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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也飞在鸣鹿森林上空,想起丘小白在教学楼走廊上面对那个男的,一脸娇羞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屑。
鸣鹿森林很大,占了整个桑田镇约摸有四分之一的面积。从东面沿海的启明山上,经过其他几座和启明山风格相似的馒头山,西面直到子衿高中,南面是一片白色的建筑,北面是平地,散落着一些平房。
启明山下约摸一两千米远的地方,仙气缭绕,烟雾袅袅,那里就是二郎神除了南崖灌水口主庙之外最著名的分庙,和启明山一样面朝大海,背靠着鸣鹿森林。
在二郎神府,杨也一直都是待在凡人看不见的空间里,当时也从没想过要去前方看看凡间香火的盛况。经历了昨晚和陈笑天的对话之后,此刻他心中燃起了几分好奇:是什么能量这么神奇,竟然能让法力无边的神仙甘愿放弃自由,争相为凡人服务?
于是他调转云头,改了风向,朝启明山二郎神分庙飞去。
那是一座占地500多平米、白墙青瓦的院落,看上去简洁朴素但气度恢弘,如若不是那袅袅青烟乘风直上,朝拜的人如蚂蚁三三两两,还真看不出来是一座庙宇,以为只是某大户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宗祠。
“二郎神庙”四个金色大字赫然悬于檐下,阶前两侧,各有一只圆雕飞龙华表、一只气势逼人的石狮,和庙宇主建筑的古朴不同,这飞龙和石狮雕刻风格写实飘逸,一看就是近些年来新建的,少了一些陈旧味道。
殿山门面的飞檐上,左边立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神犬,右边立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风格拙朴,和屋瓦的颜色融为一体,低调却雄浑。
杨也十分雀跃,落下云头,刚想钻进人群混进庙里。旁边一个老太太拉住他:“小伙子,来祈愿啊?买点香和纸钱吧,这样祈福,二郎神君才能听到你的声音啊。”
“哦?”杨也好奇地瞄了一圈老太太的店面。
“你看,这种是祈福的,这种是还愿的,这供奉的越漂亮越抢眼,二郎神君亲自聆听你的心声的机会就越大。”老太太见他感兴趣,忙笑眯眯地说。
“这么说,礼拜得太寒碜,就不能得到二郎神君的祝福了?”杨也问。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神君大人要是忙,肯定是要看谁更虔诚,安排先来后到了。就是实在忙不过来的,可能会安排给他的下属,哮天犬啊擎苍鹰啊,眉山六圣啊,那也都是体恤民心的大神!所以,这些其实都是门面,主要还是心诚,心诚则灵。”老太太耐心地解释,“你们小孩子家的,神灵最喜欢,也不用搞得太复杂,要包香就可以了。”
“奶奶,二郎神君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杨也看到一个男孩子,戴着一顶运动遮阳帽,背着书包,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可以的,孩子,心诚则灵。”老太太笑着答,寒暄了一句,“孩子,今天不用上学,出来郊游?”
小男孩嘴里嘟哝了一句:“嗯,今天学校秋游,在隔壁湖畔公园。”
“哦,这季节学校组织的活动多,我常见。你自己溜达过来,有告诉老师吗?”
“有,我出来上厕所,马上就回去。”小男孩从书包的内袋里摸索了好一会,掏出一张十块钱来,“那我要一包香吧。”从摊上取了一包香就走了。
“小伙子,你呢,要点啥?”
“我,额,不用了。”杨也变个假币或者从别人身上隔空取来十块钱,也不是难事,但他觉得丢份,也懒得费心。便哂笑着赶紧溜进了庙里。
见到殿堂中央二郎神君的雕像,头上戴着宛若火焰的金色头盔,身穿铠甲战袍,脚着一双飞凤乌靴,身后飘带凌空。右手执着一杆三尖两刃刀,左手握着一柄开天神斧。额头上一只竖立的眼睛,似睁非睁。而且头大身小——
这一切和他所见的杨简大哥,出入实在有些大。杨也有些哭笑不得,杨简一向是一身素服,翩翩秀士打扮,比陈笑天那股风流样子还要低调上几分,但是那容姿绝世,气场逼人,不怒自威。
不过见周围人人虔诚祭拜,他也不由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立在一旁,张口用听不见的声音道:“愿大哥平安、健康,笑口常开,不要太辛劳。”
完事之后,便侧立一旁观察。
每个祝祷的人,跪拜、起身之后,眉心都有一缕细细的青烟向上飘去。
“这就是笑天大哥说的,能量?”
他想起在半空中看到的二郎神庙的青烟袅袅,他原以为是香火燃烧产生的烟雾,原来是这青烟……的确是,那凡间的烟雾在半空中早就消散了,云端还能见到的,应该是这被称作能量的青烟无疑。
看了一会,他大觉百无聊赖,便抬脚走出大殿。
出了寺庙,又听有两个人在耳语:
“很多信众都在说,二郎神庙真没以前灵,不再有求必应了!”
“真有这种事?我祈福就是为了求个心安,没发现……”
“哎,是真的,我的亲身经历!前年我家那位不是肚子上肿了一个包吗,去医院检查说是不好的,那几天他们忙着四处求医,我一有空就来二郎神庙,连着祈祷了七天,结果去了新医院一检查,说是误诊,谢天谢地,感谢二郎神君庇佑啊!现在的情况,明显……哎,我儿子半年前说他要学什么艺术,我一听这不是胡闹吗,便来这里烧香祈愿让这娃回心转意,也是感恩神君庇佑,那段时间我娃还算给我面子,文化科也没落下,哪知到了上个月,突然撂挑子不学了,整天抱着画板还跟一堆奇装异服的不良少年,见着白墙就到处画,成绩一落千丈……”
“这……两件事情不能相提并论吧?而且,你不想想,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家孩子万一学画学成个大艺术家呢?
“哎,这不是你家娃,你当然说得轻松。你都说了,‘万一’,我看不止万一,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都可能。而且,艺术家多少穷困潦倒的?我是不能让我儿子挤这条独木桥。”
“嗯……我祈福就是为了心里舒服,而且说回来,我是不太信的,神灵要是真有求必应,那还不得忙死?”
杨也暗笑:没有以前灵,是因为大哥摆脱荼蘼咒了啊。这对他是好事。那么多俗家念想,每一个都要满足,还不把人搞死?转念一想,现在荼蘼咒正在自己身上呢,早上刚遭丘小白的诅咒,就是无聊又无趣的俗家念想,让他好不痛快,心情一下子跌落千丈。
他原要加快脚步走到无人处再腾云,只听那阿姨换了个神秘兮兮的口吻道:
“不不不,这还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你知道奇怪的是什么吗?就是时间点啊!我儿子开始逆反,时间正好就是上次那桩事情啊。”
“上次什么事?替启明山挡了台风那桩事吗?”
“对啊!听说二郎神君因此得罪了天上那位,那场风暴是天上那位有心要惩戒桑田镇才让龙王发的……”
“什么?桑田镇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上天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人说是因为天诞日的祭拜仪式上,桑田镇有人对上天不敬;也有人说,是启明山上有人捕杀野味,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也有人说,是因为二郎神太宠着我们这些凡人了,改了不少人的命数,让司命星君活儿干不下去,积怨已久就在天上那位面前参了一本!”
“这也太玄乎了吧!还参了一本,怎么人间都快共同富裕了,天上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封建社会啊。”
“我服了,你这么相信科学,还来这里做什么,还当什么三眼教徒?反正你爱信不信,就是那场没降临的风暴是一个征兆,以后恐怕不太平咯……”
听到这里,杨也回忆起一个月前的那场风暴。他记得启明山二郎神庙的信鸦来报,说是一只什么大鹏带来的。
那会他还是一只猫,梦里见到了启明山的那场风暴,听到信鸦的报信,才突发了好奇心跟着信鸦来到启明山,好像冥冥中有一种感应似的……
如今身在启明山,反而那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却不知不觉消失了。难道那场梦的意义,就是要让他撞见丘小白,解开封印,变成一个处境尴尬的“神”?成了“神”,他的使命又是什么呢?
“这位小伙子!”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老头子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他,放低声音道:“少爷。”
杨也一脸诧异。
“我是这二郎神庙的主事,姓廖。”廖主事恭恭敬敬地说,“少爷你大驾光临,也不打声招呼,折煞我等了。朱大人请你去后堂喝茶。”
“哦!朱大哥怎么知道我来了啊?”杨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极不情愿地随着廖主事往后堂走去,想起朱子真那张沮丧的脸,他就提不起劲来,所以原本就是打算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
穿过一道毫不起眼的门,这里竟然又别有洞天,鸟语花香、亭台水榭、曲径通幽,走了好一会才进了一座厅堂。廖主事便退下了。
朱子真宽大的身躯,坐在正中央一把椅子上,把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少爷,不知来此何事?”朱子真起身对他作了个揖,请他坐在一旁,茶盏已然摆好。他面无表情,语调生硬,觉得他很打扰似的。
“朱大哥,没事,没事,你不用招呼我。我只是无聊来瞎逛的。”杨也往椅子上一靠,笑嘻嘻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刚才祈愿了。”朱子真脸上勉强牵起一个笑,这一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还不如板着脸。
“哦,这么神奇,你一下就听到了?”杨也惊奇道,他原以为像门口那老太太说的,这祈愿至少是按供奉的厚薄程度来传递的。
“嗯。”朱子真道,“少爷的心愿如此真诚,我会转达给二郎神君。”
“啊,这倒不必……”杨也脸上泛红,像心事被窥探到了似的。
朱子真面上露出疑惑。
“这……我的意思是,小事情,怕麻烦你。”他十分尴尬,借着祈愿把祝福传达给大哥,他觉得没什么,让面前活生生的朱子真来传达,可能太真实了,他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少爷客气了。”朱子真的话像是在说,客气点是应该的。
两人坐着竟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干喝了两杯茶,越喝越渴,杨也只觉得朱子真的气场让人背上发毛,便起身告辞了。
朱子真送他出了刚才进来的小门,一个武将打扮的黄脸汉子走上来,抱拳鞠躬。
“怎么样了?”朱子真问。
“刚刚,龙泽大鹏的躁动加剧,企图挣脱锁链……已经用定神符将它压下,情绪稍有平复。”
朱子真静默了一会,不动声色:“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