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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来到集市。
我立刻觉得集市这个名字非常合适,因为这里确实就像旧时代的自由市场。人们在户外摆摊,天光烤着每一个人。只是,这里的人并不都穿我身上的衣服。事实上,商贩们打扮各异,卖的东西也各异,各自都很有年代感,有我的时代以前的,自然也有以后的。
我跟着和旨的脚步,眼花缭乱地看各个时代的商贩们向我招徕。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时间坏掉,绝不可能交汇的在此交汇。
就比如,我看到西周的钟鸣大鼎,始皇的万里长城,汉朝的漆器和青铜灯,三国时人们骑的马,隋朝的运河和唐时的波斯商人……
当然也有我那个时代以后的、叫不上名字的各种新东西——看到它们时,我才又想起我是被唤醒的“过去的人”。在这里,我看到手机被取代,一步步发展成早上才见识到的影讯。机器人进入人们的生活,最开始做简单的体力劳动,后来才有情感陪伴。再后来,所有能想到想不到的场景里都有它们。它们照顾病人,照顾老人,照顾小孩,照顾男人和女人,方方面面。
我又想起阿丁早上的科普,原来这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还没来得及为这个验证默哀两秒,我又被做美食的小贩吸引。他的广告词非常直白,说的是:“食色性也,千万万年过去,这两样也不会变。”
我觉得很有道理,便驻足多看两眼。
他马上抓住我这个客人,热情邀我试吃。我很好奇,因为我来到这里后吃的食物都很单一,是唤醒中心的人照我身体的需求搭配出的,并不难吃,但也说不上好吃。而这里的却很香,颜色也丰富。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钱,而他说的是试吃。
他给了我一块炸鱼一样的东西,一放进嘴里就消失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嘴巴里突然多出条鱼,游来游去。我先是很怕,但怕马上就转为惊喜。因为那条鱼游过之处,所有味蕾便被激活,烟花一样爆开。那种惊艳是前所未有的,一万个好吃也无法形容,但我只说得出好吃来。
我让和旨也去试。
他吞了一口,但脸上并没有惊艳或者惊讶之色。然后我想到他是机仆,在家里的时候也从未见他吃过东西,于是便很忐忑,问他是否不能消化人类的食物。和旨说没事,他有类同人类的消化器官,可以处理食物,只是不能将那些能量转为己用,但并不会造成故障。
“对不起。”我还是自责,低着头向他道歉。
和旨很温柔地说没关系,“人类不用向机仆道歉,任何时候都不用。”他这样安慰我,但我却只感到身为人类和他之间的巨大鸿沟。
“就算我伤害你,也不用道歉吗?”
“人类不会伤害机仆……”
“怎么不会?如果我拆了你呢?”我用了这样暴力的词汇。
和旨还是心平气和地安慰我:“人类不会伤害机仆,如果乘舟想拆和旨,那就拆。但那只是拆,并不是伤害。”
我皱眉,不解。
卖小鱼美食的摊主瞧出我的生疏,插话道:“机仆是机器,人类要拆机器,机器难道能反抗吗?”
“不反抗就代表人类对吗?”
摊主惊诧地看着我,随后脸色缓和,用对小孩说话的语气对我说:“你是‘过去的人’吧?如果你来的那个时代没有机仆,一时适应不了倒是可以理解。可是本质上,机仆就跟我做食物用的锅一样,都是为人类服务。我可以用锅对食材做各样处理,或者丢掉它。你也可以对机仆随心使用,或者拆掉,既然是你自己的财产,何来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刚好天开始下雨,我就往前走,假装寻找可以避雨的树。
可是走了一段才发现,雨并没有淋到我身上。而周围也鲜少有人像我这样因为下雨暴走。我停下来,听和旨解释衣服的避雨功能,不是衣服避开雨,而是雨避开衣服。
“可我想淋雨。”我闹别扭,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找茬。
和旨帮我关了衣服的调控功能。于是风和雨都打到我身上,那种清凉也随之袭来。我感到从早上开始的那种闷闷的感觉好了很多。然后索性连树也不找,继续在集市里野逛。
我看到许多人都在淋雨,心想难怪和旨不拦,大概这也是裸日特色。
就这样淋着雨,我们走到御风体验摊前。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一看到我靠近就热情招呼:“环城飞行,自在驾驶,一朝回到两百年前!”
我心中发笑:对我那个时代来说还无法想象的御风飞行,在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是两个世纪之前的老古董了。那我,岂不是比老古董还老的老老古董?
“来吗?”摊主道问。
我摇头,“没钱。”
正要后退,被他虚虚在腕上一卡,随即他眉开眼笑,谄媚道:“原来是‘过去的人’啊,那您还怕没钱?”
我不懂,摊主于是告诉我:所有“过去的人”都由政府赡养,所产生的开销自然也由政府消化。所以理论上,我们这种人是最不愁没钱花的。
闻言我立刻转向和旨求证,得了他肯定回答后,马上又把腕子递给摊主:“两位。”
摊主看看和旨,挠头为难道:“‘过去的人’我们当然热烈欢迎,但是机仆……”他故意停下。
我马上问:“机仆怎样?”
摊主清清喉咙,道:“机仆是机器,御风乘具也是,而且都是老古董。你知道的,以前的东西,质量都一般,我怕机仆上去,会有电磁干扰……”
“所以机仆不能坐?”我刚被美食摊主教训过,眼下又要被御风摊主拒绝,闷闷的心情卷土重来。
可摊主见我要走,马上又提高音量说:“不是不能坐,就是……”
“就是怎样?”
他讪笑:“要做电磁保护,价格不菲。”
原来是钱的问题,我马上把手伸出,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可和旨却拦道:“为机仆不值。乘舟想坐,明天请引导者陪同即可。”
我坚持。摊主也力劝,说他家乘具是古董,只此一家,别处可没这体验。
正僵持,一个声音响起:“坐我的,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