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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长无心醒来的时候,脑袋一阵晕眩疼痛。天色已黑透,月华洒在窗棂上如幻似梦。
他是被惊醒的,翻身坐起,满头冷汗。
一场噩梦:
公主姑姑奄奄一息,素面朝天,赤红的血浸漫白衣,迷离的眼神透着最后的坚定,痛下杀手的是神龙国的二妖王蚩尤无涯。怪异的是,蚩尤无涯“行凶”的武器竟是公主姑姑的水玉剑,更诡谲的是,她的身下压着一个男人,那个所谓的“夏国战神”——韩任,很显然,她在用身体保护他,她在牺牲自己芳华正盛的生命替一个本不相干的人去死!为什么?最让弓长无心无法接受的是,那个男人的面庞上竟然裸露着一丝狡黠的笑靥——狗屁的“战神”!.......但愿真的是梦。
幸好真的是梦!
弓长无心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摇床上。再一细看,这儿竟是弓长明玥的心不居——依旧是满地狼藉,幽暗的烛光一堆堆的旧书故纸,其间,蛇虫鼠蚁们正欢实地乱跳乱窜。
“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我竟回到了长公主府!一觉睡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巅峰之战结束了?我方战果如何?姑姑如何?韩任如何?妖王如何?怎的仿佛啥事也没发生过?那偷袭我的小妖怪呢——逃走了,还是又被谁抢了去?”
弓长无心不自觉地抚摩着肿痛的额头,不自觉地忧心忡忡。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正愁思时,只听砰的一声,一处积如小山的书堆猛然炸裂,蹦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丫头——佘卿晨。她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幻化成一只状如茶宠貔貅的小怪兽,这大概是她的真身原形罢,传说她的亲爹是妖兽望天吼。
心不居一下子沸腾了。几盏寒灯的幽光映照之下,蛇虫鼠蚁们都蹦得老高,纷纷变作小儿体态。他们的身形和佘卿晨一般大小——原来弓长明玥的卧室里竟窝藏了这么多的小妖精啊,真不愧是“半妖公主”——小妖怪的保护神。他们惊恐万状,仿佛被放到了四面开阔、毫无遮挡的大猎场,任由“兽化”的佘卿晨纵情肆意地追逐,乱逃乱撞。弓长无心恍惚间又看到了白天花容道上的那一幕。头疼欲裂。
“你怎的了?叫这小丫头打坏头了?”纪青亭斜着上身立在摇床旁,笑呵呵地凝望着无心,指着他那红得发紫、向外凸起的脑门,一脸幸灾乐祸的神采。弓长无心毛骨悚然。
“何至于被打坏?就凭那个小东西?”无心吃力地站起身,却因虚弱没站稳,趔趄了一下,一头扎进纪青亭的怀里。热乎乎的,软绵绵的。他瞬间质疑:她真是由干瘪癯瘦的蜻蜓变化而来吗?
大概是出于雌性的本能,纪青亭猛地抽身后退,又猛地赏了无心一记响亮的耳光,无心扑倒在地,耳畔环绕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幼稚的笑声——又化作人形的佘卿晨领衔众小妖在不远处对着他捧腹大笑,得意忘形的动作和龇牙裂嘴的表情顿时在无心的心头燃起一团怒火。他很想来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冲上前去,把小妖怪攥在手心里,像捏泥人那样,使劲地“塑造”她。
然而,当弓长无心向前踢腿、企图借力起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头重脚轻。后脑勺撞在了地上。嘭!
这一式倒磕响头,让佘卿笑得更浪了。一众迷你小妖也自然捧场大笑。
弓长无心又羞又恼,拍腿骂道:“你这小妖女,且等小爷拿苍蝇拍拍死你”!
笑声依旧。
“玩去罢!”纪青亭一面挽起弓长无心,一面朝着佘卿晨挥了挥手,“别跑远,一会儿公主回来怕找不着晨儿。”
佘卿晨十分听话地率领她的妖怪小伙伴从后窗蹦了出去,蹿到小石潭戏水玩了。欢腾得很。弓长无心感叹道:“妖怪也有童心童趣啊!”
“这个是自然!我等也有七情六欲,许多时候,妖人比常人还要有人性!至于那些仙人、神人的,压根儿就毫无人性!”纪青亭仿佛有些许不快。
弓长无心害怕她借题发挥、发表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于是,岔开话题,应该说是言归正传。——
“我姑姑呢?她没事吧?”
“呵,喊得还挺亲啊,这三两载也不见你如何关心,尽听闻你说公主殿下坏话,甚么‘荒淫’‘好色’‘嗜酒如命’,这些词不是该用在你等男子身上么?”
“我就是个奴仆好吧?——唉,哪那么多废话,我问你,公主现在何处?受了伤吗?严重不?”弓长无心追问道,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往额头外冒。
“看你紧张的!公主在前院会客呢!谢容谢老相公来访。”纪青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昏睡了几个时辰,公主已服了万劫大师留下的奇药,伤势应无大碍,旧疾也平复了许多。”
弓长无心听罢,宛如咽下了一颗定心丸:“那就好。——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被小妖女打晕之前,姑姑和那位夏国的战神正要与蚩尤无涯开打,结果如何?那老妖跑路了吗?”
“跑路?遇见咱公主,他还想跑?——死路一条!”纪青亭扬起头,颇有几分得意,当然,她是为自己的主人鸣得意,“适才洛瑛子打探来报,奉天府搬了他的尸身,正悬在建康城头示众!这本是提振民心的好事,公主竟要洛瑛子带了棺椁前去收殓。真不知公主咋想的!”
“死了?他不是传说中的妖王么?这般轻易就被干掉了?他是专程来送人头的?”弓长无心大为惊诧。
“对,千里送妖头!”
“谁杀了他?战神韩任?”
“当然不是!当然是咱公主的手笔了!水玉剑一剑毙命!”
“你确定?”
“我猜的!——必然是如此啊!我们领着白袍卫杀出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已经扛着你回府了。故而,我啥也没看见!”
“不会是韩任下的杀手吗?他可是夏国的战神啊!”
“甚么战神,在咱公主面前,他也就是个牵马坠蹬、提鞋掌灯的,哪轮得他威风!想咱公主,可是大兴朝朱雀榜前三甲的高手!”
“什么榜?红色麻雀榜?”
“朱雀!”纪青亭强调道,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话题带跑了,兴致勃然,“女子武功评议为朱雀榜,男子的则为玄武榜。想当年,........。”
“唉,真是个话痨。”弓长无心低下头沉思着:
“若是弓长明玥杀了蚩尤无涯,那就麻烦了,大兴朝麻烦,她更麻烦。试想,在这瞬息万变的乱世之间,列国纵横,兵危四伏,一旦有合适的时机,强者必然饿虎扑食、挑起战端。蚩尤无涯虽说只是神龙国三大妖王的老二,而且已失势、被架空,但是神龙国若以此为借口,打起复仇的旗号,倾国来犯,依着天德皇帝的德性,恐怕要拿她来做求和之资。更何况,还有夏国!夏国的高层素来对坐享江南的大兴朝居心叵测,未尝不会利用蚩尤无涯之死大做文章。他们一向喜欢趁伙打劫。——那个韩任的骤然降临,就很能说明问题。来得太及时!必定是怀抱着什么阴谋!”
想到此处,弓长无心猛地拍了一下红肿的额头:“不行!我得找姑姑问个究竟!”言罢,他吃力地站起身,欲往外走。
“有啥可问的!”纪青亭试图拦住无心,“殿下吩咐,要你好生将歇。殿下正会晤谢老相公呢!”
无心忽然若有所思,扭头问纪青亭道:“老纪,蚩尤无涯死了,桓素的死算在了谁的头上?”
纪青亭大惑不解地道:“他是蚩尤无涯杀的啊,我等都是见证!还能栽在谁身上?”
“坏了!”弓长无心一拍大腿,飞也似地冲出心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