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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驿馆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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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唐江州北部边境跌马县官驿,这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驿站。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还剩下小半个头露出在天边,一片暗金色的霞光照在大地上,入夜已是眨眼的功夫。

    两名驿馆的工作人员正在门口坐着唠嗑。此时,外面突然有一匹马缓缓走过来,在马的背上居然还横躺着一个人,不是骑着而是横躺着,看衣服打扮应该还是官家的人。

    驿馆的两名工作人员立刻站起来轻声询问:“请问官人是换马还是住宿?”

    那人趴在背上,并不回答,也没有动弹。

    “请问官人是换马还是住宿?”

    除了那马哼了两声,马背上的人仍旧是不见反应。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试探性地走向那匹马:“这位官人,您没事吧?”

    其中一人熊着胆子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背。不曾想这一拍,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掉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可这人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两人都吓得不轻:“这——这人不会是死了吧!”

    “不——不知道啊!”

    “你——你去看看。”

    “为啥是我?”

    “你把他推倒的难道不该你去吗?”

    另一个驿馆人员一副无奈的表情,轻轻蹲了下去,把人翻过来。

    这个人整个面色惨白,毫无一丝血色。并且身体冰冷,没有鼻息,哪里还像是个活人,分明是个已死多时的人。

    那人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个亲娘啊,他——他死了……”

    “啥玩意?你确定?”

    “这都死透了好吗,哪有活人身体跟冰一样冷的,他都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了。”

    一匹马拖着一具尸体来到了荒郊野外的驿馆?这事实在是太过诡异。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幕再一次席卷整个大地。

    正当驿馆的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原本死透冰凉“尸体”,心脏处居然动了一下。

    “喂喂伙计,我——我刚刚没看错吧,他好像动了一下。”

    “我也没看错,他的确动了一下,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说话间,那“尸体”的胸腔又动了一下,这一次幅度更大,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两人看的是真真切切。

    诈尸了?

    两人只觉得背脊发凉,汗毛耸立,吓得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你再去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凭啥又是我去,打死我也不去了。”

    “你瞅你那点出息,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喂马的,我去就我去。”

    说着,这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尸体”。

    他咽了咽口水,给自己打打气,缓缓蹲下去伸出手去打探“尸体”的情况。

    手还未靠近,那“尸体”突然活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啊啊啊——”

    驿馆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尸体”直接从驿仆的脖子上咬下一大块肉,那驿仆就此倒地不起,吭都没吭一声,身体止不住地抽搐,不一会血就染红了一大片。

    复生的尸体双瞳一片纯白,看不见瞳孔更看不见倒影,张着嘴巴露出锋利无比的牙齿。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牙齿,更像是某种凶猛野兽的尖牙,并且发出呜哇呜哇的鬼叫声,一步一步一摇一晃地朝着另一个驿仆走来。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另一个驿仆简直看傻了,双腿止不住地发抖,甚至都忘记了逃命和呼救。

    那“尸体”直接扑上来,驿仆求生的本能终于让他克服了恐惧,瞬间拔出腰间的小刀,一刀直接刺进那活死人的身体内。

    “尸体”停止了行动,倒在了地上,而那驿仆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敢置信。

    “喂,你没事吧?”

    驿仆朝着自己的同伴走去,想要看他是否还活着。可刚一走近,自己的同伴突然猛地起身朝着自己扑过来。

    与之前那活死人一样,瞳孔一片纯白,长着异常尖锐的牙齿,嘴里流着浓黑的液体不知是痰还是血液,像是生猛的野兽想要一口吃掉自己,哪里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伙伴。

    “伙计,你疯啦?你清醒一点……”

    然而,就在几分钟之前还和自己唠嗑喝酒的人此刻只想咬死自己,根本就没有人性了。

    驿仆挣扎着,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而就在此时,他身后原本那个被他一刀杀掉的尸体,此刻又活了过来。驿仆忙着对付自己的同伴,根本没有看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那活死人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驿仆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江州大邑城

    百香楼算是大邑城里最大的酒楼里,这里不仅有远近闻名的百花香米酒,更有江州最大的戏曲班子,大邑城里的那些名门望族都喜欢来这里喝酒听曲。

    而此时,百香楼里,灯火通明,乐曲声不绝于耳。无论男女在里面载歌载舞,欢喜不已。

    在人群的最中央,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公子,玉面俊颜,如郎官一般白嫩,左右手各搂着一位佳人,喝着她们手里递过来的酒。

    这位看起来如同一般纨绔子弟的男人身份却是大有来头。便是一个月前受南唐皇帝李璟所封,把整个江州赏赐给自己的第九子李乘昭,并封赐为平成王。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赏赐,明眼人都知道实则是贬罚。堂堂皇子,遣去偏远的江州做亲王,虽衣食无忧,福贵不断,但远离权力中心,此生也与那九五之尊再无瓜葛。

    不过这位皇子倒挺想得开,来到江州当上亲王之后,整日花天酒地,比起在京城里的诸多束缚,这日子倒也过得潇洒。

    一个长着一脸谄媚相,上唇处还有一处黑痣的男人靠过来:“王爷,怎么样,今日小的安排的这场酒宴如何?可是把大邑城里全部的贵族公子地方豪绅全部都请来了。我相信经过今晚与大家的相聚,王爷一定能够深得民心,在这大邑城,不,是整个江州顺利统治下去。”

    那李乘昭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胡全,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本王不过是贬到江州的,虽然这里是本王的封地,但日常管理上还是节度使李大人,本王只不过是监管罢了。”

    胡全会心一笑:“是是是,是小的乱说了。可王爷是皇族,这里又是属于您的封地,李大人即使是节度使,还得看您几分面子,最终啊,这江州还是王爷您说了。”

    李乘昭看了他一眼,随后站起来,高举起酒杯:“今夜,尔等与本王不醉不归。”

    大家纷纷高举起酒杯,一同饮尽,唯有一人显得格外的突兀与格格不入。

    便是一直站在李乘昭身旁的黑衣男子,高耸的身材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左脸颊有一道瘆人的疤痕,怀中握着一把古铜色的长剑。

    李乘昭从京城到达江州,身为皇子的他没有带丫鬟也没有带仆人,唯独只带了这么一位护卫。人们纷纷不解,这江州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为啥什么都不带就带了一名护卫。

    一众人在这百香楼上喝得开心不已,同时百香楼下方也是热闹非凡。

    几个百香楼的伙计正在赶着一个全身穿着白衣道袍,腰间悬佩一柄长刀的男人。

    下面的推搡之声被上方的李乘昭听闻见了便探出脑袋:“下面发生了何事如此吵闹?”

    酒楼的几位伙计一见是平成王,立即弯腰行礼:“王爷,这厮居然敢在我们百香楼吃霸王餐还来着不走,我们正教训他呢。”

    李乘昭看了那白衣男人一眼,满头蓬苟看不清面容,白衣也被沾染成了灰衣,像极了流落至此的难民。

    南唐这些年战乱连连,并且一直在吃败仗,民不聊生,多有难民流落至此,也很正常。

    “今日任何人在百香楼的花费都算在本王的头上,他的帐本王付了。”

    既然有人愿意出钱,酒楼伙计们自然是乐的无事,也不再为难那人。

    那白衣人抬头看了李乘昭一眼,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李乘昭不懂什么意思,就当对方是在感谢自己了。

    “兄台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我是吴越人。”

    李乘昭点了点头,江州位于南唐南部边境,有许多的吴越人这也很正常。

    “阁下不上来喝两杯吗?今夜所有在百香楼的消费都是本王买单。”

    “多谢好意,我只需要吃饱饭就可以了。”

    说完,那人转身离去,没在多说什么。李乘昭倒是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但却没多想,继续喝自己的酒去了。

    既然世人都认为他是一个荒淫无道的皇子,那么自己就得名符其实才行,不然京城里的那些人又会感到不安了。

    江州跌马县衙

    县府老爷方大志一早上还在自己床上搂着自己的妾室睡觉,却不曾想被自己的师爷给吵醒了。

    方大志赶紧穿好衣服气冲冲地来到前堂指着师爷的鼻子怒骂道:“许师爷,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吵醒本官睡觉,不然本官绝不轻饶你。”

    许师爷也是心里苦,嘴上连连说道:“老爷,出大事了。”

    “这跌马县屁大点的地方,又鸟不生蛋穷得紧,强盗都嫌弃,能出什么大事,难不成还能出命案不成?”

    “确实是命案啊,还是大命案!”

    方大志这下慌了,自己上任这跌马县令五年有余,从未发生过命案,这一来还是大命案。

    “哪里出事了?”

    “官驿。”

    ……

    方大志和许师爷带着一众捕快来到驿站,却发现驿站冷清无比,只有门口处站着一匹马,却不见其他人。

    “人呢?”

    “大人,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大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随后带着捕快们走进了驿站。

    驿站一切摆设看起来都是正常的,可唯独没见着人。

    “许师爷,人呢?”

    许师爷神秘地说道:“老爷,你跟我来。”

    许师爷带着方大志来到来后院,这里是茅房,臭气熏天,没下过地没种过田的大老爷直接就受不了这味道。

    “你带本官来这里做什么,臭死了。”

    “老爷,你看这里面。”

    许师爷推开常年密封的柴门,却发现里面躺着三个人,严格来说是三具尸体。他们蜷缩在一起,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就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最为触目惊心地便是其中两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洞,不过已经没有血液流出来。

    方大志都不敢看,赶紧别过头去:“真死人了,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其中两个就是这驿站里的驿仆,另外一个身份还不明。”

    “报案的是谁?”

    “是这附近山上的樵夫,他们一般都喜欢顺手就在这里来上厕所,顺便讨点水喝,不想早上来这里没人,门却开着,在柴房里发现了尸体就报案了。”

    方大志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一进入到柴房里,一股腐烂的糜臭味让他一度差点直接昏厥过去,要不是许师爷扶着只怕此刻已经倒地了。

    “仵作验过没有。”

    “一早就来验过了。”

    “怎么说?”

    “驿馆的这两个都是一个死因,都是脖子上的血管被咬破死的。至于这个人,似乎是被人用利器给捅死的。”

    “看这样子,不仅脖子,身体上各处都被撕咬过,难不成是什么凶猛的野兽干的。”

    “不,大人,不是野兽,是人。”

    方大志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人能咬成这样?”

    “对的,最为诡异的是,他们三个是彼此撕咬的。在他们三个人的嘴里,都发现了彼此身上的血肉。”

    “你——你是说他们三个之间互相撕咬把对方活活咬死了?”

    “根据仵作的结论来看,是这样的。”

    “荒唐,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本官读书十余载,还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许师爷,你也是读书人,难道相信吗?”

    “大人,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事实就摆在眼前,一目了然啊。”

    “那你的意思,已经结案了?动机呢?他们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像疯狗一样撕咬对方至死?还有这个不知身份的人,他是被人用利器杀死的,与其他两人不一样。”

    “这就是本案的疑点所在,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方大志看了一眼地上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轻咳了两声:“既然是在本官辖区内发生了如此大的命案,那么本官就一定要详细排查。把这三具尸体全部带回县衙内,本官要亲自调查。”

    许师爷心里冷笑,不就是想借此升官嘛,说的如此大义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