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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艾雪从卞晓家回到当地,母亲魏珊就让他们住在一起了。每个女子男子的蜜月可能空气会像一条小溪,仰起头深深呼吸,仿佛品尝天国的泉水。可是这却离艾雪那么远,那么远,艾雪思想上还像单身一样,完全没进入状态,只是完成了从处女到为人之妻的身体的转变。可是这种转变,没有给艾雪带来快感,每次像是在上刑。没人时,艾雪鼓了很大劲,才偷偷地告诉了母亲。母亲魏珊好像意料之中的样子,泰然而淡然。艾雪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的原因,魏珊说:你不用管,擎着就行了,关键在男方。艾雪委婉地给卞晓说:你是否学习学习那方面的技巧。卞晓满不在乎地说:“不用学,老农民都会。”艾雪的日子就这样够不着天,够不着地的肆
意流淌着。
单位议论的声音还在。一天,机关别的单位的一位女同志,和艾雪一起骑车上班,对艾雪表示理解地说:“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们这是事实婚姻。”,这是相对友善的对待。
可是,艾雪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可想起母亲严肃的面庞,不容质疑的要求,艾雪解释的话转了好几圈,又咽了下去。
卞晓似乎对那事儿兴致蛮高,在艾雪安全期的时候,卞晓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信息,安全期不用避孕也怀不上孕,非得要试试。拗不过他,艾雪和他试了一次。
艾雪的哥哥和嫂嫂正式举行婚礼,艾雪的母亲提前几天让卞晓和艾雪搬了出去,住在一个民国时期盖的旧楼上,水笼头在屋外,厕所在离家不近的院落里,冬天没有暖气。那个地方离卞晓单位近,卞晓回家稍早一点,艾雪一到下班的点就往家赶,但是一进门,卞晓的脸拉得老长,没好气地说:怎么这么晚回来,你看我回来得多早。卞晓不能理解正常点下班的艾雪,经常为此发脾气。发现艾雪近来竟然吃不下饭,睡眠多,有时艾雪还呕吐,卞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一次,卞晓用工具钉什么东西,叫艾雪去拿,艾雪拿着刚要递给卞晓,突然间想呕吐,急急地吐到痰盂里,等着的卞晓怒了:还不赶点滚过来帮忙。
在单位,艾雪也呕吐过几次。初婚的艾雪,生活经验还很欠缺,不明就里。但是艾雪单位的有些女同志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一时议论声一边倒地压过来:事实婚姻就罢了,她还这么不注意影响,竟然怀孕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艾雪这才想到自己可能怀孕了。于是赶紧给卞晓打电话,第二天早上请假上医院查了查,结果出来,果真是怀孕了。
艾雪的母亲魏珊重申了保密的重要性,让卞晓带着艾雪做流产,做流产时,不要让别的大夫看出你是他丈夫啊,魏珊嘱咐卞晓。
做流产时,长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的艾雪躺在病床上,中年女大夫的表情好像说:又是未婚先孕,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检点。流产手术真真叫艾雪觉到了痛。痛得艾雪忍不住叫了一声,听到叫声一直装做不是艾雪丈夫的卞晓不由自主地冒出头来向这里张望,看到有主,女大夫才和颜悦色起来,扶着艾雪道:深呼吸,对,再深呼吸。艾雪的痛感感觉轻了不少。
术后,卞晓租了个车把艾雪送到了艾雪的娘家,艾雪的嫂嫂有点同情地看了看艾雪,艾雪的母亲魏珊叮嘱卞晓:快去给艾雪开个拉肚子的单子,一定不能让单位知道,保密。母亲魏珊的理由是:如果不保密,艾钢炮和艾雪在单位就是犯错误,这其中的利害,你们年轻人不晓得。
放下艾雪,卞晓去医院开单子了。第二天,艾雪单位来了不少女同志探望,魏珊拿出拉肚子的证明给她们看,说艾雪稍微休息一下就去上班。她们不怎么相信,又不好说什么。果真,术后第三天,艾雪就去上班了,还和以往一样拿着两个拖把拖地,一个中年女处长心疼地说:孩子,你可别作下病。但是舆论像黑压压的千军万马涌来,处于风口浪尖的,正是艾雪,这种被碾压的痛远远超过了流产后没有休养带来的不适。
拖着沉重的身子和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回到家,艾雪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哭。自己怎么把自己的生活活成了刺眼的笑话。像决了堤的河水,泪扑簌簌不停地流淌下来。本应美好的青春,刹时变成了一堵倒塌的墙。本来是传统的女子,却被人当成了作风不正派,是谁只顾自己享受让自己承担这黑压压的种种,却还和没事儿人似的,这场婚姻让我品尝的是什么?不!我不要这样的婚姻。想一阵哭一阵的艾雪看到回来的卞晓说:“我要和你离婚。”卞晓吃了一惊,他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只是不想离婚的卞晓,头一次语气变得温婉起来,好言恳求着艾雪。
如果真离了婚,又怀过孕,自己还成了二婚了,这回真的谁稀罕要自己呢?转念一想,艾雪又默不作声了。
艾雪和卞晓这一回娘家,哥哥嫂嫂在家,再加上爸爸妈妈,家里着实拥挤,不方便。住了不几天,哥哥到艾雪房里说:你嫂子私底下问:艾雪什么时候走啊。要强的艾雪撑起身体,说:我们马上就回自己的家。
说毕,艾雪马上收拾东西和卞晓回到了民国的小楼。
第十一章
艾雪晚婚年龄超过了一年多的时候,母亲魏珊讲,结婚的事可以公开了。于是艾雪给单位送了喜糖,在艾雪的娘家家里,堂嫂和嫂子掌勺,请艾雪娘家的亲戚朋友坐了坐,接受他们冒着热气的祝福。过了不长时间,卞晓单位分了联房,就是三家共同住在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共用厨房和卫生间,一家拥有三室一厅里的一室的居住权。艾雪欢欢喜喜地把家搬到了联房。巧的是:三家里,有一家常住岳母家,没往这儿搬。另有一家三口和艾雪卞晓共住,做饭时,她们互相谦让着:你先。“你先。”两家相处得非常融洽,既相互尊重客气,又像一家人一样和睦。从见不得人只能躲到暗处,到能重见天日,像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艾雪觉得日子被日光晒暖了,终于可以大口地呼吸空气了。
艾雪和卞晓的介绍人俩口生了小孩,艾雪看到那刚出生的小人儿还能打喷嚏,觉得可爱极了,不知怎么,母性意识在艾雪体内觉醒了。艾雪给卞晓说:“我们也生一个,怎么样?”卞晓高兴地说:“好”。介绍人考取了美国有奖学金的留学生,卞晓也有点心动,想学英语也参加考试,介绍人鼓励他:加油,卞晓。艾雪可能是易孕体质,一次不避孕,接着就怀上了。艾雪在民国小楼住时的邻居,也是艾雪小时候的邻居,伯伯曾当过董必武的秘书,阿姨曾在经贸部工作过,随着可能因政治因素来到当地的伯伯也来到当地,在一处国企当会计,伯伯在艾雪上小学五年级时曾讲过政治课,那叫一个精彩啊。后来又听过很多精彩政治课的艾雪,依然觉得伯伯讲的课最精彩。伯伯和阿姨给艾雪童年时的苦寒里注入一丝温暖,在艾雪的记忆里,他们总是慈祥的样子。彼时,伯伯已然去世多年,艾雪去看望阿姨时,阿姨笑着提醒艾雪,怀孕时母亲爱干什么,孩子将来一般爱做什么,若怀孕了,多读书吧,艾雪,这样对孩子将来好。于是卞晓学到晚上十二点多,一早四点多,艾雪就起来学习。只是这惹得卞晓很烦:我在学习,你也学习,影响我,插乎什么乱呢你,艾雪。艾雪也挺委屈,我这样做不有意义吗,况且,虽然怀孕了,每天都坚持给卞晓做饭啊,即使反应得很厉害,看见荤得东西就吐得稀里哗啦,也强忍着难受给卞晓做饭那。
艾雪无数次想像着孩子将来的样子:手插到裤兜里,有板有眼地说着话……可是,卞晓妹妹的情况,如果遗传怎么办,虚弱的担心持久地弥漫着,艾雪从心里祈祷:生个聪明健康的孩子。艾雪把自己的担心给卞晓说:卞晓说:无论生个什么,你只能认了。艾雪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听说电脑有辐射,艾雪请求单位领导买了一个防辐射的衣服,每到工作时穿上。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心理安慰,单位同事不知道卞晓妹妹的情况,看到艾雪这个样子,觉得:谁没有生过孩子,她怎么这么多事事。
转眼快到春节了,艾雪的预产期快到了,不知怎么,艾雪的婆婆想儿子了,艾雪的情况不能随行,公公说艾雪你先回娘家呆几天吧,好像也给艾雪父母说了。卞晓回老家了,艾雪的母亲魏珊给艾雪说:“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在娘家过年的话,会把娘家吃穷了,这是你嫂子说的。”自怀孕以来,父亲谈项目工作忙,退休在家的母亲好像也忙,受忽略的艾雪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除夕夜,联房里的另一家回婆家过年了,空落落的房子里只有空落落的艾雪。不一会儿,艾雪的堂嫂风尘仆仆地来了,惊叫到:艾雪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自己剁肉,也不能不在意自己泼辣到这个样子。艾雪不以为然地笑笑:没事的,姪姪姐姐。艾雪的堂嫂,艾雪小时候就认识她,一直叫她姐姐。艾雪的堂嫂过门后,对艾雪的关心,像温煦的光洒在艾雪的心田,艾雪没改口,一直叫她姪姪姐姐。“放心吧,姪姪姐姐。”艾雪笑着硬硬送走了她。大约晚上十一二点,母亲魏珊来了,原来,除夕夜,母亲魏珊和艾雪的嫂嫂打了起来,打架的风波很冷很大,魏珊找艾雪诉苦来了,说了大半夜嫂子的不是,到了初一早上,卞晓就回来了,母亲就又回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