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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关上,箭簇如雨,平昌君申刑在十数个护卫的重重簇拥下登上关隘望楼。城外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失守,此时的山阳关已经紧闭关门,没有来得及入关的庆国士兵再次就地设防,正和涌来的野王大军混战在一起。那野王军队竟然是不分敌我,强弓劲弩对着山阳关上下就是阵阵箭雨。
“王上的中军现在在什么位置?!!”,申刑此刻心急如焚,两日前野王军队在关下吃了一阵大败,丢下万余条性命后,把寨而走。老庆王见时机已到,亲率五万中军精骑追击而去,想要在原野之上彻底剿灭野王主力。申刑不是不想拦,但是虎符已交,这场大战自己只是守城副将,虽有劝阻,但是王上执意出击,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
“将军!蛮子军队在谷口两路伏兵杀出,王上的中军已经被蛮子隔断了!我们的斥候出不去啊!”,一斥候打扮的军士带着哭腔回到。
“放屁!探!再探!探!”,申刑一脚将拿士卒踢下望楼,他万万没有想到,历来以强攻硬取为长的野王军队,这次竟然用计,还是如此歹毒之计!野王军队先是强攻硬打,破了关下暗设的墨家籍车,又是组织强行取关,前后大战半月之久,丢下万余尸首。眼看野王大军兵锋不继,拔寨败走,谁曾想这竟然是计!野王大军在败走路线上暗设伏兵,截断庆军归路,本已败退的野王主力,后军变前军,掉转马头扑杀向由庆王缶亲自领军追击的庆军主力。
如今平昌君申刑率领自己的属军死守山阳关还并无大碍,但是老庆王的五万精锐已经被裹挟在野王大军之中,从关上遥遥望去,只能看到数里之外尘嚣喧天,听到那战鼓连日不绝,申刑狠狠的一拳锤在望楼木桩之上,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谏议王上不可追击,为什么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报!”,只听关下一声凄厉长啸,之见一人一马飞驰而来,那是之前派出去的数十个飞马斥候之一,此刻的他身中数箭,鲜血湿襟。这名斥候眼看就要冲到关下,忽不留神,却被一个混战中的蛮子,一枪斜刺挑落马下,瞬间就被十几个蛮子团团围住,那侍卫拼死抵抗,眼看就要被围杀其中。
“虎卫!”申刑见此情景,立刻抽剑暴起,早已待命在旁平昌军亲军虎卫齐声应到:“虎卫在!”
“护!”,申刑令下如山,数十名亲卫不开关门,仅凭绳索,纵身而下,十几个呼吸之间就要冲到那濒死斥候身边。
“杀!”,让虎卫们没想到的是,主将申刑自己居然也是不管不顾冲杀出来!猛虎出笼,士气大涨,申刑率队疾驰向前,一剑劈断了一名野王??士兵的胳膊,又是一剑硬声声斩去另一名蛮子的左腿,重围之中申刑终于冲到那名侍卫身边。
“说!王上如何,战局如何!”,申刑此刻青筋暴露,一反常态紧紧的拽住已然奄奄一息的斥候,身边的虎卫将自己的主将和斥候团团围住,形成了两道人肉护墙。
“王.....王本...本已冲出,蛮...蛮军竟....竟还有伏...十...十里外...?死战...”,那斥候喉头涌血,话未说尽,竟是断了最后一口气。
冲在前面的野王士兵,已经发现申刑这里不对劲,包围圈逐渐收拢而来,申刑不做迟疑,抛下斥候尸身,由虎卫护住向关下撤去,关上士兵见势不妙急抛绳索接应,硬是把申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同去救援的数十名虎卫,清点之下竟是死伤大半。
申刑背靠城墙喘着粗气,这是数十条性命换来的情报啊!王上还没有彻底战败,但已然陷入重围,情形十分危急。自己此刻必须做出决断,出路只有一条,自己只有率守城之外的所有可动用的军力,冲出去救回王上!一旦庆王被俘或战死,庆国危矣!
想到这里,申刑不再犹豫,爬起来朝关内疾奔而去,即刻点兵杀出一条血路去。
“将军!”
“将军!”
“申将军!”
.........
申刑匆匆下了关楼,才发现王上带来的一干王公贵胄,早已是齐聚关下,他们都在翘首等待他的决断。申刑觉得自己气血翻涌,一股戾气冲上大脑,要你们又何用!为什么不进言劝阻王上!为什么不用我的方略!此刻你们都看着我又有何用!
“平昌君,老夫有一问。”,申刑正要发作之时,一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此人正是老相国薛若同。申刑强忍住内心的戾气,对着老相国抱拳一礼。
“老相国有何赐教?”
“将军请移步。”,薛若同领着申刑背开了人群。
“将军,此战有尚有几何胜算?”,薛若同单刀直问。
“老相国,此战凶险,王上被困,我没有十成把握救回。”,申刑也不瞒着他,他现在情报有限,关外战局如何根本不知。
“那如果救不回,将军又去了,我等如何是好?”。薛若同又问。
“关中守军尚存,粮草器械丰足,我若死战,蛮军元气必大耗,他们轻易无法破关。”,此刻申刑略略冷静了一些,仔细分析一番战局。
“将军最坏的打算是?”,薛若同还是不放心,王上乃是必救的,但如果申刑也深陷重围,甚至身死沙场,这山阳关谁人来守?
“老相国,若王上与我同时被困,那还有一人可守山阳。”,申刑细细想过,郑重的说。
“太子庆允。”,薛若同轻声说道,申刑默默点头,他知道老相国真正要的不是守关之人,他要的是后继国家之人,守山阳,即是守国门!
申刑知其轻重,怪不得老相国一定要拉他到一旁,避开众人议论此事。目前的情势过于凶险,如果老庆王被俘或被杀,那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庆国的之内的暗潮汹涌,又岂能不是外敌一样的歹毒万分?如今两人密谋后继之事,已经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老庆王身死关外,那必须即刻扶持新王;如果老庆王得救而归,那此事更不可以公诸于众,那是杀头的死罪,老相国这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自己。
“老相国放心,我留虎卫数十,拱卫太子。这关中守军也只听我和王上的指令,若...若真有顷覆之事,老相国可持我印信,号令守军。”,平昌君一边说,一边悄悄解下自己贴身而带的将军方印,递入老相国的衣袖之中。
薛若同一手紧攒尚有余温的将军印,一手紧紧的握住申刑满是血污的手,颤颤巍巍的说:
“将军真乃大庆定国安邦之人啊!”
“请受老夫一拜!”,薛若同退后一步,眼中尽是无可名状的泪水。
申刑交代好守关冲要之事,即翻身上马,眼前还有三千健儿即将和他冲出关去,营救庆王。他知道这一去,这三千兵卒就是深入群狼巢穴,这次冲杀乃是九死一生,送死么?送死也是去得的!申刑拔剑高呼:“死战救主!”
三千披甲亦高呼:“死战救主!”
“开关门!!!”,一声令下,申刑一马当先,三千轻骑以利箭之势,顷刻间杀出关而去!申刑严令不可恋战,定要将关外阻隔蛮军撕开一道豁口,剑指蛮军后队,直刺王上被围的方位,才有可能救出危急之中的老庆王。
关外的野王大军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时刻,竟然还有人冲出关外来送死,申刑三千轻骑骤然冲杀而来,竟然真的将阻截的野王军队冲了个大乱,申刑所率的也是本部精锐,结结实实打了野王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半柱香左右的时间,申刑的队伍救已经完全没入了野王大军的重围之中。
“将军!那是王上的中军旗!”,果然情报没有错,申刑骑兵一路冲杀,斩首无数,自己的骑兵也死伤无数,终于在谷口之外的远处,隐约见到了庆王缶的中军旗帜。
“继续冲锋!护卫我王!”,申刑见那中军旗,被野王队团团围住,心中更是大燥,一声号令,部队陡然再提速,径直朝那庆军旗帜冲杀而去。
“嗖!”,一支冷箭朝着申刑疾射而来,破空之声甚至盖过了身边兵卒的惨叫。申刑心中大骇,自己冲杀至此,竟然还有伏兵!来者不善!这支箭的劲道他闻所未闻,电光火石之间申刑一个俯身,险险的躲过了这一箭,只听身后一声惨叫,身后紧跟他的一名士兵却是不幸中箭,那箭的力道之大,竟然是带着这名士兵的尸身,直接从马上倒飞数丈!
什么人如此勇武?!这绝不是普通野王士卒可以办到的!来不及细想,又是一箭破空而来,这次是避无可避,申刑慌乱之下只有硬拉马头,坐下身神骏双蹄腾空,箭头直没战马的脖颈之中,竟然是刺入极深,只有箭羽暴露在外,这战马乃是申刑多年调教,刚硬异常,如此重伤竟然又是拼死向前奔出数十步方才缓缓停住,跪伏在地,嘶鸣不止。
申刑迅速翻身下马,拔剑怒目环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队伍经过长途奔袭,死伤惨重,现在还跟着自己的人最多只有四五百了,心中大痛,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难道自己救主不成,反要命丧于此么?
“将军!将军!”,一名庆军士卒丢掉手中武器迅速扶住申刑。
此刻申刑仅剩的几百人都已骑战改步战,下马抽刀,准备死战到底。粗粗望去围住他们的这股野王军队至少两千有余。围住申刑的蛮军并没有即刻动手,他们也看的出来,从关内一路冲杀而来的这支部队抱的是必死之心,宁愿死伤如此惨重,也要拼死救主,如果这时候贸然围剿,自己的损失也定然不会小。
“来者可是山阳守将申刑,申将军?”,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蛮军阵中传出。女人?申刑怎么也没想到,这血腥的战场之上,野王军队里怎么会又个女人向自己问话。只见野王重围慢慢散开一道豁口,领头骑马而来三人三骑,当中一个正是一名虬劲马装的女子,女子两侧则是两名袒胸赤膀的两名草原猛士,各自手持一把巨弓,想来刚才那势如雷霆的两箭,就是出在他们之手。
“我就是申刑,特来护卫我王!”,申刑持剑而立不再多想,这女子想来是草原贵族一系。
“你王?你王上啊,现在正在与我父王苦战,你想去救么?”,那女子竟然轻易的表露了自己的身份,申刑镇守山阳多年,怎么能不知道这位刁蛮女子的名号,野王之女,草原上的狼女阿史那云。
申刑不愿与一女子做口舌之争,仅是持剑环视,自己都杀到这里了,这野王之女都现了踪迹,正说明野王的大帐就在不远处,而王帐所在之处,必然是老庆王受困之处,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他要找准机会,再率队冲杀,哪怕是还有一点机会,他也要死战到底。
“怎么?你还看不起我么?”,阿史那云见申刑竟是不再正眼看自己,心中大怒。“阿骨,射旗!”
还没等申刑反应过来,只见阿史那云左手那位壮汉迅猛的抬手张弓,一枚利箭转瞬之间就飞驰而出,撕破空气的箭失“嗡”响着朝自己的军旗而去。
那“申”字大旗应声而倒,申刑即刻怒号“护旗!”,战场上的空气此刻紧张到令人窒息,庆军突遭此变,立刻进一步的收紧,摆出圆形阵势,只待蛮军冲杀上来就拼个鱼死网破。
“旗!”,申刑又是一声号令。
“旗在!”,一名护旗卒迅速立起本已倒下的军旗,傲然站在圆心阵中。
“再射!”,那阿史那云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一支劲弩又是破空而来,这护旗卒左手持旗一舞避过此箭,自己却是避无可避,胸口正中此箭,顿时踉跄几步,一口鲜血喷出,即便如此,他竟是跪地不倒!
申刑怒火中烧,奈何此刻自己残部被围,若是下令冲杀,必然会被绞肉一般收割殆尽。若是固守阵脚或可拼掉对方半数人马。申刑一把扶住重伤的护旗卒。
“你叫什么?”,申刑一手捂住士卒的伤口问道。
“我...我叫..我叫梗...梗越.....”,那护旗卒嚼着血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瞳孔逐渐涣散。
“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兄弟!我申刑今日就与诸位战死沙场!护旗!迎敌!”,申刑抽身举剑,声嘶力竭的喊道。
“护旗!迎敌!护旗!迎敌!”,庆军齐声呼号,声震寰宇,现在王上不知所综,同胞惨遭屠戮,被围于此,唯有殊死一搏,!
“果然是阻我父王多年的猛将军申刑啊...”,阿史那云看着怒兽一般的申刑,暗暗的轻叹。可就算敬你是个英雄人物,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阿史那云缓缓的抬起了手臂,既然你们宁死不降,那么也不能怪我狠心将你们尽数屠戮了。
“公主!大王有那边有结果了........”,千钧一刻之际,一名蛮军斥候快马奔到阿史那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只见阿史那云狡黠的一笑,朗声喊道:“就看不惯你们那套又酸又腐的样子,这是战场,不是你们的朝堂,庆王降了!你那破旗还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