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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也是很佩服李乘昭的统帅力,在这一点上自己这个文官是万万不如的。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求学时先生曾对他说过话。太平盛世之时,文人是让国家富强的最强武器。而适逢乱世之时,武人则是平定混乱的定海神针。所以文不可以看轻武,而武也不能侍武行凶。只有两相结合,才能永葆国泰民安。
而此时此刻,他与李乘昭,不正是处于这种状态吗?
只是,就算如此,李乘昭的脸上却仍旧未见半分喜悦或者放心之色,反而是一脸担忧的神色。要知道平日里李乘昭那是能笑绝对不苦颜的主。
“王爷,眼下防御工事已好,万事俱备,还有什么担忧的吗?”
李乘昭站在城墙上望着外面的一片原野,以及更远处的那些连绵不绝的山脉。它们像是一只只匍匐前进的巨兽,吞噬着阻挡它们脚步的任何事物。而那些尸人,很有可能此刻就隐藏在其中,等待着属于他们的黑夜降临,创造一出血与肉的狂欢。
“这城墙还是太过脆弱,经受不了太过猛烈的冲击,很有可能撑不住一个晚上。”
“王爷的意思是就算如此我们还是守不住尸人的进攻?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等着我们的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乘昭皱着眉头说道:“经过昨晚的瘟疫在跌马县城的爆发之后,尸人的数量比以往只会更多,甚至是成倍的增长。依照本王多年的经验,仅靠这道城墙是挡不住的一个晚上的。”
李倓汗如雨下,偏偏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想逃都来不及了,还能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吗?
“那依王爷之见该当如何?”
“我们必须要构筑起第二道防御才行。”
“可是这雍城只不过是一座小县城,并无瓮城和内城,要依靠什么构筑第二道防御?”
李乘昭转过身看着县城内,饶是经验丰富的他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突然,李乘昭脑子里灵光一闪:“李大人,雍城里可有监牢?”
“监牢?自然是有的。”
“带本王去看看。”
李倓满头的疑问,到了这时候去看什么监牢?
不过李乘昭的吩咐,他依旧是照做。
“王爷请跟我来!”
在李倓的带领下,李乘昭来到了雍城县的监牢前,看到这座监牢,他人愣住了。
这是一座极其不起眼的监牢,甚至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省事方便,就是在一个山包里开凿出来的山洞。监牢则是在山洞之中,若不是山洞口上方的那个牌匾上写着监牢二字,门口还有人些木刺堆,谁能想到这是一座县城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牢房而不是某个人挖的洞穴住宅。
李乘昭也忍不住说道:“这监牢修得也太简陋了吧,还不如一般酒楼的酒窖看着阔气呢。”
李倓也是尴尬一笑:“王爷有所不知。像这种偏远的小地方,虽说偶尔也有犯事的人,但大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顶多在府衙关押几天就放了,犯不着关进牢房。所以这监牢一年到头也关押不了几个人,自然用处也就不大。当初第一任雍城县令为了敷衍上头的人,简单修筑了一个监牢做做表面功夫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王爷打听这监牢有何用意?”
李乘昭环顾了监牢一圈,缓缓说道:“虽然不成样子,但也没有其他更适合的地方了,这里将是我们最后的防御工事。”
李倓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说的第二道防御工事就是指这里?”
“没错,知我者非李大人莫属。把所有老弱妇孺全部带到监牢里面来,并且修补好所有的漏洞与窗户,不要留有任何除大门外可以从外面突破进来的缺口。这一点很重要,一定要记住。另外就是在外围添加一圈木刺栅栏。如果外面一旦失守,所有人就退守到这里。最后,一定要准备足够的火把,务必保证到时候每个人的手里都能分配到一支火把。到了最后,也唯有这火能够带给我们希望了。”
“可是王爷,如此一来这里就只有这一个入口了。一旦我们这里也守不住的话,那就再无出路了,会被一锅端的。下官虽不懂什么战场之上的战法谋略,但却知道鸡蛋都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
李乘昭冷嘿嘿一笑:“没想到李大人一介文人倒还懂狡兔三窟的道理。如果这里都失守了,有没有退路又有什么区别?你还指望夜里带着数百人之众的百姓在大量尸人围剿下逃脱吗?与其变成那样丑陋的怪物,本王宁愿作为一个人死去。”
“这……下官倒是没有想到。”
“大人既是文人出身,那么应该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我们就在这里与尸人决一死战,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结果。赢则生败则死,战场之上的规矩从来都是如此简单。”
李倓咽了咽口水,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当真是一件比一件棘手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他之前活的这整整三十多年也不会想到过会有一天,他李倓会在这雍城监牢里与吃人肉的怪物一决生死,他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
这一次,当真是赌上性命的一战,没有后退可言。
琉璃江上
八艘船在江面上缓缓并肩行驶着,郭兆站在船头望着西沉的夕阳,金色的霞光洒在江面上,两岸的青山缓缓后退,时而树林之中惊飞一起一群飞雁,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直到此时此刻,郭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周昆拿着一坛酒和酒杯走了过来。
“郭大人,这是雍城胡氏贵族家里珍藏的十年陈酿女儿红,说是感谢我们救了他们一命。这可是上等的好酒,这要是搁在往日,你我二人根本没有机会喝上这样的好酒。现如今,有酒有景,你我二人今日有幸逃过一劫,我们何不来庆祝一杯,庆祝我们劫后余生。”
郭兆接过周昆递过来的酒,可脸上却不见任何高兴的神色。
“周将军,我还是有些担心。平成王和节度使大人可都在雍城,他们要是没撑过今晚……一个皇族,一个三品大员,后面的事我想都不敢想!”
周昆喝下一口酒,然后拍了拍郭兆的肩膀:“这是好事啊郭大人。”
“好事?这能是什么好事?我们丢下了一个王族和一个三品大员独自逃命去了,这就是掉十个脑袋也不够啊。”
“我的郭大人,你就放心吧。他们如果真的命大活到了明天那我们也是听从节度使大人的安排,怎么论罪都论不到我们的头上。但我觉得希望不大,我见识过那些怪物有多么厉害,他们是绝对撑不过今晚的。既然他们都死在了这里,至于故事的经过和起因如何,还不是由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编写的。那些远在江宁的人,就更是不知道了。”
郭兆能够成为一方县令,那也是有些头脑的。周昆这么一说,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也是相视一笑。
“周将军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对于周将军,我倒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哪里哪里,郭大人过奖了。这以后到了大邑,还要承蒙郭大人多照顾呢!”
“好说好说!”
两人相视一笑,酒杯在空中碰在了一起。
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上,天地间的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此时的黑夜来临,在每个经历过瘟疫劫难的人心中来说,都是噩梦一般。
自从有了火之后,人类从未如此惧怕过黑暗。
不过此时身在船上的这些人心安了不少,毕竟他们远离了尸人也就远离了瘟疫。等到了大邑城,谁还关心留在雍城这些人的死活。
此时,八艘船其中的一艘货船,船舱的最底部。
一个身穿华服的老妇人缓缓走下台阶来到这货船的最底层。
这里都堆叠着各大贵族们的细软物件,虽然李倓曾明确下令清空船舱里的东西,只携带人上船。可仍旧是有些官兵收受贿赂,私下允许了他们携带一些私人物品上船。不然,也许可以有更多的人挤上船。
老妇人走到贴着自家丈夫名字的木箱前,轻轻抚摸着箱子,眼神之中充满了慈爱,甚至隐隐有泪光在闪烁。
突然,箱子居然动了起来,吓得老妇人接连后退了三步。
箱子动得愈发激烈,里面像是关押着什么凶猛的野兽一般,恨不得撞碎箱子奔出来。
借着火烛昏暗的火光,通过盖子与箱子之间的缝隙,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只眼睛。只不过这只眼睛没有黑色明亮的瞳孔,泛白一片,看不见倒影,仅仅是直视他的目光就让人不寒而栗。
从箱子里还发出呜哇呜哇的怪叫声音。
老妇人再度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箱子:“我的儿啊,我的儿,娘亲是不会就这么抛下你的。你生病了,你一定是生病了才会变成这样。等到了大邑,娘亲就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把你的病治好,谁也别想把我们娘俩给分开。”
听着自己的孩子发出惨痛的叫声,老妇人当真是于心不忍。
于是,老妇人从身上取出一把银色的小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割开了一道口子。
血液递到了缝隙口里,一只黑色的嘴巴贴了上来,贪婪地接着这滴落下来的血液。
随着吃进去的血液越来越多,那箱子里面的怪物似乎越来越兴奋,箱子的抖动也愈发的激烈。
那把锁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猛烈的冲击,终于,锁断裂,盖子被一把推开,居然是一个满嘴血污的尸人。
尸人望着眼前的老妇人,生前自己的母亲,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口咬住老妇人的脖子。
老妇人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她也放弃了挣扎。能死在自己心爱的儿子手里,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最后,老妇人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
这边郭兆与周昆正在船头上喝着酒聊着天,旁边的那艘船上却起了异变。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
紧接着一个尸人冲上了甲板,见到一个人直接就扑了上去。那人瞬间被扑倒,被咬住了脖子,那人在地上抽搐挣扎了两下就断气了。
周昆大吃一惊:“船上怎么会有尸人呢?”
紧接着从船舱里涌出更多的尸人,那艘船上的人与尸人陷入了一片混战。
可他们都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半分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没过多久那艘船便沦陷了,除去跳入琉璃江的,其他的人都变成了尸人。
郭兆吓得手里的酒杯直接落到甲板上摔碎了:“我的妈呀,这就是尸人吗?这这这——这也太可怕了。”
周昆见状大声高呼道:“其他所有的船只迅速远离那艘船,千万不要靠近它。其余的人点燃火把扔向那艘船。”
其他船上的人纷纷点燃火把扔到了那艘船上,没过多久那艘船就燃烧起来。那些尸人惧怕这些火焰,又不知该如何扑灭火焰,被这些火焰给活活焚烧而死。
刚刚还并肩而行的一艘船,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团火焰。琉璃江上,有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异常的耀眼。
此时,一开始选择跳船的那些人纷纷朝着郭兆他们所在这的这艘船游过来。
“快扔下绳子让我们上去!”
正有官兵打算扔下绳子却被周昆给拦住了。
“大人,我们不救他们吗?”
周昆喝道:“救什么救,他们身上有没有感染瘟疫你知道吗?”
“可他们都没有变成怪物啊?”
“你懂什么,若是没有咬到致命伤口不会立即变成尸人,但你能保证从那艘船上跳下来的人没有携带瘟疫吗?”
官兵被周昆问得哑口无言。
“将军,我们该如何是好?”
周昆看着下方水里求助的人,眼神逐渐变得冰凉:“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官兵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周昆。
“将军,这……”
“赶快放箭,难不成你想我们都变成那种怪物吗?谁若是不听命令,本将军就杀了他。”
官兵们再也不敢犹豫,周昆在江州那是出了名的霸道蛮横。虽然这道命令太过残忍,但却没人敢违抗。
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下方水里正在等待救援的人们。
“这是什么意思?将军,大人,为何要对把箭对准我们?”
“这是要杀了我们吗?将军,我们并没有被咬到,我们没有变成怪物!”
……
水里的人们努力解释着,但这些箭却没有放下来,周昆也没有下达放下的命令。
郭兆眼看如此,心里有些害怕:“周将军,这些人可都是贵族,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周昆不以为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为了更多人的安全,我们必须这么做。放箭——”
所有官兵一起向水里放箭,水里那些逃生的人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不成想最后没有死在尸人的嘴里,反倒是死在了人的手里。
他们纷纷中箭而亡,鲜红的血液瞬间浸染了大片的江水,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郭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冷汗直冒,不敢再去看这场景。可一抬头,那艘船上的尸人还未烧光,他们仍旧张牙舞爪对着自己嘶吼。
郭兆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所谓的尸人,虽然只是旁观者的角度,但仍旧令人胆寒,而今晚留在雍城的人便是要面对更多这样的怪物。
“也罢,事到如今一切全凭周将军决断。周将军,我还好听信了你的话,上了这艘船。不然留在雍城的后果我都不敢想象。”
周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那团江面上的火焰却没有作声。
但这些在船上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此刻留在雍城的人绝对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