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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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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寒冬的远离,山区再度进入奇妍竞艳的开花季节,齐氏茶业的园区和加工厂也步入采摘嫩茶的忙碌,为一个月后的行销网路制作上品等级的春茶。万事起头之际,齐霖理所当然把“忙”字摆中间,可是偏有人喜欢缠着他不放。

    早餐时分,他努力闪躲她偷鸡摸狗的攻击。

    “倚月,别胡闹。”

    “我哪有?”她提出无辜的答辩,继续“巴”在他身上。

    他们的“秘密私情”已经延续三个多月,然而因为齐霖一些奇奇怪怪又说不通的顾忌,他们决定暂时瞒住齐母事情的真相。保密的工作执行起来着实不容易,毕竟老人家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夜里要想瞒着她偷情可得具有高深的功力。

    不吃窝边嫩草的使命感让齐霖下定决心和倚月保持“正直清白”的关系,然而他夜夜承受着她溜进房时里突袭的诱惑,每一次总坚持不到两分钟就屈服在她的“婬威”之下,让她攻城掠地、鲸吞疆土,不亦快哉!

    “一会儿妈浇完花就进厨房,你给我安分一点。”他用力端起刚健正直、意气雄壮的声威。

    才说完,她不安分的嘴唇已经封住他的嗓音来源处。

    “喂…”他抢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挣开她。

    “早。”齐母出现的时机正好阻止他开骂,所有话一骨碌全吞回他肚子里。“齐霖,怎么大清早脸色就怪怪的?”

    “没…没事。”他强笑着接过倚月替他盛好的清粥。

    “坐呀!”她热情地招呼大伙儿就定位,自个儿开开心心地霸占他身畔的坐位。

    桌巾底下,金莲玉足开始作怪,隔着裤管搔弄他的小腿肚。

    “倚月!”他轻喝。

    “干嘛?”她无辜地瞟着他。“没事不要老凶巴巴地吼我名字,OK?人家好端端地吃稀饭,又碍着你什么了?”

    “对呀!齐霖,你不要老找倚月麻烦。”齐母也替她发出不平之鸣。

    他忽然觉得碗里盛装的并非稀饭,而是难以入口的黄莲,而且他必须样装哑巴,乖乖地将它们吞进肚子里…虽然其实不是真的那么“苦!”

    “今天晚上村里应该筹划好活动了吧?”齐母夹起香软QQ的面筋放进儿子碗里。

    “对。”他尽量让语调维持在稳健的频率。

    “对什么?”齐母追问。她儿子话少的老行病又发作了。

    “阿里布说村民打算…噢!”他的身体忽地震了一下。

    “什么?”面筋掉在桌上。

    “没、没事。”他勉强扯出笑容。

    那只该死、诱人的脚丫子从他的小腿肚逐渐往上移,开始在他膝盖和大腿上摩划着圈。幸好桌巾的长度足以遮藏住他腰干以上的部位,否则他此刻的“反应”可能会令亲爱的母亲大人尴尬到姥姥家去。

    “村里今天晚上有活动呀?我都不晓得。”她居然还一派天真无事的谈天说地。

    “每年春茶的采收期,村子都会举行庆祝活动。”

    你给我安分一点,否则今天晚上要你好看!他的眼神传达着龙心不悦的旨意。

    “倚月,你从来没参加过类似的庆典吧?节目很精采哦,壮丁们会表演祈福今年丰收的传统舞蹈,妇女则升起大大小小的营火烧烤野猪肉和山鸡,所有食物都调配上特有的山区香料,香得让人受不了。附近村镇相熟的朋友们都会赶来参加,你一定要去开开眼界。”齐母精神奕奕的展开游说。

    她听得神往不已。“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可是我和大家又不熟,目前为止也只有比较认识阿里布父子,如果贸贸然出现在广典上,会不会太突兀了?”

    平常她的活动范围以主屋附近为主,偶尔遇到齐霖去茶园巡视,才帮着送送便当,但大半时候他都待在半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加工厂,所以她和齐氏员工们接触的机会微乎其微。除此之外,村里的人见过她的机会就只有上回的食物中毒事件,然而当时兵荒马乱的,有谁会特别去记得她的存在?

    “这个时候就尝到没有广结善缘的苦果了吧?”他低声呢哝着风凉话。“早知如此,平常为什么不多跟着我四处去认识朋友…喝!”

    他猛地震跳一下。

    “怎么回事?”齐母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没事,呃…椅垫有点扎人,可能是弹簧松了。”

    原本盘桓在他膝盖上作怪的小脚突然往上面探去,压碰他一触即发的“危险地带”,他只差没护着重要部位跳起来。所以说,男人就是比女人吃亏,一些感官上的冲击比女性明显,害他们想遮也遮不住。

    “会吗?可是咱们的椅垫是我用毛线勾的,哪来的弹簧?”齐母非常疑惑。

    “要不就是毛线头了。”他转得很硬。“妈,下次记得把毛线头清理干净。”

    “你站起来让我看看。”母亲大人不能忍受自己的作品遭受抨击。

    现在站起来?那还得了!他以后还要做人哪!

    “不用麻烦了。”他连连摇手。

    “没关系。”他老妈脾气比较拗。

    “等我吃完早点再说。”他埋头努力吞稀饭,一副“我很忙”的样子。

    “你硬霸着扎人的坐垫干什么?还不快换位置!”齐母发出懿旨。

    “算了,我吃饱了,先出去工作,你们慢慢吃。”齐霖只好选择快速遁逃的最后一计。

    他匆匆抓过车钥匙,趁母亲来得及瞄见他的窘状之前冲出餐厅。

    “哎呀!我忘记问他今天在哪里工作,需不需要我送便当?齐妈妈,你慢慢吃,我马上回来。”倚月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奔出“肇事现场。”

    两人离开得相当匆忙,因此都没看见齐母脸上窃笑的表情。

    “齐霖。”倚月及时阻止他坐进驾驶座。

    “你还好意思追出来?”他恶狠狠的道:“以后要是再像今天早上一样恶作剧,看我怎么收拾…”

    他的威胁没能说完,纤瘦苗条的娇胴已经投入他怀中。

    四下无人,两人自然毋需避讳任何眼光。她微仰下颚,承接他迅速的侵略,报复性的感觉中又不失温情。

    “我跟你一起上工好不好?”她撒娇道。“你不是劝我多接触新环境、新朋友吗?”

    拿他新鲜出炉的风凉话来堵他的嘴。

    “你呀!”他点了点她额头,笑骂道:“给我乖乖回去温书,上回复习物理是什么时候的事?”

    “紧张什么?物理课本永远放在书架上,又不会消失不见。”

    “我也不会呀!”在她额际印下最后一吻,他坐进车子里发动引擎,带着亲匿的笑容驶离她的视线。

    是吗?倚月有些怅然。

    不知为何,她心头总是存在着不踏实的感觉,仿佛两人的牵系脆弱得不堪一击,随时有断绝的可能。这种不安全感,莫非只有她才感受到?

    是她太多心了吗?

    出于年轻爱尝鲜的心理,倚月抵受不住好奇心的引诱,尾随齐霖出现在只有“相熟的朋友都会参加”的庆典场合。齐母必须出席一场朋友的喜筵,因此没法子一起赴会。

    “哇,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她忍不住敬畏地叫出来。

    吉普车甫在村口的停车位泊稳,村落中心升起的主营火已将夜空映耀成暗红色的绒幕。她这种典型的城市小孩,只在偶尔参加自强活动的时候,才有缘见识到营火的威力,尽管如此,也从没想像过火团真的可以烧出两公尺高的焰舞。

    “城市乡巴佬!”齐霖取笑她张大嘴巴的呆样。“过去看看,说不定野猪已经送上烤架了。”

    “食用野猪肉合法吗?”她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庆典用的野猪其实是普通猪。”难得今天心情好,他多说几个字的意思提高不少。“由于传统习惯以野猪肉为主,所以大家一直延续着这么称呼。你想想也明白,台湾哪来这么多的野猪跑来跑去?”

    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营区内集合了。这也是她头一次见到村民们鲜朗活跳的健康模样。

    村内除了户外的路灯已亮着,其余住屋的兴源完全熄灭,更衬出庆典区那堆熊熊焰火的灿亮耀目。手鼓∨笛和几件传统乐器的调练声音从广场外缘响起来,此起彼落地交织成不分乐章的即兴曲。

    常听人说,原住民个个都是天生的艺术家,此刻新眼欣赏到他们描绘出来的图腾,和舞弄乐器的精巧手式,她终于完全拜服。

    想来有点丢脸,早先她还以高人一等的偏见来看待他们,结果呢?人家的文化艺术只怕比她高明一百倍。

    “老板。”身着传统服饰的中年妇女打老远招呼他们,接着好几个男人团团围过来,黝黑的脸上写满热烈真诚的笑意,大伙叽哩咕噜地吐出他们惯用的语言。

    …没想到你会带女朋友来。

    …她好可爱,是不是你在台北认识的?看起来有点眼熟哩!

    阿里布插进来解释。

    …这位小姐上山好几个月了,上回村民生病,她也过来帮忙了,你们认不出她吗?

    “哦…”一个中年妇人以敬佩感动的眼光投向她。

    从头到尾倚月只听得懂刚才这声“哦。”

    “啥米?我拢总听无咧!”她干脆也用另一种土语…台语…向他咬耳根子。

    “他们问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节目快开始了。”然后他也喊回几句叽哩咕噜语。

    “你又说了些什么?”她半句话也不打算错过。

    “我告诉他们,我是为了等你才迟到的。”

    嘎?太可恶了,竟把责任推卸到她头上,她的人际关系已经够有限的了。

    村民七嘴八舌地鼓噪起来;投向她的眼光非常特殊,却不是恶意的表征。

    “他们又说了什么?”分明欺负她不懂山地话。

    “他们问我为什么你这么会穷磨菇,我回答他们因为你正在学习如何用脚趾头划口红,所以花了点时间。”说完抢先走向营火区。

    “类人猿!”倚月追杀过去。

    他回手揽过她的小蛮腰,坐上村民特别为他选定的上位。

    广场大约有百来坪,左侧外缘升起十七堆小火作为烤食物之用,中央则焚燃着巨大的主火堆,观赏节目的座次围绕着营火,从她和齐霖的角度可以看见全场节目。突然,眼角余光瞄到琪雅也莅临现场。

    密索跟着琪雅踏入营火区,在大美女身旁叽叽呱呱地咬着耳朵,但琪雅冶艳的脸蛋布满无庸置疑的厌烦,仿佛被密索缠得不胜其烦。

    那女人最好识相一点,别过来招惹他们,尤其是“她的齐霖。”

    “嗨,齐霖。什么时候到的?”天不从人愿,琪雅发现了他们,马上撇下密索,漾着倩笑朝他们走过来。“我还以为你会顺道过去载我,和往年一样。”

    媚眸有意无意地瞟向倚月。

    “我以为密索会去接你。”他简短地回答。

    琪雅灿亮如明月的笑脸倏地僵了一下。“以前都是你来接我的。”

    “齐霖的吉普车坐两个人刚刚好,多载第三个稍微挤了点。不好意思,占走你的位置。”倚月装傻的本领谁也比不过。

    琪雅瞪视她的眼神堪称怨毒,显然想对情敌发飙,又不愿在心上人面前显露”虎豹母“的晚娘面目。

    “齐霖,帮我拿杯冷饮好不好?”她转而支开齐霖。

    苏大小姐才没那么白痴呢!乖乖留在原地任她骂?门儿都没有。虽然倚月的一张利嘴对付她绰绰有余,但是,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足取的女人坏了今晚的兴致。

    “好呀!齐霖,我和你一起去。”倚月不由分说地拉起他。

    忽地,带动气氛的前奏鼓曲叮叮咚咚地拍响了。

    “舞蹈节目即将开始,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他提议。

    “没关系!”她硬拉着他来到广场另一头坐下。“我才不要整晚和那个女人坐在一起。”

    她宁愿牺牲视野好的座位来交换整晚的快乐心情。

    倚月隔着火堆,遥遥对情敌扮鬼脸。上位让给大美女好了,反正她有齐霖。

    鼓声节奏转趋热烈,所以琪雅只能愣在原地气得牙齿发痒,无法随便站起来走动,影响到其他人的视线。

    “琪雅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他好笑地问,注意到她们俩见了面活像两只母刺似的。

    “你说呢?”她忽然迅雷不及掩耳地亲了亲他的唇。

    “倚月!”齐霖赶紧挺身和她保持距离,老天爷!众目睽睽哪!

    标记所有物的任务达到!她笑吟吟的,注意力转向场中央的舞阵。

    第一支舞祈祝舞由男丁们组成,沿着火圈圈成内外两个圈圈,两组人马的领头者分别由阿里布父子担任,显然父子俩在村中具有相当崇高的地位。

    替舞步伴奏的工作由舞者们一手包办。每组人马腰边都系着一具小皮鼓,随着特定的节拍击打出悦耳旋律,原始的敲击乐配合著舞者们雄壮威武的呼喝声,交织成震动人心的音符。

    “喝!”外围的舞者朝天呼出剧烈的吼声。

    “嘿!”内围的舞者随之而起。

    “喝”“嘿”的呼喊持续不断,舞步的狂蹈越来越加快速度,熊熊火光映在每位舞者脸上,汗水随着逐渐升高的体温沁出古铜色的皮肤,虔诚的祈求在步伐和鼓声中震撼了整个宇宙。

    这支原住民舞蹈传达出他们**裸的、毫无矫饰的情感,直接宣泄出心底最神圣的尊敬,对人类、对天神。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从没体验出原住民文化中的宝贵特质,反而一径以虚荣的尘俗标准来衡量他们,甚至理所当然地抱持着偏见。

    “好看吗?”齐霖不自觉地流露出怜爱,轻声询问她。

    “嗯。”她一个劲儿点头,眼光甚至无法离开舞者们。

    “哈!”所有舞者同时喊出终结的语句,舞步刹那间凝住,鼓声息止,肉身雕塑团团围住火焰。

    广场陷入沉静。震撼凝肃的气氛几乎让观众喘不过气来。

    阿里布仰头叫出四个简单的音节。

    咚!最后一声鼓响,一切结束!

    好呀!惊艳叫好的鼓噪声、掌声从各个角落轰隆传出来。

    倚月的脸蛋兴奋成嫩红苹果,“安可!安可!”双手几乎拍红了。

    “这种舞蹈没有安可的。”他好笑地包住她的手掌,拒绝让她再“凌虐”自己。

    “偶像!偶像”她兴奋地揪住他的臂膀。“待会儿记得替我向阿里布要签名。”

    场中央,阿里布突然举手要求大伙的注意力。“叽哩咕噜呱啦…”

    长串的演讲词从他口中流水似的宣泄出来。倚月忍不住替自己感到哀怨,为什么不多花点心思向齐霖讨教山地话呢?他好像说得还错,起码不会像她这样沦为听力健全的聋子…啥米拢听无。

    “类人猿,他在说什么?”她委任他担任临时翻译。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他卖个关子。

    阿里布演说到激动处,所有听众全部振奋起来,卖力地拍手噪嚷。主讲人边说边走,沿着火堆绕***,最后…停在她和齐霖面前。

    倚月猜想阿里布八成打算邀请老板大人发表演说。可是,他为什么连她一起“看?苯?兀?

    “齐老板,苏小姐。”工头终于说出她听得懂的语言。随着他的介绍,村民们同声欢呼起来。

    她纳闷的眼光向齐霖寻求支援。

    “村民希望藉着今晚的机会,感谢我们在食物中毒事件的帮忙。”他挽着她走下场中央。

    原来如此!事隔两、三个月,没想到大家都还记着这件举手之劳。说不感动是假的,倚月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琪雅!”阿里布宣布第三位恩人的大名。

    倚月的快乐浇熄了一些些,原来那女人也有份。也罢!她必须拿出运动家的风范。

    琪雅一脸春风地笑进场,甚至挽住齐霖另一只手臂。倚月气得双眼发昏,天杀的!今天晚上回去她非钉木娃娃诅咒她不可。

    “谢谢。”琪雅笑咪咪的,挽着他的手臂接受众人的称誉,不时露几句叽咕噜语和他对答。

    显然大美女打算将她隔离在荣耀光圈之外。

    “类人猿…”她发出不依之鸣。

    男主角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陷入两位女士之间的争战,马上选择明哲保身的撤退步骤。最难消受美人恩不是他此刻的境况。

    “下一场舞蹈就要展开了。”他连忙把手臂抽出美女们的钳制。“倚月,这首舞曲以女性为主,很有趣的,任何未出嫁的少女都可以下场跳舞,你留下来玩一玩吧。”

    “喂!我没学过…”

    男主角溜了。

    不行啦!待会儿人家踢左脚的时候她抬右脚、举右手的时候她挥左手怎么办?她宁死也不愿在琪雅的面前糗大。

    传统的丝竹乐器再度响起,少女们纷纷下场款摆,琪雅也留在场内,向她不怀好意地冷笑,似乎看穿她的窘境。

    “琪雅小姐,我听说这场舞是以‘年轻少女’为主,你老人家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技术指导吗?”她倦装出友善和煦的笑容。

    任何俏佳人听见这番问话,脸色都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

    “你要是怕出丑,干脆求我吧!只要求我,我就告诉你这场舞怎么跳。”琪雅睥睨着她。

    “咱们各安天命。”她悠哉游哉的脚步晃到火焰彼端。

    倚月外表装得潇洒,其实心里紧张得快尿裤子了。救命呀!现在离场还来得及吧?

    “随便跳,没限制。”一个友善的女孩子舞到她身旁咬耳朵。“待会儿音乐停住,鼓声响起,你只要舞向心上人面前,与他一起离场就可以了。”

    求偶舞!

    So…des…nei(原来如此)!以前她听说过一些部落会乘机开放,让未婚男女们藉由舞蹈传递出倾慕的心意。当时只是听过就算,熟料有朝一日自己真能下场表演一番。真是有趣!

    反正她没差,待会儿相中类人猿的方向扑过去就是了…

    慢着!那个大魔女一定会跟她抢,到时候该如何做?设计舞曲的人有没有针对我位女人相中同一个对象的情况提出解决方案?总不会像“来电五十”的场面,蠢兮兮地问男方:“来不来电?”“噢,来电!”那样解决吧!

    不行,她死也不能抢输!

    刚才她移换了位置,因此琪雅距离齐霖比她近。倚月也不跳舞了,干脆直接跑往了的方向。

    三公尺、两公尺;琪雅也努力地挤向目标;丝竹乐声蓦然催紧,舞曲快结束了;一公尺、半公尺;哈哈哈,她一定先到。

    轰!鼓声突然加入战局里。

    她赢了,她赢…哎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莫名其妙的脚踝,勾住她的脚丫子,她和另一位舞者同时跌得七荤八素。

    “类人猿!”她抬头呼痛。

    琪雅猛地扑进他怀中。得分!

    “呀荷!呀荷!呀荷!”观众呼叫着,一窝蜂拥向选中男伴的少女,将双双对对的情侣簇拥向广场边缘。

    倚月差点被乱脚踩死,幸好有个善心人士及时把她扶起来。她无助地看着齐霖和琪雅一起被拱向外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倚月。”齐霖挣脱琪雅的环箍,但他摆脱不了包围在身后的重重人墙。

    “齐霖,不要走。”琪雅挂着笑容应付贺喜的旁众,眼中却闪着紧张。

    “倚月。”他再唤,压根儿没听进她的请求。“对不起,借过。”

    “老板,不要害羞嘛!”一个茶园员工挤上前调侃他。“赶紧和琪雅进林子里‘聊天’。”

    他勉强挤出敷衍的笑容,不愿多说什么破坏大伙寻欢作乐的气氛。“麻烦让我过去。”

    “齐霖。”琪雅及时在完全脱离人群之前拉住他。“不要这样,和我到别的地方谈谈,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她的眼底、话中,闪耀着深沉的渴望和悸动。别让我失望,别抛下我,她无声地恳求者。

    “琪雅…”他终于正视她。

    两个沉默相对。摩肩擦踵的拥挤,人声杂乱的喧嚣,外在世界的纷乱暂时消失于他们的方寸之地。

    琪雅等着,等着他说出答允的承诺。

    齐霖轻轻捏握着她的柔荑,吐出一句:“对不起。”转身离开她的天地。

    对不起?琪雅愣在原地。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真的输给那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倚月!”齐霖终于赶回他们当初被人群隔开的地点。

    倚月已经失去芳踪。

    她输了!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输给那个发育过度的女人。

    类人猿选择了琪雅,而不是她。

    Allright,或许这种说法不公平,应该说是“琪雅选择了他”,类人猿只是被选择的对象。但是…他可以挣脱呀!凭那身肌肉,真要施展出力气来,即使十个琪雅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没有,他选择乖乖地被琪雅拖走。

    如果他的心中存有一滴滴她的影子,好歹看见她摔得惨兮兮的,也该飞奔过来扶她吧!然而她自顾自地逍遥去了,扶她起来的人竟是密索。

    当时,密索的眼光极端阴晦,瞧不出一丝生息。也难怪啦!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旁人兴高彩烈地寻欢作乐去了,独留他和她相对无言,共同体验形单影支的滋味。

    她决定不留下来,以免那对“狗男女”回来的时候,她必须面对琪雅示威的嘴脸,她宁愿回家等他。然而齐霖进门之后并未向她解释什么,甚至没进她房里道个歉,她就此决定他们应该冷静一下。

    …你自己想一想,令尊对齐家造成这么多无法磨灭的伤害,他有可能接受你吗?你才应该自求多福。

    琪雅不久之前的预言再度跃进她脑海。或许在齐霖心中,琪雅比她更适合他吧!

    “去你的臭老头!你最好死在地狱里,上刀山、下油锅,替你为我带来麻烦受尽煎熬。”

    苏为仁生前当失败的父亲也就罢了,连死后也不让她好过。她到底招谁惹谁了?没理由要她为与自己无关的事件承担后果嘛。

    “你说什么?”沉思的世界突然插进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什么‘什么’?”她抬头搜寻从何而来的旁白。

    难得她挑中一个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普天同庆的午后,坐在齐家大门口的台阶上想心事,居然还有陌生人来搅局。

    不速之客约有六十来岁,此刻正站在台阶下好奇地打量她,脚旁还放着两只破旧的旅行袋。倚月胡猜他八成是过路人,因为她并没有在附近一带看过这张面孔。

    “小姐,你是不是在骂我?”陌生伯伯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不过如果你缺了个骂人的帮手,我倒是很乐意提供援助。”她下逐客令的意味非常明显。“如果你想推销,我们家不买东西;如果你要问路,我对这一带不熟,对不起。”

    倚月手心撑着下巴,回头继续苦恼她的感情问题。

    “你家?”陌生伯伯打量齐家大宅片刻。“我还以为这儿的屋主姓齐呢!”

    他认识齐霖?

    “没错呀!我是他们的房客。”既然对方有可能是齐家的朋友,她的口气马上和缓下来。“伯伯,你找齐妈妈还是类人猿?”

    “谁是类人猿?”陌生伯伯走上台阶,陪着她坐下来。

    “就是齐霖喽!”她仍然维持原来的姿势。

    “这个绰号满生动的。”老伯伯眉开眼笑。“我以前就觉得齐霖那小子很像某种动物,但一直无法联想到正确的名称。”

    “他不只外表酷似,连行为模式也很像。”她闷闷地指责。

    “齐霖惹你生气了?”老伯伯试探地问她。

    “没错。”她冷哼一声,“那家伙脚踏两船,简直可恶透顶,是所有男性生物中最令人发指的败类。”

    平常她当然不会随便抱怨给陌生人听,可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心情郁闷的时候就得想个办法排遣,反正这位伯伯又不是附近的住户,现在向他抱怨一下也无伤大雅,等他离开之后就一了百了了。

    “哦?以前没听说齐霖他母亲提起过这小子有对象,怎么转眼间就踏了两条船?”老伯伯似乎不太相信她的指控。

    “哎呀!你不懂的。”她懒得解释太多。“类人猿和老情人牵扯不清,又去勾引其他女生。所以才说他令人发指嘛!”

    “‘其他女生’指的是谁?”老伯伯看起来很好奇。“你吗?”

    “是…”她的回答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老伯伯,你还没有自我介绍也!这样子很没礼貌哦!”

    “你也没有呀!”老伯伯瞪大眼睛。

    倚月忽然发觉,这个伯伯挺可爱的,表情生动多变化,与寻常行将就木的颓靡老头子不太一样,颇有点老顽童的气质。

    “我姓苏。”她大方地和他握手。“我叫苏倚月,您呢?”

    “苏?你和苏为仁有什么关系?”

    这是倚月第N次听见相同的疑惑,却是她第一次从问题中听不出隐含敌意的口吻。

    她几乎要大声欢呼上天的恩德。它总算派下一位公正客观、没有偏见的正义天使。

    “苏为仁是我父亲。”她招供。

    “让我猜猜看…一定是齐霖那小子拐你上山的,对不对?”老伯伯咋咋舌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以前就告诫过那只类人猿,过往的旧事没必要太记在心上,他就是不听,你看看,居然把你也给找回家了。”

    “就是嘛!”她仿佛遇见寻觅多年的知音。“要不是那家伙超级食古不化,我怎么会封他‘类人猿’的美名呢?”

    “唉!任何父母生出这样一个古板的儿子,实在丢脸丢到马六甲海峡去了。”老伯伯摇头叹息。

    “还好啦!齐妈妈做人比儿子成功多了。”她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嗯,我也这么觉得。”老伯伯赞同她的论点。“齐家人之中,唯一可取的就是齐霖他妈了。”

    知我者,陌生人也!

    “自从我上山到现在的几个月以来,你是我所遇到谈话最投契的人也!”她的嘴角咧到两边耳垂。“伯伯,你到底是谁呀?”

    老伯伯笑咪咪的。“我是…”

    忽地,第二个不速之客闯入她的私人天地。

    “你们为什么挤在家门口?”齐霖忽然冒出来。“爸。”

    是他!这家伙临时跑回家做什么?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你身为老板,怎么可以带头跷…”然后,如闪电般,齐霖的呼唤刺入她的脑部感应组织。

    轰隆一声,她仿佛看见天空劈下一记火花四射的白光。

    不…不会吧?他好像说出一个她不可能在此刻听见的名词。

    “类人猿,”她的嘴巴撑成O字形,“你刚才叫他…”

    “爸爸。”他再叫一次。

    “爸爸?”她缓缓转头,迎上老伯伯和蔼的瞳眸,眼睛睁得和嘴巴一样大。“伯伯,类人猿刚才叫你…”

    “爸爸。”老伯伯依然笑容可掬的。

    “爸爸?”她虚弱地重复。

    天哪!为何所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全在她身上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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