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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德尔见到了韩临,明白韩临便是这里的最高长官,立刻派翻译员来交涉。
“我们来自伟大的大英帝国,奉崇高的女王所托前来与大明展开贸易,你们不仅不接受我的好意,还向我们开炮,击毁我们的舰船,是想向大英宣战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翻译员义正言辞地指责。
“呵,”韩临冷笑一声,“你们把贸易旗换成军旗的时候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这翻译愣住了,这明明是第一次和大明打交道,对方怎么清楚旗帜的含义。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就算你们的殖民地遍及全球也不是我们大明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荷兰挡在前面,而就算荷兰人来进行贸易也得给我们大明的人交保护费。”韩临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两国距离遥远,目前谁也威胁不到谁,而本国的对外贸易却又绕不开英国,于是说道:“赔偿白银三千两,此外,我要把你们舰船上的大炮拆下来,每艘船留下两门,火枪留下一半,你们同意的话就拿上钱物跟着他去完成你们的贸易,不同意就永远留在这好了!”同时指了指钱江。
“这...”翻译转向威德尔,这只有后者才能决定。
威德尔得知交涉内容后又惊又怒,脸上阴晴变幻好一阵才答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韩临接收了英人的赔偿,让钱江带着他们去各处收购丝绸、茶叶和瓷器等货物,并派水师打捞被击毁的英舰,上面的装备可不能浪费。
……
眨眼间又是半年过去了,韩端接受韩临的建议,在广州四卫以外整个广东其余十一卫进行了改革。广州四卫编为一至四团,其余十一卫编为五至十五团,总兵力接近四万,只不过后者训练时间短,加上火器供应不上,战斗力远不能与前者相比,但与四处造反的农民军相比,已经强了不少。
“临儿,你真的要离开,现在外面太危险了。”韩端书房中,赵钰一脸忧色。
“娘,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单枪匹马去和叛军打仗,现在张献忠等许多人都被朝廷招降了,但我觉得他们很快又会卷土重来,所以打算出去看看。”韩临耐心地想说服赵钰。
“夫君,你快劝劝临儿啊。”
“有什么好劝的,我韩家的男儿何曾贪生怕死,”韩端看着已然十八岁,不知不觉间和自己一般高大的韩临,虎目终究还是流露出柔情,“什么时候回来?”
“年前一定!”
收拾好钱财、衣物还有短剑、火枪等随身武器后,韩临带着一龙和一虎,加上手下一个班十人,伪装成普通商队,带着两车货物开始北上。重要的一站便是湖广襄阳府谷城,张献忠的四方人马就驻扎在谷城四周,不仅不接受朝廷改编,还到处招兵买马,历史上明年他就会再次起义。不过韩临首先要去衡州府,那里有个叫王夫之的思想家,当然,现在他只是个青年。
七天后,韩临等人几番周折来到衡州府城南王衙坪,打听到了王家所在。王家是一个没落地主知识分子家庭,但家底还有几分。韩临向门童表明来意,后者见韩临仪表堂堂,还有侍从跟随,不敢怠慢,立即入内禀报。
王夫之房内,正在念书的他听到下人的通报,不禁大感疑惑:我身在衡州,未曾考取功名,有一番作为,居然有人从南方的广州前来拜访我,实在是奇怪,我倒要看看此人为何而来。王夫之对门童说道:“带他们进来吧。”
王夫之见到韩临之后开门见山:“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又为何要拜访在下?”
“我姓韩,单名一个临字,你直接叫我韩临就行了,我知道你比我年长一岁,不知能否叫你一声王兄?”韩临一上来先套个近乎,“至于拜访的原因,家父乃是广东都指挥使,我知道王兄胸有大志,才学不凡,特来邀你与我共成大事!”韩临不可能说我知道你是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早就想好了理由。
“共成大事?”王夫之盯着韩临,这大事的含义可就丰富了。
“不知王兄对天下局势有何看法?请对在下直言,不要遮遮掩掩。”韩临转移话题,想要折服王夫之。
“看法?”这时的王夫之不过十九岁,未曾亲眼见过种种民间疾苦与社会现象,科举在他心里还是占了很大地位,历史上四年后他会去武昌参加乡试并中举。沉默良久,王夫之说道:“当今天下局势动荡,内有起义军肆虐,外有清兵窥伺,稍有不慎,太祖皇帝打下的这大明江山恐怕便会毁于一旦。”
“那王兄以为大明倒了之后这江山会是谁来坐呢?”韩临继续追问,这在外人看来已是大逆不道了。
“依我看来,很有可能是闯王李自成。”王夫之思考了一会答到。
“王兄为何不说会是清人呢?清兵训练有素,战斗凶狠,甚至火炮装备已经超过了我们大明的官军,占据优势,李自成的农民军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
王夫之没有回答,潜意识里像他这样的汉人知识分子是十分排斥外族的,不过真正有骨气的却没几个。
“秦末有陈胜吴广起义,东汉末期有黄巾军,唐末有黄巢,太祖皇帝也是通过元朝末期参加起义军从而打下天下,这些朝代曾今多么辉煌,起义的人最初又是多么渺小,可最后的结果呢?皇朝迅速崩塌!”韩临盯着王夫之的眼睛,“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然而历朝历代统治者都是高高在上,皇帝的权利无限,无人制衡,官吏贪腐成风,免不了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了,怎能不揭竿而起呢?想要实现千秋功业,必须进行一场大的变革,王兄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夫之欲言又止,韩临的一席话对他是极大的冲击。
“我知道王兄一时难以决断,何不与我一同行万里路,看看这天下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韩临轻笑道。
“好!”王夫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答应了。
五天后的上午,韩临等人来到谷城郊外,远远地看见张献忠部的军营,那些农民军在现在的阶段斗志很高,纪律也不太差,时常进行训练,但韩临知道他们一旦有了地位,安稳下来,腐化的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所以需要暂避锋芒。
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处都是流民,朝廷的那些管制流动人口的措施早就形同虚设,韩临等人直接进城找了一个普通的客栈住下。
中午,韩临等人到客栈大堂吃午饭。饭菜刚刚端上来,韩临听到隔壁桌的谈话,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
隔壁桌旁坐了三个身着儒袍的年轻人,一人高高瘦瘦,一人中等身材,还有一人最小,不过十五六岁。
只听那中等身材儒生先开口:“那乱贼张献忠终于被招抚了,无数百姓又可以安居下来,实在是国家之幸,黎民之福啊!可惜还有李自成等众多乱贼。”
“哼!”高瘦儒生却不这么看,“依我所见,那张献忠实乃狼子野心之辈,此番不过是诈降罢了,他在我们谷城四周分别驻军万余,不仅抗拒朝廷的指令,还从附近吸纳贱民加入乱军,我等如今都成了瓮中之鳖!朝廷的大军应该立刻剿灭他们。”
“什么瓮中之鳖!”中等身材儒生明显觉得这个词是对他的侮辱,“乱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朝廷愿意招安已经是皇恩浩荡!”
韩临闻言,不禁摇了摇头。
这时,最小的儒生缓缓开口:“朝廷何尝不想彻底剿灭起义军,然则山海关外,清兵虎视眈眈,那才是我们大明的大敌!好好吃饭吧,别让旁人看了笑话。”他注意到了韩临等人。
等到那三个儒生吃完走了,韩临看向王夫之:“王兄以为张献忠如何?”
王夫之略一思考,答到:“我看那张献忠不是一般人,城外的农民军比我大明的许多官兵还要强上不上,真到了那种时候,这天下也许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哈哈,”韩临心想:这王夫之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人,“王兄好见解,先吃。”
下午,韩临先是让一龙一虎等人买了许多易于保存的食物带上,而后邀请王夫之一起出转转。走着走着,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破败,王夫之不由问道:“韩兄这是要去哪?”
韩临神秘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谷城,随便走走,不过应该很快就到了。”
过了一会,几人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陋巷,巷子尽头是一个破庙,巷子两旁都是些荒废了不知多久的茅草房之类的,里面住了数十上百人。这些人全都骨瘦嶙峋,面黄肌瘦,有不少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们看见韩临等几个“稀客”打扮不俗出现在此地,有的双眼依然没有丝毫波动,犹如一潭死水,有的却立刻扑了上来,口中不断哀求:“大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给点吧……”
“这...”王夫之从小衣食无忧,一路上又忙着赶路,入城落脚后一般就在客栈休息,偶尔看到流民也是小股甚至个别,何曾见过这么多人凄惨的样子。看着眼前的难民,他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