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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校的石正飞给我写信,说收到我的围巾了,他会好好珍藏。但他说:“不喜欢实验,那就别争取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你的文字不错,还不如多阅读,多写作呢。”
他站在海浪里,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石正飞对我,是友情,却是没有爱情的。
阿飞与我,年少相识。彼此互相知晓,但终归是缘分浅薄。
很多梦想被我自己亲手埋葬了,就像埋葬我对某个人的喜欢。“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做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所有的情节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去看望外婆的小红帽能勇敢地走进森林是因为森林里也有猎人,走在迷雾森林里她有满满的安全感。我以为自己是勇敢的小红帽,可是我忘了我以为是守护我的猎人其实没把我当回事。那些梦想被我小心地珍藏在手心里,那些干净而细致的梦想再无多少人知晓。
他的阳光形象是一入学就风靡全校的。一大群男孩女孩在军训的摸爬滚打中晒得跟煤炭似的,偏偏他,白的不像话,怎么也晒不黑。
穿着橙色短袖衫的男孩,每天在校园的小路上走得意气风发,在小树林里大声读着叶芝的《苇间风》:Cast a cold eye on life, on death. Horseman, pass by!(对生,对死,投以冷眼。骑士,向前!)
他入校的成绩和我一样,他是年级第九十,我是年级第九十五。但后来他一直是前二十名,我则游荡在一百名左右。在六百多人的年级里,我就是普普通通却自诩不平凡的存在。
他人长得极其清爽骄傲,小白杨似的挺拔的身姿。这样的男孩子。怎不让人心生好感?
每次放学路过隔壁班的窗口,我还是忍不住朝里看看,他慵懒地用手支着下巴,看着拖堂的老师;又或者有一张小纸条落在他的桌上,他气定神闲地拆开;有时候他的视线冲着窗外,我会突然感受到周围温度升高,喧嚣声也会突然增大。
是怎么和他有交流的呢,我想,应该是那一件糗事吧。那天,在食堂吃完饭后,我看了一会儿诗集,决定不回宿舍直接去教室。教学区现在很安静,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蝴蝶飞来飞去,冷不丁撞着一人,那人怀里的书散了一地。
我慌忙地说“对不起”赶紧蹲下去捡书,在还书的时候抬起头,看见是他,心莫名一慌,竟忘了看他的手有没有伸过来,就缩回了手,刚捡起的书又散了一地,我更慌了。
刚想蹲下捡起,男孩微笑地按了按我的胳臂“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虽然隔着衣服,我还是感觉到男孩掌心的温度,脸“腾”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你是丁梓年?”男孩忽然开口。
“啊?”吃惊的我,害羞而茫然,“你,你怎么知道?”
“校报上经常有你的文章哦,上次那边长廊里还展示了你的参赛作品哦,写得挺好。可是只能说是‘作文’,不能算是‘文章’。”
“呃?”
“缺乏生活的深度。”
这个毫不客气的男生!我转身正准备离开,他却忽然说:“你回寝了吗?”
“没有啊?”这个莫名其妙的男生!
“你还是回一下寝室吧!”男生边说边把手上的书往花园的台阶上一放,把挂在胳臂上的校服披在我的身上。
“干嘛?”我奇怪不已。
“你回寝后再说。”
“啊——啊——啊!”现在满寝都是我的噪音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啊!啊!不活了啦——”白裤子上的一片红让我震惊害羞!
寝室的女孩子们八卦地跑来,都坏笑。
“唉,我非得穿什么白裤子嘛!呜呜……”我气急败坏地冲她们吼,“我受伤了哦,你们除了坏笑,也不过来安慰我下……”
去还校服。他好脾气的看我,怎么等我说“谢谢”啊,哼,我偏不说,我想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华丽地转身,下一步却被某不知名同学扔的半块香蕉皮弄得趔趄了,向前扑去,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心底在悲呼,神啊,救救我吧!男孩只揪住了我的衣袖,我还是狠狠地摔了下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下巴被蹭的黑黑的:“要你管我!”骄傲地走了。
月考,长廊撤掉参赛作品,换上年级前一百名名单。高一年级,第一名石正飞,第一百名我的名字,丁梓年。光荣榜上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遥相呼应。那是他考得最好的一次,以后再也没有那样的好运气给他。
很快学校语文老师找我,因为学校要举行演讲比赛,老师觉得我挺合适,就把我报上去了,让我好好准备!
“对了,你演讲稿写好后给那边那个叫石正飞的学生,石正飞,年级第一名,你认识吧!你让他帮着看看改改,他也是老师的学生,你们呢,就互相帮忙,发挥各自的优势吧!”
“请多多指导啊!”那边逆光的身形冲这边顿了顿首。
“嗯,知道了,老师。”我乖乖地。
走出办公室,我看看四周无人,便小声地恶言恶语:“指导你个死人头啊!别以为自己年级第一,就有多么了不起!”
“丁梓年,你在咕哝什么啊?”男孩子其实听到了我的抱怨,但还是无奈地走了上来。
“没什么啊。祝你超常发挥啊,嘻,你就是随便发挥一下下也能拿一等奖的吧!”第一名效应,有谁会相信第一名的男生其他什么事情不是第一名呢?又或者,即使知道他会有哪一方面不如别人,但在坚信他很优秀的Fans眼里,他的所有作为都是第一。
“嗯,谢谢!”
而在后来的演讲赛,石正飞第一,我第二。我气鼓鼓地,因为石正飞自己在赛前排练时也说我的表现比他好,一定是第一名。可现在,名人效应或者说第一名效应起作用了吧。
领奖感言一般都由冠军表现。男孩子在话筒前沉默了几秒,掌声总是很热烈。“谢谢老师和同学们给我的这个第一名,可是在我的心里,丁梓年同学才是第一名……”后面的我没听清。
“凭什么把我作为你表现的道具?”我一边对观众微笑谢幕,一边恶狠狠地对石正飞说,故意忽略掉男孩眼底的忧伤。“还有,你知道吗,不要你说,我自己也可以告诉自己,我才是第一名!”
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永远说不清。我和班上的所有的女生一样,都讨厌起孟颖来。讨厌就像是南方居民楼外围墙上蔓延的爬山虎,在心底一天天地滋生晕染,越来越厚重,沉闷得就像是深夏时爬山虎的叶子。讨厌她特别用功的身影,讨厌她对热闹玩乐女生的皱眉,讨厌她在看到石正飞时露出的神情……
“孟颖……”石正飞又在喊她了。听说石正飞被车撞了一下。看见他,他总是一瘸一瘸的样子。可是即便他是瘸着腿走路,也都是那么帅。
我装着去厕所,走出门,狠狠地给石正飞一个白眼。接下来是体育课。
体育课上,我吃惊地发现石正飞他们班也在操场上。我问祝临安:“怎么回事?他们班不是上节课的体育吗?”
“他们班男生想和我们班男生足球友谊赛,所以跟老师讲了串课。”
呼,无聊的比赛,我可不想晒太阳。
然而,在帅男的“引诱”下,在头号花痴祝临安的带领下,一大票女生呼啦啦地站过去做拉拉队员。名义上是为本班豪杰加油,其实也是想比比两个班男生的质量。
而我实在懒得看,于是百无聊赖地绕着操场走。身边忽然站过来一个人:“你怎么不去给他们加油?”
“没意思。”
“那什么才是有意思的呢?”
我转过头去看他,冲他眨眨眼,“嗨,帅哥,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拜托不要这么明显还不好,孟颖会生气的。”
“她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
“你的绯闻女友啊!”原来,自己讨厌她,仅仅是因为这些流言吧!
“什么女友?她是我妹妹。”
“那爱墙上的字又怎么解释?”
“呃?在哪呢?”
我带着他走到操场角落,拨开扫帚草,墙上写着几行字:“孟颖喜欢石正飞!”
“怎么啦?她是我的邻居,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那你做我哥哥,可以吗?”
“不行,我只有一个妹妹,我怕照顾不过来。”
“那好吧,你去照顾吧!”我生气地转身走了。
而远处的孟颖,孤单地笑得一脸灿烂。
再一次月考。考试前,照例有男生过来说:“丁梓年,待会儿考试的时候多多关照啊!”
“你能看就自己看,可别给我扔纸条。”
“当然。”
现在考场很安静,忽然后面有了小动作,监考老师走过去。
孟颖举手:“老师,我要上厕所!”老师点点头。她回来的时候路过我的桌子,像是漫不经心举起衣袖擦擦眼睛的动作,我的桌上便多了一张纸条,看来就像是我从衣袖里取出准备抄的样子。
我愣住了。监考老师看见我的桌子上摊着一张纸条,他认识我,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女孩,准备小事化了地把纸条拿走。
“老师,刚才我路过丁梓年桌旁的时候,看见她掏纸条了!”
大家的视线都投向了声音的主人——孟颖。
“老师,如果我要作弊,我不可能用纸条,我会用自己的脑子和记忆;再说,如果我要帮别人作弊,别人能看到我的试卷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我看见了,你作弊!”孟颖不依不饶。
大家的眼睛依然盯着站着的孟颖。
柔弱的祝临安再也忍不住了:“刚才我打喷嚏的时候,怎么看见是你手里掉下什么东西在丁梓年的桌上的呢?要说作弊也是你吧?刚开考就去厕所肯定有鬼!”
“原来是误会,行啦,都考试吧!”监考老师把纸条拿走扔进了垃圾桶。
我心里暗笑:“石正飞啊,你真有个好妹妹啊!”气愤使得我狠咬了唇,下笔咚咚作响。
阿飞,你我之间从未有缘。我知道。
像石正飞那么出色而又有些离经叛道的男孩子,总归是要“早恋”的。石正飞的第一个女朋友眸亮如星,发黑如鸦羽。但迫于老师家长的威力离开了石正飞。第二个女朋友叫时练,说实在的,刚开始我很不喜欢她,人家石正飞是班级前五名,你算什么,班级后五名的,太配不上石正飞。
我承认我的狭隘,只认为成绩好的学生应该什么都有,成绩不好的学生活该什么都得不到。然而事实上,见她面我还是喊她的,这也是看在阿飞的面子上,以前我可不跟她讲话的。她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常常让我察觉到隐约的危险。
阿飞后来果然出事了。因为她。
因为他们班有一个男生骂她“贱货”。高三的人,总是会突然地“发疯”,比如我就不止一次地想过自杀。她却是哭着、闹着跟阿飞说她要离开学校出去走走。作为男朋友的阿飞自然义不容辞地陪着了。
那天晚上我去水房拿水壶,隐约中,看着黑暗中的轮廓是他和她,像在商量什么。我没听赶紧离开了。这是一件让我一想起来就后悔无比的决定。我后悔,因为要是我故意慢腾腾地走,就能听见他们的密谋,说不定就能阻止他们了。
当时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第二天,我在做数学习题。班上的一个男孩跑进来,大声喊我:“丁梓年,你知道么,你家石正飞和时练私奔了!”。我们全班都知道我喜欢石正飞,所以他们都习惯性地说“你家石正飞”。
我抬眼看了看他,淡然地说:“他不是我家的,我不认识他,关我什么事!”高三年级里的走廊里不时地能听到“石正飞和时练私奔了!”我难过得趴在阳台上哭了一中午。我要哭,石正飞,你这一生,我都是无法抓住的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回不来的了,我担心你,担心你被处分。
就连班主任来抓我们的思想动态,都不点名地说:“高三了啊,要定定心,可不要像某个班的某个人一样,还曾经是年级第一,为了个女生,不仅成绩下滑到年级后面倒着数了,而且一跑就跑得没影了。”
因为学校离县城近,我周末的时候都是去县城姑妈家吃饭。在坐公交的时候,车上有人说:“你们知道么,现在的小孩不得了,XX中的男孩女孩私奔了!据说那男的他家很有钱,也很有势力。”我头一直低着,仿佛犯错的人是我。
你和她是被警察给遣送回来的,没有身份证。你被开除。从此,整个高三我都是特别落寞的状态。
可上大学了,我才知道他们分手了。“你太不珍惜人家了。我还记得她空间的日志里说是你提出的分手!”我在电话里对石正飞呵斥道。
阿飞却说不出来的委屈:“她都和别人那个啥了,我能不分吗?”
“也许,也许那是谣言?”我小心翼翼地解释。自己也有些恼怒会帮时练说话。
“我亲口问她的,她自己也承认了额。”
我愣住了。怪不得那年阿飞和时练被火车站的警察逮了遣送回来后,在“时练怀孕了”的流言中,阿飞不肯承认自己犯的错而被学校开除了。
他终归要保全自己的骄傲,尽管是要以巨大的声名代价。
而以后,光荣榜上再没有他的名字了,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了更靠近他,更优秀,努了多少力!
如果他不是那么优秀,自己会不会还是轻松的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不知道喜欢的滋味,不知道离别的悲痛。
“丫头,当年爱墙上的字,是你自己写的吧?”他问我。
“我不知道啊。”事实上,真是我写的呢,我嫉妒他的情感丰富,嫉妒那些花儿枝儿缭绕纠缠。
“傻瓜,喜欢一个人不会在乎他是否那么优秀。要知道,石正飞的优秀让我们望而却步只能崇拜,只有你啊,死小孩,才想着变得和他一样优秀。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因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对不对?”祝临安的话,害得我差点被水呛着了。
是吧,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自以为是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能够有勇气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经历风雨。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我心里住着的那个小王子终于会注意到我。
小王子,小狐狸,玫瑰花。我总是觉得自己是只想要爱却得不到爱的小狐狸,那只如阳光灿烂聪明的小狐狸,那个同样有着蓝色忧伤的告别的小狐狸。
我的小王子在远方。我的王子从没回身抱住我。我空有着满身的灿烂却还是未能吸引我的王子。
很久之后,我问石正飞:“在你眼中的我,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回答说:“你太优秀了,我都不敢写。”
我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终究是生分了。只有和我无话不说,才觉得我就是一个又自卑又骄傲的普通的丫头片子。只有那些陌路人,才觉得我是要被仰视的。
原来,我离你竟是那么远,远到我以为我懂你,其实你不懂我。你从来就不屑来懂我的吧,你习惯了我对你的种种好,你以为那是我的理所应当。
但习惯了付出的感情,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是会生气的吧,也是会恼的吧。所以,从来不是因为你的拒绝而感觉到受伤,而是因为长久地坚持觉得如此不值得而受伤,是自己伤害了自己,你无意伤害我,我知道。
你在刻意地提示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的拒绝,义正严词却毫无说服力。不是你说服了我,而是我想让你放心,我想让你知道,你说的什么我都记着,只是为了满足你。你不让我喜欢你,所以,我便远离,以远远的姿势观望守护着你的幸福。
可是,石正飞,你终于,还是错过了我。
像我这么好的女孩子,你有没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错过了这样可爱有趣的好生命?
如果你再等一等,给她一次机会?
世界上有无数个人与她擦肩而过,只有一个人能让她忍不住回头,她一直在路上、一直在找一个人,她把所有和那个影子有点相像的人都拼凑在一起,只为了找到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勇气等待多久。
在她心里,爱情应该是纯粹的,不能以任何条件来束缚,所以她会把这个引起心乱的人锁在心底,永远不会提起,然后找一个稳妥的男子,好好地过一生温暖安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