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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意料之中的意外·当我真的直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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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二零年除夕过后的一个星期里,我的外公就总是感觉到后背发痒,每天都是夜不能寐。

    那时候正是疫情高发阶段,我们家就都认为是外公在家憋了太久,需要出去走一走。抱着这样的心态,我们将外公偷摸着带到了乡下的姨父家,希望在这里能给外公一些自由的感觉。

    在乡下的几天,外公确实表现出了一丝高兴的样子,但身体状况却没有出现什么好转。反倒是外婆在姨父的热情招待下,忘记了吃降压药,恍恍惚惚地就中风了。

    所幸我和父亲都对高血压有深刻地了解,因为我的爷爷也有高血压且多次中风。于是在一些细节处,我们发现了外婆是要中风的前奏,便连忙送到医院救治。

    在这个救治外婆的过程中,我们也决定让外公好好的检查一番。在综合了多项检验后,医生给我们的只有一个回复。

    肝癌晚期。

    有时候癌症就是来的这么突然,我们都没想到一个七十岁的不服老的老人就在一夜间被告知了这种消息。当然,外公是始终不知情的,就连外婆也不知道。

    在我的印象里,外公以前是国有煤矿里的工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让他在本该退休的年纪继续奋战在民工的工地上。但是,我们全家都是反对他继续在外打工的。

    一来是我们这些后辈足够赡养好老人;

    二来是外公应该和外婆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了。

    每当我们这么说外公时,外公总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不留神,他老人家已经在某个工地上又干了起来。

    如果说,外公的一生就是热爱劳动、享受劳动,是个纯粹的工人阶级。那么这句评语总结的就是相当中肯。至少,在外公的所有人际关系与工作关系中,勤劳、脚踏实地、不惧艰难险阻、永远敢为人先是大家对外公的一致评价。

    当外公因为癌症只能待在医院里时,母亲选择留下了日夜照料。在一天天的照料中,母亲向我们诉说外公以前受到的工伤。

    这些伤若是单独提出一件在其他人身上,那无疑是毁了一个家庭的。但是这些伤在外公眼里还不算什么,外公不仅是撑住了,反倒继续站起来战斗。

    我想,一位铁人就生生在我面前,还是我的外公,我的亲人。

    公历三月份的时候,外公实在是忍受不了在病床上的折磨了,他反复对我母亲及我的姨妈们说要动手术。在他的意识里,身体有毛病动完手术就可以了,以前不都挺过来了吗?这次也一样!

    实在是拗不过外公,我们最终决定了动手术,切除大部分的癌变肝组织。而对于这件事,父亲是这样对我说的,“如果不动手术,那么外公的生命应该还有大半年,而动了手术就只能看天意了。”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虽然强壮,但毕竟是老了。在九死一生的手术中,外公是挺了过来,但接下来面对的是比手术前、手术时更加困难的恢复挑战。而在这个恢复的过程中,癌细胞还有极大的几率扩撒。

    这段时间里,我每周都会回到宁乡看望外公。每一次去,带给我的直观感受是躺在病床上的外公又消瘦了些许。直至这两周,完全是一层皮在包着骨头。

    在每周的探视中,母亲与姨妈们说外公很难吃得了东西,全靠着营养液在支撑。那时候我就觉得诧异,靠这营养液能让外公恢复得了吗?这样的疑问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说了一些吉祥的话,让半睡半醒的外公和情深意切的外婆高兴高兴。

    到了这周,三姨妈说外公能吃得了一些米粉了,这让我们家都觉得高兴。我们认为外公只要能主动吃些东西,就能够相信外公一定可以康复。但在母亲的叙说中,这五月份以来,外公浑身不得劲,总是说着身上的各处关节肢体很痛,并在一声声痛苦地呻呤中赶走了同一间房的几位病友。

    五月三十号,我和父亲去看望了外公。外公表现得很好,对我们说的话也是清晰有力的。我们提出要接外公回家坐一坐,外公却连连摆手,只对我母亲说离开医院就会死。我们认为这是外公知道自己的病情很严重,所以选择留在医院,时刻等候治疗。

    五月三十一号,这天是周末。上午我和父亲想着接外婆去医院再看一看外公。外婆说有事去不了,我们只好自行前往。刚离开外婆家,就看见母亲回来了。

    母亲说医院现在有三姨妈在照顾,外公睡得很好。而母亲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想着回外婆家睡一觉。我和父亲见此,便放弃了去医院探望,选择直接回长沙。

    下午,我才做过牙科手术,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在母亲哭哭啼啼的诉说中我知道外公已经走了,要我们赶紧回来。

    说实话,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仿佛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我保持着一种高度的理性。只是让人意外的是我们一家在每周每天的探望照顾中,居然遗忘了今天。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现实的生活远比小说更加离奇。

    我知道,我的文笔不能够将我内心的许多话详细写出来。但我将尽力表达出我的感受。

    收到消息后,我和父亲风尘仆仆地又从长沙赶回宁乡。当来到医院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外公已经盖上寿被遮住了脸。我看着外婆和她的四个女儿在泣不成声,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坐在外婆身边陪伴着。

    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扛着简易的棺木进入病房时,所有人都不忍直视,而我却直直地看着那些人。我看着他们略显粗暴地将外公的遗体放入棺木里时,我油然生出一股怒火。但只此一瞬间,我熄灭了这股火。

    或许我们的一腔真情流露、情感寄托是那么不可玷污,但在见惯了生死的殡仪馆工作人员眼中不过是一件例行公事。

    世间的爱恨情仇因人起,因人灭,在自己的人生大戏中是不可或缺,而在旁人眼中,或许只会觉得吵闹繁杂。

    一个人就这么走了,我的外公就这么走了。我不知道在外公的最后一刻想到了什么,又有什么话想要但忘记了嘱咐。

    我只知道斯人已去,其魂犹在;生命不止,奋斗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