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小说网 > 云衣谣 > 第二章离恨恰如春草

第二章离恨恰如春草

作者:潇湘行散记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日照小说网 www.rizhaoxsw.com,最快更新云衣谣 !

    初见她时,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那日她约我去金乌咖啡厅见面,我满怀好奇一早便去了,只是,直到下午,她竟没有出现过。想我堂堂奉天省第一纨绔周旻竟然被人爽约了。

    后来回到家中我才知道,原是林家的那位老爷子突然病重,眼看也没几日活头了。但若是他此时去了,林清霜便要守孝三年,直到三年后方能与我成婚。不知我家那老爷子哪根筋搭错了,竟巴巴地跑去林家找林老爷子去商议将婚期提前,就定在三日后。

    我不明白,商人重利,老爷子一向是个精明的,或者说是人精中的人精,怎得这次他偏要上赶着去填林家那个无底洞。这不仅是个赔本的买卖,还不是我家那老爷子的作风。

    难道...中邪了?也不像啊,还是那林家的给他下了什么咒术?呸呸呸,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林家那个也不肯放弃,现在情势不明,也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转眼便到了我大婚的日子。我家老爷子不晓得从哪里打听来的林家那位是个留洋回来的时髦人儿,婚礼全程采用洋人的那套。其实我不大习惯穿西服的,不是因为没穿过,而是因为那玩意实在没有长衫大褂穿着来得舒服。

    婚礼当天,林家的穿着雪白的婚纱,你别说,怪好看的。平心而论,林清霜不是第一眼便能让人惊艳的美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就莫名的心跳会快些。莫不是我对她一见钟情?很快我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可笑,素未谋面也未曾有过交集,再者说,容貌也不出挑,更有传闻说这位是被林家那位老爷子惯坏了的,我怎么会喜欢她嘛!

    我与她的新婚之夜其实算不得愉快。理由很简单,婚前的我们都不知道彼此是哪一位,莫名其妙的就被各自的老爹给绑到了一起,没有感情,待人接物以及生长环境的不同加上她是留洋回来的,同我这个所谓旧社会封建男子自然是相看两生厌。

    不过嘛,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我与她本就不应在一处,所以在新婚之夜我做了一个决定:去书房睡!但,我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我真的怀疑我家那老头子是不是老天爷派来坑我的!你说啊,你给我找个不怎么和我心意的媳妇也就算了,你是我老子我不同你计较,反而为了孝顺你点头同意了,如今我们两个人是她不愿意我碰她,我也不愿意与一个无趣的人行夫妻之事,我自家的老子倒是派人将我们的婚房堵得严严实实,生怕我跑了。

    好吧,好吧,谁让他是我老子呢!莫生气,莫生气,生气伤身体。想来我那新媳妇儿也是注意到了我们所面临的情势,于是我就记得她和我说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她睡床我睡地铺?

    睡地铺?我周旻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可是,看看我那新媳妇儿的脸,好吧,就当我是个没出息的。我看着她那张脸莫名的就生不起气来,就当我,怕媳妇儿吧。

    到底我俩是没有圆房的,我家老头子也是一早就预料到的,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反而嘱咐我要好好待她。我想着,既选择同她做了夫妻那自然是要好好待她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一直都是她睡床我睡地铺。

    不过想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我如此这般窝囊,又或许是时来运转?我那媳妇儿竟然让我与她同睡床上。说不欣喜激动那是假的,但是我也没存什么非分之想,反正她都是我媳妇儿了,一切细水长流就好。

    我还记得我家媳妇儿问我要不要纳妾。我当时那是心神一凛,要知道,我面对我家那老头子可都是没这么一本正经的!

    其实我还真没想过纳妾,其实你别瞧着我们周家商贾人家、财大气粗,其实我们家的人并不好色。从我太爷爷那辈儿起就是一夫一妻,一生只娶一人。至于我这桩婚事,最开始我虽然不愿,但是有了我家媳妇儿我也没想过再整些个姨太太什么的,忒烦人,平白地闹得家宅不宁还给我媳妇儿添堵,犯不着犯不着。

    要说我家媳妇儿,相处之中我发现她哪儿哪儿都是好的。不知不觉,我们的关系也慢慢近了些,我媳妇儿也开始给我讲与我成婚之前的她的事情。

    当她讲到她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教书育人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是亮的,就好像...我就是个粗人,也想不出来个什么好词儿,就是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会发光!

    我知道,嫁给我是委屈我媳妇儿了。如果不是林家没落了需要我们周家帮扶着,这么好的媳妇儿铁定是轮不到我的。到了现在,我是有点感激我老子的,要不是他下手早,我家这媳妇儿可就跟别人跑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这么好的媳妇儿不能委屈着,我不想她眼里的光亮消失。我告诉她,我支持她去学堂当教书女先生。她是惊讶的,还问我为什么。我支吾了半天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知道,我不想委屈了我媳妇儿,只要她开心快乐,我就开心快乐。

    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我这个决定。按理说我家媳妇儿在学堂与她四哥一起教书我应当是高兴的才是,可我偏偏就对她那个四哥喜欢不起来。我总觉得他看我媳妇儿的目光似是心怀不轨,哪有亲哥哥看自己妹妹是目中含情的!

    这件事俨然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疙瘩,我思来想去还是同我家媳妇儿说了这件事。谁料想到我家媳妇儿竟然斥责我,还说什么他们是亲兄妹,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我也是有脾气的!

    所以一连几天我都睡在书房,于是全府上下都知道我同媳妇儿闹了不愉快,而且,一连几天媳妇儿见到我时都视若无睹,像是完全看不到我这个人儿似的。

    天可怜见儿,我心里委屈啊!

    许是上天感受到了我的委屈,就在我们闹不愉快的半个月后,媳妇儿自己主动来找我了!

    媳妇儿啊媳妇儿,你可长点儿心吧。

    不过,媳妇儿就是媳妇儿,哪怕是她主动找我,哪怕是她的错儿更大一些,那都是我的错。没办法,这么好的媳妇儿我得看好了,免得一不留神就让人钻了空子,尤其是我那个四舅哥儿,我觉得,他很危险,需要提防。

    唉,其实我最想问的是,媳妇儿,你说咱们也圆房挺长时间的了,什么时候你能给我添个大胖小子呢?

    不是我重男轻女,主要是老话儿说得好:“儿子随娘。”试想一下,以后有一个长得像媳妇儿的、性子也随媳妇儿的胖乎乎儿的团子,真的是想想就舒心。我不管,反正我媳妇儿最好了!

    我觉得上天就是太爱我了,想什么来什么!媳妇儿怀孕了!不过媳妇儿告诉我,她说希望是个女孩。我说我想要男孩儿,媳妇儿为此都跟我生了好大一通气,还气哭了。合计了半天,她是以为我是个重男轻女的混账东西,我是真的冤呐!

    后来我告诉媳妇儿我不想要女儿是因着我怕到时候“女儿随爹”,她娘的好儿都没承着反而太像我,万一同我这般,那长大了可怎么嫁出去啊!不过媳妇儿却不以为意,她还说,她的孩子无论随谁都是顶顶儿好的,我那完全是瞎操心。

    好吧,确实是,媳妇儿说啥就是啥,我只管点头应是无条件赞成就是。

    唉。可算是熬到临盆了。

    愁死我了!女人生产就像是鬼门关走一趟,听这媳妇儿痛苦的叫喊我就“啪啪”给自己俩大耳光。没办法,媳妇儿真的太痛苦了。不管这次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不能再让媳妇儿受这一遭了。

    从早等到晚,林家就来了个四舅哥儿。我看着这四舅哥儿倒是比我这个爹还要着急的模样儿,但是想着媳妇儿还在里面遭罪就不同他一般计较了。

    终于,孩子呱呱坠地。稳婆出来报喜,是一男一女,龙凤呈祥!不仅是我,我家老头子也是高兴坏了。不过,我家四舅哥儿脸色好像并不是很好,笑得勉强不说,还有些不高兴?

    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只一股脑地往产房冲。丫鬟婆子们拦着我,我哪里管那么多,媳妇儿最重要!

    等我看到自家媳妇儿时候着实心疼了一把,整个人儿有气无力的模样,真真儿心疼死我。媳妇儿让我抱抱孩子,我不肯,我握着媳妇儿的手就开始哭。媳妇儿被我这一举动吓哭了,可是那又如何?我媳妇儿为了给我生个孩子都成这样儿了,我心疼媳妇儿还不能哭了!

    后来媳妇儿总爱拿这事儿取笑我,但是我不在意,因为我为媳妇儿哭、心疼自家媳妇儿是没错的!

    也有可能是前半生的我太过顺风顺水,也许是遇见我家媳妇儿把我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完了。我们周家终究是迎来了灭顶之灾。

    日本人想与我们周家合作做鸦片生意。可是我和老头子都知道那是害人的玩意儿,日本人想用那玩意儿来祸害咱们中国人,这不能够。

    我和老头子触怒了日本人,他们的士兵提着枪来我们家,能砸的砸,能抢的强。甚至于能糟蹋的姑娘就糟蹋。就连...就连我的媳妇儿都没能...没能幸免于难!还有我们那两个可怜的孩子,竟然被那些天杀的小日本儿给...给活活...活活刺死了啊!

    我想杀了小日本儿!我要杀了他们!仇恨已经蒙蔽了我的双眼。是我媳妇儿,我的媳妇儿拉住我。老头子因此一事竟然急火攻心,去了。

    周家,没落了。

    我的媳妇儿从此也开始变了。每个寂静的深夜我都能感受到身旁的媳妇儿在颤抖。甚至好些回她都要自杀。她说她脏了,不能活着。

    傻媳妇儿,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比什么都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周旻唯一的媳妇儿。

    可能,光周家落败还不够。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为什么,为什么总要给人快要结了痂的伤口上撒盐呢?

    原来,原来周家落到今日都是我那个四舅哥儿的手笔。他告诉我,他原是想把媳妇儿从我身边抢走的,可没成想,没成想竟然,那些日本人竟然连我媳妇儿都不放过!

    我是震惊的。我大声质问他,她和我媳妇儿可是亲兄妹啊!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他怎的存了那样肮脏龌龊的心思!可是,没能等我知道那个答案,子弹就穿透了我的头颅。

    许是快要死了吧,我竟然看到了两个孩子。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我好像听到了媳妇儿的哭喊...好像感受到了媳妇儿在抱着我...好像看到了媳妇儿大声地哭喊着,可是,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身子也越来越冷,我好想睡觉。

    终于,我抵挡不住困意的席卷,还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