下传来的熟悉热意,随即让他锁紧了眉心,顾不得连声招呼都没跟云笈打,他便急急忙忙地带她下山找大夫。

    自小到大,总是不能适应四季更迭的霓裳,每在深秋与初冬交替的时间犯病,次次一病,她都会咳上个好些天,自她接任副城主后,每年秋收过后的时节,也就成了她最累的日子,因此她总是在果过头后开始发烧,然后再昏天暗地的咳上好一阵子。

    飘浮在空气中的药味,和外头燃烧秋叶的气味,交织成一种霓裳记忆中的味道。

    在海角请来大夫看过后,照着大夫新开的方子煎药的海角,蹲坐在远处窗畔的小椅上,拿着蒲扇小心地照料着药炉的炉火,头上敷着湿巾的霓裳躺在床上侧着身,将脸庞仰成一种思念的角度,张大了眼,将远处的背影深深刻印在心版上。

    她伸出一指细细描绘着他的身影,指尖滑过他宽阔的肩,不得不弯曲的背,再滑过他不经意侧过的侧脸,顺着脸庞的弧度,她轻抚过他饱满的额,高挺的鼻梁,和从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些许的唇。

    蒸腾而上的热气,在海角揭开炉盖倒出药汁时模糊了他的脸庞,霓裳恋恋地收回指尖,将那曾远远碰触过他的指尖,搁放在自己唇上。

    盛好了药汁的海角,回首看她是否仍在睡,见她已睁开双眼醒来,他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走向她,先将药碗摆在床边的小桌上,再扶起她。

    “小姐,该喝药了。”

    浑身都软趴趴,也使不出什么力气的霓裳,任他扶抱起她靠坐在床边,她不语地看他端来药碗,以汤匙舀起一匙,将还烫热的药汁吹凉后,才送至她的唇边。

    她想,天底下除了他外,或许不会有任何男人会像他这般,亲自为女人煎药、吹凉喂药,捺着性子等她慢慢喝完,再停下来以巾帕为她拭净嘴边的药汁。又或许,天底下除了她外,不会再有任何女人像她这么得上天宠爱,因为,上天慷慨地将一个名唤海角的男人,送进她的生命里伴她左右。

    在他专心喂药时,她直视着他额上细布的汗水,乏力的她,很想伸手为他拭去,更想告诉他,像这种事,就交由城里的嬷嬷来做就行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必委下身段这么做的,可这些年来他总是这样,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也不管他人如何作想,或是如何看轻他,他的眼和耳,总是可以为了她而刻意地看不见、听不见那些。

    让她喝了一阵,想让她休息一下的海角,不经意见着她微蹙着眉心的模样时,忙停下手边的动作问。

    “小姐,是不是药太苦了?”

    她轻轻摇首,“不会。”

    海角盯审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会,半信半疑地以指沾了药汁送入口。苦涩得难以下咽的滋味,令他不禁搁下手中的药碗。

    明明就是苦得不得了,而她向来就不爱喝苦药的,为何她要撒谎?

    “小姐还要再喝吗?”他不忍心地问。

    “要。”霓裳看着他因捧着药碗而被烫红的手,很坚持要将他的心血全都喝完。

    他边说边摇首:“小姐,你不必忍的,我可以叫大夫照旧方子另开几帖,再重新煎过。

    “你想太多了,事实上.我觉得这比旧方子还要好喝。”不想见他为此再忙一回,她索性抬起没什么力气的双手,将他手中的药碗接过,就着碗缘仰首饮尽。”小姐……”才刚煎好还烫口的,她居然就这样灌下去?海角忙不迭地想阻止她,可得到的却是她递回的空碗一个,里头的药汁滴滴不剩。

    充斥在口腔里浓得化不开的苦意,让霓裳差点破功当场皱紧了一张脸,她努力地吞咽,试着让那些苦得害她想去找大夫算帐的苦味散去,并抬起一手抚上海角的脸庞。

    “别老是皱眉头,再皱下去的话,你很快就会变老头子了。”她以指尖在他的眉心轻揉,煞有介事地说着,“若是要老,那也该是先老我表哥,你不可以老得比他还快。”她可不愿,在她面前,他永远只能对她摆出这副表情。

    丝丝笑意溜出他的唇角,“不可以老得比城主快?”看样子,这些年来天涯真是被她给恨惨了。

    “没错。”她信誓旦旦地握紧了拳,“我就是要你把天垒城第一美男的名号抢过来,到时我看那个自恋的家伙还嚣张不嚣张得起来。”仗着自己长得还不赖,身边又老是有一堆蜂蜂蝶蝶围绕着,所以他老兄自己的婚事都不必急,全都转嫁急到她身上?谁要他来鸡婆?

    “我会照小姐吩咐尽力试试。”他含笑地看着她好了许多的气色,“小姐要不要睡一会?”

    “待会。”她摇摇头,一双了无睡意的水眸,直逗留在他难得出现的笑脸上不走。

    被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起初海角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渐渐的,他发现她的眼神是那样专注,不加回避也不掩饰,在那双坦坦的眼眸里,更不存半点嬉闹玩笑的成分,这令他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变了,有种令人想闪躲但又更想沉溺的味道,灼灼的目光似语引飞蛾的媚灯,拉着他不断深陷。

    他本是想回避的,但恋着不走的双眼却有自己的主张,无论如何唤也唤不回,他聆听自窗外传来的沙沙声响,在这一刻,他觉得外头正燃烧着的,并不是秋叶,而是他那颗难以自拔的心。

    “小姐,你在看什么?”他沙哑地问。

    “秘密。”她笑了笑,满心欢喜地将他的笑容,和他的不自在全都存在心底。

    海角着迷地看着出现在她颊畔的绯意,那颜色,就像清晨蔓布在东方天际的粉嫩晨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掬取,但远处的敲门声却在这时响起。

    像是魔咒遭解除般,海角勿匆收回即将碰触到她的指尖,起身准备去应门,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在眼角的余光中,他在她眼中瞧见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

    偷偷摸摸站在霓裳房门前的童飞,边留意着有无他人瞧见他来此,边心急地再敲着门,直至海角带着一副古怪的神色来应门时,他飞快地闪身进屋,而在进屋了后,他举模不定地犹豫了许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拉过海角,在他耳边道出一大串霓裳知道后,肯定会跟天涯没完没了的家变起因。

    “发生什么事?”当海角带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凝重脸色回来她的面前时,霓裳原本在云端上的好心情,顿时跌回现实的地表。

    他反覆思索,却怎么也找不到个较委婉的说法,更怕无论他再怎么说,她也会气得什么病都不想养了。

    看完了他的反应,已大概推敲出会让他皱眉的原因后,霓裳冷冷地问。

    “你老实说,我表哥又做了什么?”在这座天垒城里,除了她外,也就只有那个亲戚能让他出现这号表情。

    “一定得说?”他愈想愈不妥,更怕她因此而气坏了身子。

    “海角,不管他做了什么,我迟早都会知道也必须去解决。”她无奈地一手抚着额,“你告诉我,哪回不是这样?”

    “好吧。”不想让她听了后太过激动,他只好尽量只提重点,“城主将在城内举办比武招亲。”

    霓裳愕然地眼大了眼,“什么?”

    “小姐,你还病着,这事就留到日后再——”知道她的脾气就和天涯一样,像颗火烧的爆栗子般,不愿说太多的海角才想敷衍而过,她却抬起一掌阻止他。

    “说。!她非得知道天涯又在搞什鬼,“一字不漏的说完。”

    瞧了瞧她已然生怒的模样,和她那双固执的眼眸,没法不说真话的海角,只好无奈地吐实。

    “日前城主背着小姐,暗地里对天宫所有的山头发帖,天垒城将举办比武招亲,谁要能胜了小姐,城主就把小姐嫁给他,并且还把天垒城当作小姐的嫁妆。”

    她慢条斯理地握紧了两拳,“为什么……这事我完全不知道?”

    “这事是城主在小姐闭关办公时做的,城主还下令全城封口,不许任何人告诉小姐这事。童飞总管是因不忍见城主这般瞒骗小姐,故才松口偷偷告知这事。”要不是童飞还有点良心,看在她总是为了城务忙得团团转,不然童飞也不敢冒着被天涯逮到的风险来通风报讯。

    “他连你都瞒?”眉心隐隐抽动的霓裳。再也忍不住地一掌重拍在床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趁她忙得分身无暇,没法去泼冷水,天涯就在外头给她搞花样?反这回他居然还串通了全城的人!

    “童飞说,现下几乎天宫每座山头,都已派出人选正前来咱们天垒城。”再过几日,就有—大票想得到天垒城的男人准备来此大显身手了。

    “我要宰了他——”气得七窍生烟,只想出门鞭人的霓裳,在怒吼过后,因一时喘不过气,而开始剧烈地闷咳。

    海角见状忙不迭地揽过她,伸手拍抚着她的背脊,心疼地听她在他怀中咳得昏天暗地。

    “把……把天垒城当嫁妆?”好不容易才咳完一回合,气喘吁吁的霓裳捉着他的衣领问,“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他还像不像个城主?”

    他想了想:“是不像。”实际上,是根本就没有像过。

    眼看着现下的状况已是覆水难收,气得牙痒痒的霓裳发现,在她婚事上头,愈挫愈勇的天涯,已经由正大光明的帮她选亲,改成玩阴的与她互斗**。

    比、武、招、亲?现下她病得跟只病猫没两样,怎么比呀?就算要她亲自打发那一票男人,也得等她病愈再说呀,天涯分明就是想借她生病这个时机,好让那些平常打不过她的占上风,再顺顺利利地把她嫁出去。

    盛怒之余,窝在海角怀中的她,拼命令自己必须得冷静下来,速速想出个应对之道,不然到时她真会被不明不白的给嫁了出

    去。

    她以指点点他的胸口,“海角,比武招亲是在何时?”

    “十日后。”海角低下头,看她变脸似地换上了一副沉思的模样,而且,她将双目往上移,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半晌过后,她露出一抹沉稳的笑意。

    “十日后,我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病得没法下场参赛。”既然她不能下场去摆子那些男人,那她何不改派一个高手去削天涯的面子?

    “小姐要我代小姐出赛?”海角转眼想了想,总算有些明白她为何会这样盯着他了。

    “可以帮我吗?”她一脸期待地问。

    “是。”他一脸理所当然地接下她的命令。

    “海角,我不要嫁人。”霓裳伸出两手捉住他的衣襟,郑重地向他声明,“我一个都不要嫁,所以那日你一个都不可以输。”

    看着她眼底强烈的决心,未把丝毫情绪表现出来的海角,只是沉默地向她颔首。

    “真的不可以输喔。”她仍是不放心,就怕他会一个不小心把她给让了出去。

    “小姐请放心。”他淡淡地应着,扶着她躺回床上想让她睡一会,但她却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海角,我是不是很任性?”向来都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从不会反抗,更不会拒绝她,即使是觉得为难,他也不会说出口。

    “小姐不会。”他边说边抚开她额际的发,以掌探了探它的温度,而且把搁在小桌上的湿巾取来覆在她的额上。

    “真的?”她直望着那张温柔的脸庞,很想能够听他亲口说上一回藏在心底的话。“真的。”海角微笑地给她一个保证,“小姐尽管安心歇着,比武招亲这事,小姐不需烦恼。”

    怎么安心歇着?现下光是想到那个令她头大的比武招亲,她就够坐立难安了,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坐在她身边见她因这事而毫无睡意的海角,却在她能够开口反对前,伸手轻点了她的睡穴,强制性地迫她休息。

    将她额上差点落下的湿巾重新放好后,海角轻显着她的面颊,为先前那抹已错失的嫣红而感到遗憾,他轻轻侧首,回想着方才那些自听到天涯干了什么事后,种种在心底油然而生的焦急与愤怒,但此刻,它们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因为她的任性。

    她不会知道,有些事,碍于身分之别,他向来只能强迫自己去忍去让,而无法去改变他所不愿见的那些,一如先前那个目中无人,大刺刺地扛着聘礼来天垒城下聘,打他第一眼见到就只想赏个两箭的骏伯侯。但即使知道骏伯侯配不上霓裳,身为家奴的他,却对天涯的选择无地置喙些什么,他只能一如以往地仰赖霓裳的任性,再看她亲自赶走那些天涯为她找来的男人,那些……他渴望能取而代之的男人。

    在她为了她的性子而担忧,怕会因此而为难了他的,她不会知道!他的心头为此暖洋洋成一片,他很想告诉她,事实上,他很乐于她的任性。

    因他,根本就不愿将她拱手让给任何人(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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