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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这有一条密道。”
不知彭北碰到了什么,自张义良三人出来的屏风后,一条密道再次打开。
不及多想,连羿忙赶了过去,只见密道下方漆黑一片,极为浓重的腥臭味混杂着其他说不出味道的香料味溢散而出。
两人对视一眼,自身灵力外放,在体外形成了一层隔膜,彭北反手一招,一团火苗凭空而出,两人跟在其后,向密道深处行去。
就在两人下到最底端时,眼前之景,惨不忍睹,只见一具具人类的躯体被浸泡在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瓮中,有些还没有断气的人,睁着早就变得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他们之中有八旬老翁也有豆蔻少女,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被单独存放在一个透明的罐子中。
彭北脸色惨白,再也控制不住,跑到了出口处,早上的饭食一股脑的呕了出来。
怔在原地的连羿,再次回想起了那个雨夜,掩面下的双眸,逐渐爬满血丝,他在极力压制体内的躁动,赤红的煞气与金色的佛息在不断冲击着自己,他颤抖着身躯,却做不了任何举动。
此时彭北看到了愣在原地的连羿,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再次跑回连羿身旁,见其这般模样,一丝白色凉流自其体内缓缓渡入到连羿体内。
当他收手时,连羿的眼中已经恢复清明。
“你刚刚为何那般?”彭北问道。
“这里的模样让我想起一段旧事,谢了。”见连羿不愿多说,彭北也不再开口,呕吐之后再加上刚刚的紧急情况,倒是让他略微适应了眼前之景。
“天道轮回,他们不怕遭报应么?”
彭北看着那被浸泡在罐子中的婴孩,激动地说道。
“这虹仙城如今局面,怕是与这三家脱不开干系。”恢复理智的连羿,此时甚是冷静,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他似乎多了几分戾气,冷得瘆人。
看着瓮罐之中的液体上飘着的植物,连羿略蹙眉头。
“水仙、蜡菊、香石竹、马鞭草。”
紧接着他又看向了另一个,喃喃道:“香茅、冬青、岩蔷薇。”
越是探查他越是皱眉,“还有柏木、玫瑰木、香樟木。这些混在一起,药性相冲,也无奇毒,为何会与这些人混在一起?”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量着瓮罐旁边的那些空架子。只见上面每一个搁栏上都有一个标签。
“金玉颜、玉簪粉、杏花口脂、迎春香……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连羿的小声呢喃,并未探查出什么的彭北,也走了过来。
“金玉颜、玉簪粉,这两个名字好生熟悉。”
看到架子上的标签,彭北皱了皱眉。
“熟悉?”连羿听闻,忙转身询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彭北紧闭双眼,使劲甩了甩头,“话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应该是女子所用之物,像是香粉一类的。”
连羿皱眉。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曾经听到过得女子所用之物。
“喏,这都是那些小兽送给我的,先前那些人族姑娘用得胭脂水粉,我都用不到,只留了这么些有用得东西……”
猛然间,化形之初紫琉璃和他说过的话出现在脑中。
“胭脂!”连羿忙看向彭北。“制作胭脂的材料你懂么?”
彭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简而言之,便是用鲜花、仙露、配以各类香料,混入上好茶油,捣制加工而成。许多上等氏族所用胭脂为追求极致,常常在香料鲜花的搭配上下功夫,也有的将茶油换做精油甚至是上好脂油,以追求……”
说到这,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连羿。
“这每个罐子之中,所搭配的植株皆不相同,我精通药理,这些搭配植株之间药性相冲又无毒无害,不可能是作为药用,但却忽视了他们的味道。”
不等彭北反应,连羿便来到了一个蓬头垢面早就没了生气的少女旁边。
“蜡菊略带苦涩,后味绵久;冬青味重,青涩鲜活;岩蔷薇脱俗香艳,不可一世。”只见他说罢,犹豫了一下,便将手伸了进去,用指尖蘸了一些液体,嗅了嗅,随即又示意彭北闻一闻。
“人的身体本就自带味道,不同人有不同的气味,如若将胭脂的茶油由不同人体替代,那么极有可能产生出各种新颖的品类。他们怎可如此。”彭北嗅后,浑身颤抖,沉得可怕的声音夹杂着愤怒。
“原本我还想着要是为了平复夜鬼哭行而多搭进几条人命对是不对,但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可犹豫的。”说罢,只见他双手变换着指诀,嘴上微念法咒,不多时,眼前所有皆被覆上一层干草。
“你不是会控火么,烧了吧。”连羿说道,便向出口走去。
“这些还有些许呼吸的人,我们不救么?”彭北喊住了他。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虹仙城里,我没见过有流浪乞讨之人,若真是靠着府衙昏庸包庇,他们绝不敢这般草菅人命,如若不假这里十有八九是那些本就无家可归之人。如今他们浸在这里,早就没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又没了魂识,救了能怎样?”连羿摇了摇头。
“你我本是过客,亦是这些人的轮回,怎么救?救去哪?又如何护其一生。倒不如一把火送他们上路,也算是助他们脱离苦海。”恍惚间,他似乎感到自己之前感悟的轮回大道,似多了一份清明。
看着已经走进密道的连羿,彭北犹豫了一下,随即一团异于先前寻常明火的紫幽之火出现在空中。
“愿你说得是对的。”再不回头,徒留紫火焚燃,一瞬间,整间密室化作紫色火海,除了燃烈的噼啪声外,没有一丝呼救,也没有一丝哀嚎。
虹仙城城墙之上,连羿和彭北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着那浓烟滚滚的荒废庭院,和不明所以前来扑火的寻常百姓,读不懂两人各自的心思。
“你似乎修得不是佛法。”
许久,彭北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没说过我修得是佛法。”
连羿没有回头,没有规律地甩着小腿,听不出喜悲。
“那你修得是什么?”彭北再次张口,但又好似察觉到自己所言过于唐突,毕竟在玄凌天,谁和谁都不可能交心交底。
连羿静了好一会儿,就在彭北想要开口引出下一个话题时,他双唇微启:“我修得是心道。”
说罢,他看了看彭北,随后指了指自己左胸,“这里,跟着这里修行,也是修的这里。”
彭北微微张了张口,他没有想到连羿会这么轻易地告诉自己。
“可若心要偏了,你该如何?”不经意间,彭北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连羿微怔了一下,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什么是正。他只是知道要向着心中确定的方向前行,可入世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迷迷糊糊地走着自己本没有计划的路,按着别人规定的路线前行,走着他们口中的正途,可若心真的偏了,他会不会知晓,他又该如何。
久久未语。
“不过这正邪是非,自古就是个无果题,家父讲过大道百千,皆得正果,无过者错一事毁一生,论罪者善一举恕一世。若真要纠结这心的偏正,恐要毁尽一辈子。”见连羿没有作声,彭北悠悠说道。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番话虽自他口中不经意说出,可在连羿身上就好似醍醐灌顶一般。
“好一个无过者错一事毁一生,论罪者善一举恕一世。我心偏正,关旁者何干,我愿成佛渡万世安和,我愿为煞斩魍魉万鬼,普义苍生,灭尽佞邪,我修吾心,当者无愧。”
一时间,只见连羿周身金光大起,随即内敛于身。惊得一旁彭北不知所措。
“谢谢你,若今后有幸再遇,我定请你不醉不归。”
“不用不用。”一听要喝酒,彭北也不管到底因何事,忙挥手谢过,“我们稍后要去哪里?”
缓过神来的彭北心里明白,刚刚异象定是似于突破之召,只是在玄凌天内,又在生死任务之中,才会被压制。想到先前已经有所唐突,连羿又从未问过自己辛秘之事,他便找个话题打岔过去。
“刘珍惠之事十有八九是张义良三人为之,但为何她要撒谎说是那故友久居的老板娘,也需要探查明白,还有几个时辰,我想去趟府衙地牢,那些最为肮晦之地,或许最能证人清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有突破瓶颈的征兆,连羿心情大好,“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
彭北想了想,摇了摇头。然而却让连羿微微一愣,一直以来彭北都是跟着连羿走,在他眼中,彭北似乎并没有什么主见,刚刚那句也是他随口一问,没想到正是这样一个询问,让他一下子认识到,这也是他的生死任务,他是有能力独立完成的,至少这玄凌天这般认为。倒是自己一直过于强势,疏忽了他。
“既然我们二人的任务相同,都是解决夜鬼哭行,那么解开刘珍惠的死因我觉得也很关键。倒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探查一下城主府以及张义良,或许三人之中,此人口风最松。”彭北定睛说道。
连羿见此,心头一震,这其实也是他想做的,只是时间问题,并未说出口。不知从何处他拿出了一朵相思红,递到了彭北手中。
“这是相思红,传闻中能够传递情侣间相思之情,虽没有那般灵效,但我却可感知你的安危,同时也好寻你。如若有事,折了它你尽力抵挡,十息之内我必出现。”
连羿并未询问过多,也许在他心中,这便是肯定。
“那这子鹤,你也保管好,一更锣响,城中分界见。”
彭北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倒未矫情,手中透明纸鹤飞出,隐在连羿肩头。
“好,不见不散。”说罢,连羿未再回头,几个闪身,消失于街巷之中。
徒留彭北一人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相思红。
“相思红么?你会是祖母说的那个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