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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错了她的心。WWW.qВ5、C0M
原以为深爱自己的妻子,在生下儿子后不久,便与另外一个男人私奔。而要不是这对鸳鸯出了车祸,楚怀宇甚至不晓得原来妻子早已背叛了自己。
这就是他的婚姻。
咀嚼着路可儿告知她的故事,单白芷这才恍然,为什么他对翔飞总是这么冷淡。
因为看见酷似亡妻的儿子,就会让他联想起她的背叛吧?就因为这样的联想太过痛苦,所以他才有意冷落儿子。
是这样吧?「……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她回过神,瞥了正开车的楚怀宇一眼。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仿佛感觉到她的犹豫,他微笑道。
「不,我只是……我其实想问——」她咬了咬唇,「没什么。」见她不想说,他也不再逼问,默默开车。几分钟后,宾士跑车在她的指示下转进一条狭窄的巷弄。
「我住的地方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送你上楼。」瞥了一眼旧公寓摇摇欲坠的外观,楚怀宇皱了皱眉。
「不用了,只是上楼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送你。」不理会她的推拒,他开门下车,跟着她一步一步攀上蒙尘的楼梯。
「对不起,这里……有点脏乱。」岂只有点!望着粉漆斑驳的墙,以及凌乱且堆满杂物的楼梯间,他的眉峰一点一点聚拢。这么乱的楼梯间,要是失火了怎么逃命?「我就住在这里。」上了五楼,她拿钥匙打开其中一扇黑色大门,按下壁灯。
昏蒙的灯光点亮,映出一条灰色通道,两旁是一扇扇的木门。
楚怀宇一怔,「这是?」
「你没见识过吧。」望着他愕然的表情,她不觉有些好笑,「这叫『雅房』。房东把屋里隔成一间一间小房间,分租给房客。」
「分租?」
「嗯,每个人租一个房间,大家共用厨房跟浴室。」
「跟别人共用?」他眉头打结,「你的室友男女都有吗?都是些什么来历的人?安全吗?会不会蚤扰你?」紧张兮兮的问话令她一愣,几秒后才记得回答,「放心吧,这一层住的都是女学生,没问题的。好了,谢谢你送我上楼。」摆明了要送客。
他却执意站在原地。「你住哪一间?」
「嗄?」
「我要看看你的房间。」
「这……没有必要吧?」
「我坚持。」他不容拒绝地道。
她无奈,只得打开其中一扇门,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那狭小而陰暗的空间时,神色蓦地一沉。
「你的房间没有窗户。」他说这句话的神态像是指控。
她叹息,「这屋里没有太多窗户,不可能每间房都有。」
「通风不好,光线太暗,空间太小,住在这里会让一个人得幽闭恐惧症。」
「没那么夸张吧?」她笑。
他扭头瞪她,湛深的眸竟似蕴着责备。
她一呆。「怎么啦?」
「收拾行李。」他命令她。
「什么?」
「我要你搬到我家来。」
★★★
「蛋白质,你真的决定搬到我家来?」楚翔飞问,睁大眼看着父亲把书房里的电脑搬进客房。
单白芷没回答,眼睛同样睁得大大的,傻傻地看着楚怀宇的举动。
他不但让吴妈为她整理出一间客房,考虑到她上网、写论文的需要,还体贴地将书房里的电脑借给她用。
「需要帮忙吗?」看着他忙碌地接着一堆纠缠不清的线,她半犹豫地开口。
「不用,这边我来就可以了。」他说,「你带翔飞去洗澡吧。」
「那……好吧。」她带楚翔飞进浴室,扭开水龙头,试试水温。
楚翔飞还是一脸茫然,「蛋白质,你是真的要搬进我家吗?」他似乎仍不相信。
「嗯。」她点头,朝他浅浅一笑,「怎么?该不会不欢迎我吧?」他没说话,像木头人般僵立原地。
「怎么了?翔飞。」单白芷有点担心,伸手抚上他的额,「你没事吧?」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蛋白质!」
「嗯?」
「你真的要搬进来?搬来跟我们一起住?」黑眸如星,灿亮异常。
「嗯。」
「哇!太好了,太好了!」他忽地欢呼起来,又蹦又跳,心情High得不得了。
「这样你就可以天天陪我睡觉了,高兴玩多晚都行!」
「那可不行。」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她不禁也眉眼弯弯,「时间是九点,你爸爸规定的。」
「可是爸爸总是很晚才回家,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我几点睡觉的。」
「那还是不行。你要当坏小孩,我可还要当个尽责的保母。」
「嘿嘿。」楚翔飞只是笑,待浴缸内注满温热的水后,他急急脱下衣服,爬上浴缸边缘。
「你做什么?」单白芷有些紧张,「小心一点!」
「蛋白质,你看我跳水!」说着,小小的身躯往前一跃,激起水花四溅,连带地也泼了她一脸一身。
「嘿!你做什么?」她一惊,展袖抹去脸上的水渍。
「我们来打水仗!」不等她反应过来,楚翔飞迅速以掌心掬水泼向她的睑。
「翔飞!」
「快啊!我们来玩!」他兴致高昂。
「你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有什么关系?乾脆你脱光跟我一起洗好了。」
「什么?你这个小色鬼!看我怎么教训你!」于是,一场泼水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一大一小在浴室里又叫又笑,又喊又闹,几乎快把整间浴室给掀了。
数分钟后,当两人都累得再也动不了时,一阵愕然的嗓音忽而扬起——「这里是在做什么?」是楚怀宇!他不知何时拉开了浴室的雾面玻璃门,透过迷蒙的蒸雾瞪视他们。
然后,眸光一转,落向单白芷湿透的胸前。
白色的衣衫遭水浸透,勾勒出稍嫌单薄却仍十足女性化的曲线。他视线上移,望向那张微微蒸着粉红、不停滴着水的容颜。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心韵失速,不自在地拉下一条毛巾覆住上半身。
「对、对不起。我们……哈,情况好像有点混乱,你先出去比较好。」她乱七八糟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一双眉缓缓挑高。
「我们……马上就好了,可以请你先出去吗?」她双手合十,带点哀求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
好不容易,他终于转身离去,雾面玻璃门缓缓拉上。
单白芷瞪着重新紧闭的门扉,好半晌,脑海还是一片空白。
「蛋白质,你没事吧?」双臂挂在浴缸边缘的楚翔飞担忧地瞧着她。
「啊,我没事。」她收东心神,回眸吐吐舌尖,「看来我们玩得太过火了,还是快点洗一洗出去吧。」
「嗯。」楚翔飞点头,乖乖坐正身子,让她拿毛巾洗拭他的后背,自己则合掌捧起清水,静静看着水从指缝间流逝。「……蛋白质,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对你特别坏吗?」
「嗯?」擦拭的动作一凝。「为什么?」她柔声问。
「因为我不能让爸爸知道我喜欢你。」他低声道。
「为什么?!」她凝睇着他在朦胧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小脸。
「因为爸爸说过,不可以太喜欢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随时会离开我的人。」他愈不喜欢你,以后就愈不容易受伤。
楚怀宇凝重的话语倏地掠过她耳畔,她心一紧,侧过身子,试图瞧清楚翔飞的表情。
他却不肯看她,低低垂下头。
「翔飞,你——」
「所以我不能对你太好,因为只要是我喜欢的人,爸爸都会请她走……以前的孙阿姨、刘姊姊都是这样。」小小的拳头在水中握紧,「如果爸爸知道我也喜欢你,他一定不会让你继续当我的保母的。」原来是这样。领悟了小男孩的心思,单白芷鼻间一酸。
「那天,爸爸问我参加面试的几个人中最喜欢谁,我偏偏不说你。不是因为我讨厌你哦,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让你当我的保母,我一定会对你很坏,那你就会很难过。可是,没想到爸爸最后还是决定让你来了。」说着,楚翔飞轻轻笑了,笑声清脆悦耳,可却宛如细细的刀刀,割痛了她的心。
「我真的很喜欢你哦,蛋白质。」他忽地抬起头,热切地看着她,「真的,不骗你。」
「我知道。」她深吸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那天我害你撞破头,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
「……蛋白质,你哭了吗?」他盯着她的眼。
「没有。」她连忙用手指按了按眼,「是水蒸气吧。」
「喔。」他点点头,聪慧的眼像看出了什么,却又体贴地不说出口。几秒后,他忽地俯低上半身,将整颗头颅埋人水里。
「翔飞?」她一惊,待看清一颗颗水泡慢慢浮出水面后,不禁微笑。
原来是在玩啊。
笑容未敛,便见他冲出水面,扬起一张漂亮的小脸,朝她好调皮、好豪气地笑着。
「蛋白质,我将来一定要很有钱!」他志得意满地宣布。
「哦?」
「我要很有钱,盖一座很大很大的游乐园,然后把所有人都请来玩——小健、蓉蓉、丁丁——我要办一个宴会,准备很多好吃的东西,把班上同学都请来玩。」
「这样啊。」孩子气的梦想令她微笑加深。
「嗯,我要让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让大家都喜欢我,这样就不会有人离开我了。」黑眸像星子般闪啊闪的,「所以我现在要好好加油,将来才可以赚很多钱。」她愣愣听着,笑容在不知不觉中敛了。
「蛋白质,到时候你也要来哦。」他对着她笑,「我会发邀请函给你的。」
「……」她颔首,声音梗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翔飞睡了吗?」
「睡了。」单白芷哑声应道,看着将长袖挽起、打开冰箱找食物的男人。「你饿了吗?」
「嗯,想吃点东西。」
「吴妈呢?」
「最近她婆婆生病了,我让她回家去照顾婆婆。」
「这样啊。」她跨进厨房,轻轻推开正对着冰箱蹙眉的楚怀宇,「我来吧。」
「你?」他扬眉。
「想吃什么?」她问,迅速扫了冰箱内部一眼,「煎牛排?义大利面?咸粥?」
「你愿意帮我?」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算是我付的房租吧。」她回眸朝他一笑,「你白白让我住,又不收我的钱,我也会不好意思啊。」
「我说过,你住进来反而是帮我的忙,这样我老爸他们就会更相信你跟我正在交往了。」
「是。」她浅笑盈盈,伸手取出鸡蛋、鱼片、鲜虾、蔬菜等食材,「海鲜粥可以吗?」
「嗯,谢谢。」
「你先出去忙你的吧,我很快就弄好了。」
「嗯。」他点头,却仍赖着不走,挺拔的身躯倚着隔开厨房与餐厅的吧台,静静望着她系上围裙,挽起仍然半湿的长发。
这模样还真像为丈夫做饭的贤妻良母。他微笑,望着那微湿却显得更加柔顺、黑亮的秀发,呼吸一凝,不觉想起方才在浴室里乍见她全身湿透的模样。
那样的她,再加上一张嫣红的脸,看来竟也犹如出水芙蓉……「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她瞥他一眼。
他一愣。
「我知道,我刚刚跟翔飞玩得有点过头了,不像个保母该有的样子。」她叹气,「不过你放心,该板起脸时,我也不会跟他客气的。」
「我不是在想这些。」
「那你在想什么?」在想她衣衫湿透后,若隐若现的曲线……楚怀宇心神猛然一凛。他究竟在想什么?浓密的剑眉聚拢,对白己莫名的思绪十分不悦。简直像个狂!她却误解了他陰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不锈钢锅放上瓦斯炉。「请问,有高汤或鸡汤块之类的东西吗?」那是什么?楚怀宇愕然。
「我看看,调味料应该放在橱柜里。」说着,他走近她,展臂打开上头的橱柜。
「不在这里。」打开另一个,「这里也不是。」又打开一个,「这是放碗盘的。」望着显然对自家厨房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她不禁扬起唇角,「呃,会不会是在下面的柜子里?」
「有可能。」他立即弯寻找。
她也跟着蹲,一一打开柜门,终后,在其中一个橱柜里发现一盒尚未开封的鸡汤块。
「找到了!」她胜利地扬起头,不料,柔唇却轻轻擦过他凑近的脸颊。
她一呆,好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怔愣地僵在原地。
看着她染上明艳红霞的粉颊,他俊唇一扬,「你又脸红了。」叹息般的嗓音轻扯她心弦,她心跳一乱,身子直觉地往后倾,跟着因为重心不稳而摇晃。
他连忙伸手定住她失去平衡的身子,「小心点!」
「啊,我没事、没事。」热烫的双颊彷佛正逐渐蒸融她的意识,「你可以……放开我了。」他却不放,谜样的眸深深凝望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抚上她面颊。
奇特的笑意缓缓攀上他眼角、眉梢,她看着,身子一绷。
「你在……嘲笑我吗?」微笑加深。
「我知道,我老是冒冒失失的,连几个要好的朋友偶尔都会有点受不了,总是教训我--」
「像个孩子。」他沙哑地接口。
「孩子?」
「你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他微微一笑,忽地揽过她的秀颈,前额抵上她的,「让人很想逗一逗。」她无法呼吸。「楚、楚先生?」
「叫我怀宇。」嗄?「叫我怀宇。」低哑的嗓音宛如魔咒,定住她的身子。
她张唇,的唇瓣不停颤动,却一个字也无法吐逸。
「要假装是我的女朋友,起码该学着叫我的名字吧。」他笑了,薄唇轻啄了下她的鼻尖。「都被镜架压扁了。」
「因为……戴了十几年的眼镜……」天!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亲她?他们又为什么讨论起她的鼻子?「换隐形眼镜是明智的抉择。」他微笑。
她也跟着傻傻地扬起唇,心神一阵恍惚。
「是因为我的建议吗?」
「嗄?」
「是因为我,你才决定换隐形眼镜吗?」湛深的眸点亮星芒。
她眨眨眼,心跳一点一点地加速……「或者,你是因为想看清我,才决定这么做的?」
「什、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你不是说没戴眼镜就什么也看不到吗?」他说,蕴着笑意的嗓音带点戏谑意味。
这人怎么能这样说?好过分!她怎么可能因为那种理由去配隐形眼镜啊!虽然那天他阳刚的身躯确实撩拨得她一颗心坪然不定……天!她究竟在想什么啊?她脸颊爆红,惊慌地跳起身子。「啊!水都滚了,我得快点下料了。」
★★★
因为长期遭受父亲冷落,孩子脆弱的心灵显然有些受伤,连带影响他的价值观黑色细明体字随着键盘敲动声一个个跳出,逐渐占领整面萤幕。
蛋白质,你哭了吗?敲打键盘的手指一顿,明眸瞪着萤幕。
不对,她在做什么?怎么打出这句话来了?接下来应该要分析父亲的心理才是。
按下倒退键,她将方才错打的字句删除。
父亲曾经说过,他不希望孩子因付出大多感情而受伤……你有时候真像个孩子,让人很想逗一逗……怎么又写错了?她懊恼地瞪着萤幕上无意间敲出的字句。
你有时候真像个孩子。
他这么对她说,用那种好无奈又好宠溺的语气,就像个拿女儿毫无办法的父亲一样。
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说话?为什么要亲吻她?只是想逗逗她吗?他可知道,他这样做会扰得她心神不宁啊!她不是那种成熟妩媚的女人,不懂得怎么玩这种无伤大雅的**游戏!我二十四岁了。
虽然她曾不服气他把她当成黄毛丫头,可只因为一个蜻蜓点水、落在鼻尖的吻便神魂不定的她,确实像个小女孩。
「唉……」长长的叹息逸出唇畔,她站起身,端起已空的马克杯,正打算再为自己冲一杯咖啡时,却在房门口撞见了挂在心上的男人。
她心跳一凝,「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吗?」他推了推镜架,神情似笑非笑,「这是我家。」
「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在我房门口?」而且好像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他没回答,眸光越过她瞥了一眼室内,「在写论文?」
「啊,嗯。」她惊跳一下,思及正在萤幕上闪烁的内容,连忙反手扣上门。「你肚子饿了吗?想吃消夜?」
「不。」他摇头。
「那……你要喝杯咖啡吗?我刚好想泡一杯。」
「我不喜欢三合一。」他跟在她后面进厨房,像个孩子般宣称。
「好,我煮一壶Espresso吧。」她说,没察觉自己的唇角悄悄扬起。
「你会煮咖啡?」
「我的指导教授很爱喝咖啡,以前在研究室帮忙时,我学着煮的。」她打开柜门,取出事先磨好的咖啡豆。
「你跟指导教授感情很好吗?」
「他很看重我,对我很好。」
「是吗?」怎么他的语气听来似乎有些微酸意?她愕然回眸。他的脸依然毫无表情,可那对湛深的眸却蕴著某种说不出的意味。
她脸颊一烫,急急收回视线,命令自己专心煮咖啡。
几分钟后,浓郁的咖啡香缓缓缭绕室内,她微笑地嗅了嗅,取出骨瓷杯,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他浅尝一口,俊眉一挑,「很不错。」
「那当然。」说到这个她可有自信了,「连我那个挑剔的教授都说好呢。」
「我那个教授?」他重复她的用词,不以为然地撇嘴。
「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蹙眉,旋身离开厨房。
这回,换她跟在他后头。两人来到客厅,一幅用色优美的油画忽地映入她眼瞳——梵谷的向日葵。
望着那明亮温暖的鲜黄花朵,她不禁有些怔仲。
「你说的向日葵……是指这个吗?」
「什么?」他回过头,一脸莫名其妙。
「这个。」她指了指墙上他前几天刚买的油画,「你曾经说过,我让你注意到向日葵——是指这幅画吗?」
「不是。」他侧靠上沙发椅,背对着她。
「那是指什么?」
「在我们家——就是我父亲跟大哥、大嫂住的房子,我一直没注意到庭园里栽种了向日葵,直到上回回家才忽然发现。」
「上回?就是楚伯父要求你去相亲的那次吗?」
「嗯。」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发现向日葵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没回答,迳自走到音响前挑选CD。可她却注意到,他嘴角牵起淡淡笑弧,淡得不易察觉、也非常诡谲的笑弧。
他为什么笑?正茫然间,一阵优雅的小提琴弦乐声静静流泻。
「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他问。
她摇头,「很有名的曲子吗?」
「很有名。」他微笑。
「不好意思,我是音痴。」她轻吐舌尖。
「我知道。」
「你一定很喜欢音乐吧?」
「嗯。」
「我就知道。钢琴老师也总说翔飞很有音乐天赋,是遗传自你吧?」
「是他妈妈。」他淡淡地纠正。
她一愣。
「他妈妈从小就学钢琴,经常参加比赛,偶尔也会得奖。」他低声说,取下眼镜,静静把玩着。
她有些错愕。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她提起翔飞的母亲,一直以来,她可以感觉到他不愿触及这个话题。为什么今晚例外呢?「呃,那个……」她清了清喉咙,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原来翔飞有个这么厉害的妈妈啊,怪不得他弹得那么好。你知道吗?他还老怨我不懂得欣赏呢。」
「我情愿你不懂得欣赏。」他突如其来说了一句。
「什么?」
「其实我不喜欢他弹琴。」他哑声道。
「啊。」她颦眉,忽然想起家长日那天,翔飞的钢琴演奏博得满堂喝采,却偏偏得不到父亲的赞扬。
原来他并不喜欢翔飞学琴。为什么?因为那会让他联想起背叛自己的妻子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哦,蛋白质。真的,不骗你。
童稚的表白在脑海响起,狠狠扯动她柔软的心。
这个男人让自己的儿子学会了假装,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却懂得在必要时隐藏自己真正的心情。
「你不觉得这样有点过分吗?」她再也忍不住地说出抑制许久的话语。
「什么意思?」他不解。
「我是指你对翔飞的态度。」她有些气愤,「你知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你对孩子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冷淡的?」
「是吗?」他蹙眉。
是吗?他居然如此淡定地回应她?!她觉得更生气了,「你知道前几天翔飞洗澡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你不妨告诉我。」他重新挂上眼镜,为这个并非他预定展开的话题感到有些愠怒。
「他说,他将来要盖一座很大的游乐园,要请所有的朋友来玩,他要让这些朋友都玩得很开心,这样他们就不会离开他了……」她喉头紧缩,「你听出来了吗?这孩子……很怕别人离开自己。」他没说话,黑眸掠过一丝合芒。
是歉意或恼怒?她来不及深思。「他说你告诉他,不可以对别人付出太多感情,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你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告诉一个孩子?你不知道这样做会伤了他的、心吗?他还只是个那麽小的孩子啊!」
「我只是希望他懂得保护占H己。」他绷著嗓音,「那有什麽不对吗?」
「也许你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对的,但有必要用这麽残酷的方式吗?你辞退每一个他喜欢的保母,不许他太过依赖别人,可是你知道吗?到现在翔飞还偷偷藏著孙小姐跟刘小姐的照片,他其实……真的很喜欢她们两个的。」
「她们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可是你提早赶走了她们!」她握紧拳头,「他还说,我迟早也会离开,他居然那麽对我说——」
「他说错了吗?」
「他没说错,他说得对!」可他说话时的表情让她的心好痛,那落寞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紧紧拥住他。「为什麽……一定要这样逼一个孩子?他还那麽小啊二——「请记住你是一个保母,单(口芷,我不认为你有权干涉我的教育方式。」是的,她只是个保母,没有权利干涉雇主怎么教养他的孩子。她应该要理智一点的,不该如此激动。
可不知为什麽,她就是无法冷静、无法当这一切与白自己无关。说就说吧,大不了被解雇。
倔强地甩了甩发,她扬起头,迎向他清冷的眸光。「我知道自己可能没资格说什麽,可如果你只是因为妻子对不起你,就对孩子那麽冷淡」
「你、说、什、麽?」一字一句从他齿缝迸出。
她不理会他的怒气,继续说道:「因为你对待他的方式,造成他极度的不安全感,他告诉我,他以後要赚很多钱,只有赚很多钱才能让他喜欢的人不离开他。你觉得他这种价值观正确吗?如果他一直这麽想,长大以後只会变成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为了金钱名利,不惜摧毁年轻人的梦想」
「请你解释清楚!」他神色陰沉,「我什麽时候摧毁年轻人的梦想了?」
「就是你最近接下的那个案子!」她锐声喊著,「你不是帮一个大集团打官司吗?他们控告的小公司刚好是我一个社团学长开的!其实学长的公司根本没有侵权,只因为对方是财大势大的集团,学长就只能哑巴吃黄连,由着你们欺负——」
「所以,你是为了学长来向我抱不平罗?」他怒意更盛。
「我不是想为谁抱不平!我只是希望翔飞长大以后别为了赚钱不顾一切!」她怒瞪他,「我拜托你,对自己的孩子多关心一点吧,不要以为你提供他优渥的物质生活,就算尽到父亲的责任,这根本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他冷哼一声,烈焰在眸中点燃,「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提供他优渥的物质生活,应该注意他的精神生活对吧?我不该努力赚钱,不该当个唯利是图的律师,是不是最好像你的父亲一样,去清扫街道算了?」
「你说什么?」她身子一僵。
「我说,我是不是该像你老爸一样当个清道夫算了!」他怒吼。
她倒怞一口气,「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冷冷撇嘴,「别忘了我可是陰险的大律师,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你、你的意思是……你调查我?」
「没错!」宛如落雷劈向耳畔,震得她晕头转向。「你怎么能……你凭什么调查我?凭什么这么做?」
「怎么?觉得丢脸吗?」他语带嘲讽,「比起清道夫,你还是宁愿自己的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律师吧?」啪!清脆的巴掌声忽地响起,和着悠然的古典乐,显得格外响亮。
「你竟敢打我!」他不敢置信地低咆。
「你太……太过分了。」她颤着嗓音控诉,眸中闪过一丝悲痛。
看着她苍白的容色,他满腔翻腾的怒火倏地灭了,心一扯,他竟有些无措。
「对不起,我——」
「虽然我爸爸只是一个清道夫,可他对我……很好很好,非常地好。」她别过头,嗓音淀着沉沉哀伤,「我很幸运能拥有这样的父亲。」
「小芷……」没理会他歉意的呼唤,她旋身缓缓离开,空灵的步履像踩在云端,一不小心便会跌落。
回忆如潮水般,一幕幕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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