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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天堂的火车
“有些记忆,就像刻刀一样刻在生命的深处,永不磨损。人活在世上,有些情感是要好好守护的,比如揉不得半点沙的婚姻,比如神圣纯洁的爱情。两个孤独的灵魂,如两颗相互照耀的星辰,相互温暖,相互温存。又像两颗撞击的彗星,为了生命的精彩,迸发出璀璨的光辉。”引用,慕容余华。
我从没有想过,转身的时间竟然只是一瞬间。我总认为,我可以把爱情,建立的美轮美奂,可以让彼此享受在一起的甜蜜。但是,就像书里说的一样:永恒,只存在于虚幻;背叛,才是生活。
还记得读“拿二两真情喂狗”是的彷徨灵魂,那种深刻的讽刺,让我重重的摔了一脚,还记得和惠惠调侃我说的:“真的好悲哀啊,原来真爱如此不值钱。以后有人救济就足够了。”呵呵,是吧?以后,我们要找的就是速食的爱情,如同那没有营养的方便面,在气氛的融化下升华,然后再萧条中沉默。也许,找对了人,却找不对时间;找对了时间,却统一不了思想;如果能够统一思想,那就是互相的诋毁。这,就是80年代的爱情。充满了挑战,背叛,呻吟和迷茫。我说,爱情,不过是生命的插曲,最终还要谢幕。因为,最终的目的地,原来是一份亲情。
看过一部希腊神话电影。记得,宙斯的儿子在过河的时候,依然要缴纳一金币。突然间,感觉到,我们的爱情,是否也需要去赋税?缩水了吧?
她说,他在楼下等我一夜。一夜无眠。
我说,他在空间等我一夜。我彻夜不眠。
你说,他为了哭泣悲哀,放弃了男人的自尊。你无奈心碎。
然而呢?
她的他,在和她朝夕相处,却左拥右抱。宝贝心肝,将柔弱的她折磨得肝肠寸断。她变得铁石心肠,狠狠的拒绝所有的爱情,怕了吧?受伤了吧?你,能负责么?一夜的等待,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场游戏。
我的他,他也等过我,可是更多的是顺便游戏。然而在进出中间,却不曾因为我的停留而驻足,也许,这就叫做柳暗花明。本不需要如此如此的事情,何必还要强求?等待是憔人的,更多的是,希望你开心。但是,还有的人,是那种,永远都无法去割舍的,明知道彼此很适合很在意,却一定要给对方一个约束,就如同攫取的战壕,划清了界限,在特定的时间地点,用自己准备好的匕首,刺向心爱的人的心窝。血流出来,染红了大地。恶魔吞噬了麒麟的尸骨,让自己的灵力随着弥漫的血腥癫狂的成长。呵呵,那时候,麒麟,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你的他,为了和你在一起,放弃的,离开的,流泪的,那些事情都是怎样的呢?在你转身的一瞬间,你的他已经有了另外的女人。可笑么?可耻么?可恨么?谎言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揭穿,却扣着一顶我爱你的帽子,不过是说,为了你的目的,你可以把整个世界都抛弃。
开往天堂的火车,承载的是多少的希望和失望?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丁零花下玎玲月,月往孤独。
缘分,妙不可言,却在你的手中,用上帝的剪刀,把渺小的我们用心剪碎。最终,我们还是,神的烙印,体验的还是痛苦的羞涩。
期货
作为一名幸运而知足的都市白领,在生活中她还需要什么呢?她什么都要,她什么都不要,因为她想要的,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但是,她没想到,她竟然无法忍受一名小散户的漠视。她是以做期货经纪人为消谴的。十年前她老公就对她说,你就安心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吧。于是,她就安心做了几年全职太太。后来,她突然不想做全职太太了。老公问她,你想做什么呢?她想了想,脱口答道,她想做经纪人。于是,她就做了期货经纪人。
经纪人工作包括为客户提供投机技术指导、端茶递水和填单报单等琐碎事务,她却总有办法把它们变成一种消谴。填单报单是非做不可的,但那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不把买卖和廖廖可数的阿拉伯数字写错就行;端茶递水呢?她喜欢让它成为男性客户向她献殷勤的机会;有人说,她是一个臭美女人,她承认,她就是;至于提供投机技术指导嘛?迄今为止,她还从未发现过哪位客户愿意接受经纪人的指导的,所以,她对期货交易的了解仅限于薄薄的经纪人手册上写明的那些;她会用电脑,可她害怕电脑幅射,因此,她总会想办法让客户在短时间内学会用电脑;她不愁没客户,她老公会替她安排的。啊,忘了说了,她老公就是这家国营经纪公司的老总,从结婚那天起,他自始自终象一只温暖的大手,无处不在地罩在她头顶上。可气的是,他现在竟然不同意把那个家伙赶走。
最初,她认定那个家伙是头怪物。他曾经做过土产公司采购员,93年进入期货市场后,他发现几乎所有商品的价格都站在了高位,而郑州绿豆的价格却一直在低位徘徊。这是极不正常的,他认定,它的价格必然向同类商品的价格靠拢。于是,他惊喜若狂地把家里的现金——大概是十万左右吧——全部抱来,买进郑州绿豆。他很坚定,只做多不做空,价格跌下来就买,赚钱了就卖。他成功了。一年后,他在长沙买下了豪华别墅和高级轿车,还把儿子送进了贵族学校。
可是,不久他就遭遇了第一次败绩。当时所有商品价格仍在高位,而苏州红小豆却从六千元每吨跌到了两千元每吨。这也是极不正常的。于是,他开始疯狂地买进。价格继续下跌着,到一千五百元每吨时,他的钱用完了。最后,这笔交易吞噬了他所有流动资金。紧接着,他就大病了一场,体重由原来的一百八十斤缩到一百零一斤,一张方头大耳的脸也变得尖嘴猴腮的了。身体痊愈后,他卖掉小车和豪华别墅,把老婆和孩子打发回偏远山区的老家,自己再次进入市场。他变得更加谨慎,每次做单前,他总会花一到两个月时间收集、分析相关资料,甚至亲自到产地去调查生产情况。但是,他所有努力都没能改变他的命运。很快,他的全部流动资金只剩两万了。
这时,他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决定:学画油画。他买来全套油画工具和大量画册,然后专心致志地学起来。周未,他经常到公园或者郊区去写生;周一到周五,他时常在公司里替其他客户画像,从而得到一支烟或者一张免费的午餐券;其余时间,他就躲在租赁公寓里,一直画到晚上十二点钟左右。他的画技进步神速,数月后,大伙都感到他的作品接近世界名画了。但是,大伙都看不惯他这种作派,时常取笑他。
他的处境的确很狼狈。在经纪公司里,无论是客户还是经纪人,无论是大户还是小散户,无一不是衣着光鲜西装革履的,唯独他,常年穿着一套从不更换的休闲服;午餐时,所有客户都得到了公司免费供应的盒饭,唯独他,因为做单量不够,只能去外面就餐;说是去就餐,很多人都在无意中遇到他手里顶着一块面包或者发饼,在书店或者大街上瞎逛;他抽烟,时时掏出随身带着的烟袋,把整个小户室薰得烟雾缭绕,咳嗽声不休不止。后来,有些客户甚至明确要求公司把他赶走。
他的经历是她另外一位客户小任告诉她的。小任是花花公子,一直在用他老子的钱,在市场里赌自己的博,当然,也在情场上赌自己的狠。他年龄比她小,可她看得出来,他想勾引她。她一向对这种人没兴趣,她只是乐意让他围着她转,她要的,只是这种感觉。而那头怪物呢?在面对她时,他给她的始终是一张笑脸。可是,她从那张笑脸里读出来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不屑。在给他做经纪之人后没多久,她就正式向老公提出要把他赶走。她知道,肯定会有人说,她这样做迹近霸道。但她坚持认为,这是率直的表现。可恨的是,一向对她温柔体贴的老公竟然也拒绝了她的要求。他说,你不能忍受他那些恶习,可以把他让给其他经纪人做嘛。要知道,客户不论大小,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
对此,她很气恼。她决定自己来完成这件工作。此后,她时常主动给他端来茶水,在他脸上露出特别神情时,突然把茶杯重重地墩在电脑桌上,然后哼地一声扭过头去。她还请他给她画像,然后把他的画作撕得粉碎。她请他吃饭,在结帐时却谎称忘了带钱夹。总而言之,她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下不了地。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一切都白费了。他的行为表明,他根本不在乎。正如她可以选择做不做他的经纪人一样,他也可以选择要不要她做他的经纪人。他肯定明白这一点,可他始终没露出任何迹象。她最初以为他是怕了她老公,因而不敢得罪她。这是可能的。他还有梦想,梦想从期货市场里取回他的存款——这是那些被市场吞噬了大量金钱的人的自嘲。但是,真相究竟如何呢?她发现,她对他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某天下午收市后,坐在她旁边的小任小声对她说,他想请她第二天一起去岳麓山春游。她明白小任的心意,但是,她无所畏惧。她要求小任请他一起去。说完,她朝坐在小任旁边的怪物呶呶了嘴。小任沉吟了好一会。他显然不想让那头怪物插在他们中间,不过,他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愿。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她让老公开车把她送到岳麓山公园门口,然后打发他回去看家。家其实用不着他看的,儿子在贵族小学读书,每月只回家一次,至于财产嘛?有保姆守着呢。她买好门票,径直走进公园。果然,小任和他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时值春天,当日又阳光明媚,她很兴奋,和小任谈了很多,却不理睬那头怪物。而他呢?有时,她感到他形只影单,其实也怪可怜的。
中午,她们打的去桔子洲头,吃黄鸭叫,喝掉了两斤白酒。
在酒酣耳热之际,她忍不住地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要学画画?他沉吟半晌,然后说道:你们都知道,我现在信技术分析。技术分析理论认为,市场的过去与未来都包含在市场过去的价格运行图表里,也就是说,市场的历史决定市场的未来,只有必然没有偶然。因此,只要熟记合约的历史图表,并与之产生类似于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应,就能准确地预见市场的未来。但是,运用技术分析指导投机有一个难题必须解决,那就是,面对市场必须做到心如止水;心如止水,才能在险恶的市场里随波逐流。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掏出烟斗,摸索着从烟袋里捻出一小撮烟丝,按进铜烟斗窝里,点燃后吧哒了几口。
你研究过佛典和道家典籍吗?他抬起头朝小任看了看,接着说道:对炒期货的人来说,这是唯一要读的书,其它都是狗屁!当然,光读还不够,还得在生活中悟;悟,才能自觉。
你大概是想做和尚了吧?小任撇了撇嘴,说。
是的。我其实已经做过了一回和尚了。对小任的叽嘲,他不以为忤,反而严肃地答道。
做过了一回和尚了?她尖声问道。
是的。他接着说,去年休市前,他做了一张绿豆合约的多单,随后又慌不择路地做了一张空单,把仅存的一万多块钱全套死了。他无钱给家人买礼物,只好留在长沙过年。腊月三十晚上,在吃过一顿鸡蛋下挂面年夜饭之后,他独自躺在那间简陋的租赁公寓里,一边听满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一边想念远在偏僻山区的家人。他不由自主地反复设想,他的妻女和父母正在如何期待着他的归来,他感到心脏象被死命攥着一样疼痛起来,稍后,他便情不自禁地哭了。在泪水未干之际,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闪过他的脑际:要是我突然死了,比方说,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正当我满怀信心地步向经纪公司时,一辆汽车突然偏离街道向我呼啸冲来,然后,他们是否会继续活下去呢?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说不定,他们会活得更好呢。那么,我现在为什么不能权当他们已经失去了我的支撑,进而彻底忘记我的责任呢?要是我把自己当死人进而让我的家人也把我当死人对待,那么,我岂非可以摆脱焦虑的袭击进而恢复正常的理性吗?他恍如突获神喻。从此,他自由了。他不再为家人的未来而幻想和恐惧,他的全部热情都倾注到一件事上,那就是破解市场的奥秘。
自始自终,他都没正面回答她。但是,在听过他的这番话之后,她忘记了她的问题。当时她只有一种感觉:他是一头咬定比它强大得多的野牛不放的孤独的雄狮。她还记得第一次看“狂野周末”电视节目里那头把自己倒挂在野牛脖子上的雄狮时所感受到的震憾。近些年她一直在思考着,但是,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了,它主要与她的都市生活相关。现代都市,充满着尔虞我诈的争斗,同时也弥漫着虚假的温馨。她感觉,生活在其中的他们更象是一群团结起来了的野狗,而非孤独的雄狮。他们为他们的团结所豢养,他们为他们的温馨所陶醉,实际上,他们连他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是的,他们活着,可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他们只是被一条无形的鞭子驱策着,在都市的废墟里懵里懵懂地行走。他们极其惘然与脆弱。他们无法忍受雄狮的独立、高傲、坚定与真实。对,独立、高傲、坚定、真实与依赖、谦卑、犹疑、虚伪形成强烈对比,这就是她当时感到震憾的原因,当然,现在它也成了她在他面前感到极端软弱和卑微的原因。
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经历成了她后来向他投怀送抱的契机。在夏天到来之前,她和他一直保持着距离。她甚至比过去更厌恶他了,而他呢?他从未挑逗过她;她估计,这与通常所谓品质无关,而是他所处的那种特殊心境使然。但是,进入夏季后,她却陷入了想入菲菲的境地。
一天早晨,在草草地吃过早点后,她象往常一样走出家门,坐上双层巴士。明丽的阳光从高楼顶端倾泄下来,在街道边的浓绿技叶间穿刺着、跳荡着、闪烁着。她一边随意地浏览着,一边想起了先天晚上和丈夫的无聊争吵,想起了此刻正在街道上悠闲地步行着的他。突然间,她的心情变得阴郁起来。她感觉,她非得做一件事不可。是什么呢?她无意间张见一块美容美发厅招牌。于是,她突然决定中途下车,去做一下头发。在和大工讨论发型时,她选择了那种把无数小辫盘起来的云髻。就在那一刻,她意识到她真正想做的,就是引起他对她的注意。她随即感到了强烈的屈辱。但是,她还是坚持把头发做好,然后打的急匆匆地赶往公司。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停地在他身边转悠,却始终没得到她想得到的。说穿了,在接下来的六七个小时里,他可能压根没感到她的异样。一个画画的,该是对人的形象变化最敏感的,为什么唯独他对她毫无感觉呢?收市后,其它客户和经纪人陆续离开,他照常继续在电脑前坐着,点燃了烟斗。她也主动留下来,陪他坐着。她知道,他在寻找那种与图表默契的感觉。在常人看来,一张合约的历史图表上增加一根红棒或一根绿棒,与没增加时区别不大。可他认为,一根红棒或一绿棒就足以改变图表的整体面目,使之具备完全不同的可能,而投机商呢?必须时刻更新自己对图表的印象,才能与合约时时更新的历史保持一致。他一向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合约的,可恨,他却从未这样关注过她,一个呆在他身边的活生生的女人,她不无嫉妒地想着。突然间,她意识到他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是的,只看了一眼,马上又扭过头去,呆看着电脑。可是,她却象遭受电击一样颤栗起来。她知道,他明白了她朦胧的心意。
她继续等着。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轻声对她说,走吧!就这样,他们一先一后默默地向他的宿处走去。她一边麻木地跟着他,就象一条被皮带拴拽着的宠物狗,一边疯狂地想着老公的种种好处。她数次想掉头而去。而他呢?继续象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地走着,似乎又忘记了她的存在。这种感觉强烈地刺激着她,努力回忆老公那些不足甚至可恶之处。这当然是白费了;她老公唯一的可恶之处,就是在她面前从未表现出真正的可恶。但是,这也没能改变她的痴狂。她暗暗地咬着牙,不停地屏住呼吸,执拗地跟着他穿街过巷,直到进入他的房间,她才舒了一口气。
他的房间在残疾人福利工厂院内,房东是一个看上去年近五十的跛脚女人,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女人和她丈夫都是福利工厂职工,数年前工厂垮了,她丈夫也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死亡,此后,母女俩就一直从政府领取每月一百多元低保,活着。前年,女孩进了初中,开销大了,女人才想起把两室一厅的房子交中介公司出租其中一间,赚些租金帮衬家用。她刚好遇到他在中介公司找房子。女人很谨慎,和他谈了一会,才同意他搬了进来。客厅、厨房、厕所公用,唯有卧室是分开的。实际上也没完全分开,中间有一道门,两边都用沙发桌子顶着。往常,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呢?这就是她进房间后的第一个想法。
关上门后,房间里很阴暗。后来她才注意到,整个房间只有一扇窗,还罩上了蓝色的布帘。她在房子中间站定,慢慢地看清了,房内四壁都贴满了用大号座标纸绘制的各种交易合约的周K线图,她感觉,这象足了军队的战时指挥所。稍后,她就注意到了那幅帖在那扇把隔壁房间隔开的门上的油画。画面上只有一个男人,赤裸着,张着嘴,追赶一条奔跑着的狗;画面色彩也很单纯,似乎只有橙黄与青紫,可是笔触却非常细碎而怪异,凸现了奔跑着的人物与流荡着的空气之间的关系,给人的感觉,是人与狗不是在空气而是在沙堆里穿刺。说实话,这种画放在平常环境包括画展里,只可能让她感觉无聊。可在当时它却那么强烈地震憾了她,使她再次体验到他那种狂热的精神。她毫不自觉地走到画前,傻傻地盯着,整个身心都沉浸于一种悲壮与崇高的感觉之中。
一会儿,她感到他搂住了她。她忘记了抵抗。再过一会,她就在他猛烈的撞击下沉溺了。清醒之后,她盯着水迹斑斑的房顶,毫不自觉地叹道:话都冇讲一句,就搞啊!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她明白,她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她作为都市倩丽女人的所有骄傲与优越感剥夺殆尽了。她感到了巨大的耻辱。随后,她又想起了老公和儿子,意识到自己对他们犯下的罪孽。
可是,她又能怎样呢?此前,她只和老公做过爱。有过这次体验后,她感到十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做的,其实仅仅是在做,而不是在爱。做,当然倾注了更多的理性,而真正的爱呢?他使她体验到了真正的男女之爱。在此后的数月时间里,她象一个吸食毒品的女人一样,经常主动前往那间战地指挥所——现在,它应该是爱的指挥所了,死心塌地去领受他的爱,和他的爱带给她的耻辱。无法想象,她从他身上没得到任何其它东西,比方说金钱,比方说浪漫。在那些日子里,他总是引领着她默默走完那段必须走的路,上楼去疯狂地做爱,然后又引领着她,下楼,步行到另外一条小巷去吃一顿水饺。除此之外,他们没做过其他情人常做的任何事情,比如唱歌、跳舞、看电影、旅游、互赠礼物,等等,等等。
后来,她怀孕了。在那段日子里,她从未想过采取安全措施,当然,也没想过会怀上孩子。在有了儿子之后,老公体贴她,自己主动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想到这一点,她更强烈地感到了她的罪恶,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她该怎么做呢?对老公说,这是他弄出来的?这肯定不行。那么把真相告诉他吧,然后……这时她才发现,她忽视了一个偷情女人最应该重视而通常都没有给予足够关注的问题,那就是对方爱他的家庭究竟有多深。紧接着,她就想起了他在那年腊月三十晚上的顿悟,于是她明白了,他不可能为她抛弃他的家庭。于是,她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三天后,她悄悄地去医院拿掉了那个未出生的生命。
直到此时她才懂了,一场崎形的恋爱对女人的伤害有多深。
可悲的是,她当时并未醒悟。数天后她又去找他了,还象一个刚下了蛋的母鸡一样,忍不住地把事情告诉了他。不能说他是一个冷酷的男人,在当天做完爱后,他前所未有地请她吃了一只土鸡。对,是一只土鸡。她如此肯定,是因为当时他带着她跑了五家餐馆,才找到了一只真正的土鸡。她想,她今生再也忘不掉当时的情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刚为他流过产的女人,在辉煌的霓虹灯下穿街过巷,寻找着一只土鸡。
整个夏季与秋季,他们就一直这样崎形地爱恋着。
在冬季即将来临的某天下午,横盘了差不多一个月的R709合约出现了突破迹象,先打到了跌停板,然后拔地而起,冲到了涨停板附近,在场的众多中小散户都看得目瞪口呆了。前面说过,小任是一个赌徒,此时他感觉机会到了。他断定盘面最初的下跌是空头陷阱,因此打定主意做多。按他的做单习惯,他该在跌停时买进。可是,他当时显然是被空头的气势吓坏了,一直犹豫着。在行情上冲到涨停板附近时,他如梦初醒,发了疯似的指令她买进。她记得他当时劝阻过他。但是,小任完全没理会,反而大声反驳道:既然不能做多,那你为什么不做空呢?
她猜想,当时他也在犹豫,是小任的反驳使他下定了决心,才在行情接近涨停时放空的。他做对了吗?当然。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行情再次由涨停打到了跌停,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就这样,她的两位客户在无意间把对方做成了天敌:一个,即将天天亏钱,一个,即将天天赚钱。对熟悉市场情况的人来说,接下来的行情是可以预见的:天天无量跌停,直到众多中小散户纷纷爆仓为止。小任这次又犯了过去犯过的错误,开了满仓,因此,他的帐面资金只能熬到跌势发动后的第三天。他必须及时砍掉错误的仓单。可是,当时的市场情况是这样的,行情一旦发动,做错了的,想认赔都不行。因此,他必须找到一位做空的客户,劝说他,提前了结自己正在赚钱的空单。这件事可谓难于上青天。因为这样做,等于是要别人在钞票源源不断地涌进口袋时自己主动把袋口扎紧,拒绝钞票继续涌进。小任肯定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他在第二天上午休市后还是悄悄找到她,说,我希望你劝说他,放弃此次赚钱机会,拿出一部分空单和我的多单对冲,救我一命。看到她迟疑不决,他补充说,我这人别无长处,可是,嘴在一般情况下却很紧。
她一向怀疑小任的为人,此时,他露出了狰狞面目,她却毫无办法。她能说服他放弃取回他的存款的机会吗?要是他不愿呢,小任是否真的会向她老公告密?她想起了温厚的老公,从结婚那天起,他自始自终象一只温暖的大手,无处不在地罩在她头顶上,现在,他对她的背叛一直还蒙在鼓里,在得知实情后,他会怎么做呢?她真的要失去那只温暖的大手了吗?她清楚地意识到,现在需要救援的,其实不是小任,而是她自己。
当天收市后,她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又去了那间爱的指挥室。其时正下着一场罕见的瓢泼秋雨,她和他顶着一把薄薄的傘,在沉重如山的雨幕中,默默地走完了那段必须走的路。进房间后,她想起了那幅还在她背后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对,就是那幅一个男人在砂堆里追赶一条狗的油画。紧接着,她就想起一个关联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于是,她懵里懵懂地喊道:包子,回来!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薛涛,768~832,字洪度,唐朝长安人,生于大历五年,卒于大和六年。幼年随父郧流寓成都,八九岁能诗,父死家贫,十六岁遂堕入乐籍,脱乐籍后终身未嫁。后定居浣花溪。知音律,工诗词。创“薛涛笺”。薛涛正式集子叫《锦江集》,共五卷,诗五百余首,惜未流传下来。后世各家所本的明本《薛涛诗》一卷,是从《万首唐人绝句》等选本拼凑起来的。
不知为他,还是因为自己,活到了五十多岁,总觉得日子太长了。这一生又过得太快,有时候颠沛流离的生活,整天在霜刀浪尖上行走;有时又是歌舞升平,日夜摇曳在歌声酒影里;有时一个人面对着天边的月亮苦苦的等待着一个人,而他终于杳无音信。
她穿着红色的裙衣,那种娇艳的嫩红,如这盛开的朱槿花——红开露脸误文君。她喜欢红色,红红的暖暖的,闻着花的气息,心突突的直跳……
那年她十六岁,喜欢幻想、多情、美丽、聪慧,还有些淡淡的羞涩。她饶词辩,娴翰墨,吹箫弹琴白衣飘飘如凌波仙子。她的主人惊叹于她的才气和聪敏辩博给了她足够的物质享受,从此她就像被养在金丝笼子里的画眉过着豪华奢靡的生活。她的生活喧闹又空虚,侍酒赋诗,说白了也就是一只会唱歌的鸟儿。她尚不懂得忧,诗酒消遣生活“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草。”
年轻的她有些任性,却遇到了一份爱情。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否爱她。他消散的神情,淡定的气度给少女平静的心湖搅起了圈圈涟漪。她希望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过着平静的生活。她羡慕鸳鸯成双结对,她希望和他结成同心,举案齐眉。
双栖绿池上,朝去暮飞还。
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
她的心有些郁郁的,载歌载酒的生活如在波浪的上行船,行到中心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她有些懒散了,有些厌倦了。日日歌声复酒曲,哪里能得到尽头呢?
她恣意行为,放诞周旋。终于主人有些吃醋了,一扬手就把她贬到了边塞。
苦寒的天气,她的心里有多少悲苦。她突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罢了,他举起她来,不过要她鲜亮的颜色——她在酒影的笑声,在舞宴上的歌声,在宾朋前的诗声,只此而已。
她有些累了。这样的日子!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
一辈子只能像柳絮一样随着风儿南飞又北飞么?她问自己。她的天涯在哪里?诗酒靡丽的生活终究是幻影,黑夜里憔悴的声音有几个人懂呢?像这无情的杨花只会随风飘飘么?她想找到一个可以栖息的大树。
那个男子来了走了,她站在枝头期盼:
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立高楼。
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
资州——她在夜里声声呼唤。你要记得我,日日夜夜站在这里等你,不管世事如何沧海桑田的巨变,我有着像罗敷那样执着的情怀。
她深情的投入,痴情的等待着那个人。他走了。一个转身,带走了她的所有的回忆。
他的脚步渐行渐远。不再回来!
她的离愁却如春草,生生不息。
她从来没有注意身边的这个普通人——孙处士。他默默的站在他的旁边,他放纵着她的任性,宠着她,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他爱她,他用心的去爱护一个女子,像一个哥哥呵护自己的妹妹,他温存,踏实,宁静。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呈现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如盛开的芍药花,淡淡的粉红。
低头久立向蔷薇,爱似零陵香惹衣。
何事碧鸡孙处士,伯劳东去燕西飞。
今朝纵目玩芳菲,夹缬笼裙绣地衣。
满袖满头兼手把,教人识是看花归。
看他低头面对蔷薇,脸上的盛满笑容,她忽然想到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羞涩,心里春花烂漫。和他一起走在春天的花丛中,她欢喜的指着一簇簇的盛开的花儿,笑声漫天飞扬。她一忽儿钻进花间捧着一把花娇羞的问他:“看看我采的花儿美吗?”他笑她天真得有些傻气,她红着脸儿假装生气。
她毫不掩饰自己在他面前的喜悦,她想要去抓住他的时候,他也走了。她的回忆里总是有和他在一起太多美丽的细节,就像一个盛满了鲜花的篮子,这里是她心里最温暖的角落。
她的身边,总是有男人来来往往,她纵情自己感觉,走着,脑着,玩着,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情人,日子在喧嚷里一步步走过,不知道春花谢了几次也不秋天又来了几回,突然一天她发现自己已经老了。这些年的她每一次都认真的投入感情,可是老天总是开她的玩笑,总是留下她一个人独独的等待。她并不奢求更多,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与她结发同枕席,白头共偕老。
她有一阵子很苦恼,决心要过一个人的生活了。她谢绝了所有来拜访的人。想要好好的想想这些年,这些生活。爱情是什么?她有些累了,曾经以为爱情是春天枝头的那一抹新绿,她追求新奇的感觉。可是现在,她需要安定的生活。这些年,错过了一个个她爱的或者爱她的人,她心中似乎还在等待,等待着一场旷世奇情。也许等待只是一场空幻罢了。
元稹——一个才华卓绝,风度翩翩的男子。他一直仰慕她的盛名,才女加上美女总是惹得人垂涎。那年她41岁,他来了,仿佛彼岸涉水而来的男子带着着凛凛的风气。她比他整整大了十岁。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爱情于她,太过奢侈。
他来了,执着,坚定,倔强,淡淡的风情。他并没有刻意的去追求她,却用心得使她感动。
十年的距离算得了什么?之于爱情,一切都是渺小的。
她有些欣喜,有些骄傲,想他慕名来看她,穿衣的时候手都抖了。她挥毫写出《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媒而黯黯,入文亩以休休。”他惊叹。
他俊俊的眉目有些生动的传奇。他的洒脱不羁,傲然的风致,淡定的神韵,他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告诉她,爱她——定会给她一个明媚的未来。
他在露寒风轻的晚上握着她的手:“就让这些花儿见证我们的爱情吧。”眼前是盛开的灼灼的木槿。满园都是轰轰烈烈的红色,她觉得像极了她燃烧的心。他喜欢她穿着红色的长裙长袖曼舞,说她宛如月宫里的嫦娥,这个红色穿在她身上才见了风情万种的灵性。
他们的日子很美,她甚至来不及去幻想,生活便曼妙的在眼前铺展开来。日日在河畔轻歌,他偶尔采一朵小花嵌在她耳边的鬓发上,笑她比花还美。她幸福的低下头去,深情的歌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他击掌大笑:“妙极!娘子真是锦口绣心,歌儿这般婉转动听。”
回忆总是美丽的。风有些凉,吹起她薄薄的衣衫。
不忍心想起,本来莺啼日暖,风吹香动,恰如阳春的胜景。他却要走了。她才刚刚要用心享受这份温暖的爱情。她偷偷的拭泪,看着镜中已不再年轻的自己。她是多么希望能和他一起走,有些盼望,有些期待,有些疼痛,她虽然无数次的提起,他总是叉开话题。他对她说:“你耐心的等待一段,我一定会来接你的。”她怕他担心,但是她的心被离别刺痛了。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你就是那站在彼岸的伊人,月寒霜冷,我怎么能渡过去。相思的路隔着千山和万水,你安心的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就算在天边,你就像在我身边一样。可是这思念怎能拒绝,我想你,哪怕只做个梦吧,连入梦都如关塞那么遥远,你该知道我的心情。”她的泪水滴在纸上,一篇桃花血红的痕迹。
他挥手告别,翻身上马。她泪眼模糊的看见他飘飞的衣袂,心痛得无法呼吸。
很久很久以后,她回忆起来只有他离开的背影,但又遥远得无从追忆。
她日日高楼上守望他归去的方向,归来轻抚他留下的未曾淡去的痕迹——那些他随手书写的字句,彼此互赠的诗曲——他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风生水起。
知君未转秦关骑,日照千门掩袖啼。
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
天气很冷了,她还是习惯在月色里独登高楼去询望他。
她等他。花开又复花落,一夜雨打,清晨一地的残红。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就像这纷纷的红叶,有些沧桑了。她用胭脂掺水制出红色的小彩笺,写诗寄给他。
他终于回信了。他说现在由于很多原因他不能娶她,但是他总是喜欢随身带着她寄给她的红笺。她孤寂等待的心有些生动了。
七年的时间,她如孤城沦陷。
她正幻想着穿上新嫁娘的衣裳,却传来那个男子娶妻的消息。他朗朗的气度已不复在。一切尽都湮没于荒烟蔓草间了。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她多傻,竟然会相信他的话。她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段插曲。曾经那些与他花开同赏,花落同悲的希翼,在他重筑爱巢的地方掀落地上,摔得粉碎。
“万里桥边女校书,琵琶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她想起朋友对她的赞誉。这一生她有很多风光的时候,却更多独对青灯的寂寞。
盛名于一个女人来说不知是喜悦还是悲哀。她有些无奈。
她只是需要一份天长地久的恋爱。终究在寻寻觅觅里丢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