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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
一清早起来,宁儿服侍白琬君梳洗换衣,先去了林大娘子院子的正堂里一处用了饭,闲聊几句。再陪着白琬君回自己院子里,她趁着白琬君在念诗练字之时做着绣活儿。
正做到一半,有年轻小厮急急跑过来,看到坐在廊中的她,笑道:“宁儿姐姐,我还正四处找你呢。”
宁儿啐了一口,道:“你比我还大两岁,喊谁姐姐呢!”
说着她收起绣活儿要走,那小厮连赶几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低声哀求道:“好妹妹,是我不对,今日真是有正事才来找你的。”
宁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正事?什么正事?”
小厮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讨好地递给她,宁儿接过来,见上面印着天乐郡主的章,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怎么样,宁儿妹妹,是正事吧?”那小厮骄傲地挺了挺胸。
宁儿白了他一眼,道:“快滚远些吧!”
她一手拿起了装着针线的筐子,往屋里走,小厮咧嘴一笑也跑回府门口去。她把筐子放好,兴高采烈地把信拿出来,展了展,小跑着到书房。
“宁儿,怎么这么不守规矩?”被她打扰到的白琬君微微蹙眉,拿着笔问道。
“姑娘快看看,郡主又来信了!”
白琬君双眉舒展,接过信来,小心拆开看了起来。宁儿不识字,手上研着墨,眼睛瞟着她的表情,见白琬君嘴角上扬,她高兴地也笑了起来。
“郡主真是个好人!知道姑娘你来京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得空就写信送礼,邀姑娘出去玩。天下再没有比天乐郡主还好心的小娘子了!”
白琬君看完了信,听宁儿这顿胡说,笑着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道:“你啊,这些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乱说。什么叫郡主给我送礼,那叫照拂一二。”
宁儿小声的“哦”了一声,又催促白琬君写回信,还问信上说了什么。
“郡主说,想着天气过于炎热,陆姑娘说金云坊进了一批天山蚕丝的料子,邀我同去做两身衣裳。”
“天山蚕丝?”宁儿咂舌,“这得多贵啊……”
白琬君沉默了一瞬,宁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了一番,白琬君摇摇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和阿娘住在何府,是林大娘子和何尚书好心,肯养着我们。又哪里有闲钱去买如此贵重的衣裳呢?”
“那姑娘是不赴约了吗?”
“不,郡主既然开了口,我若只说自己没钱,她必定会说她买来给我就好。这样显得咱们是小家子气的人,连件新衣裳也贪。”白琬君写好了回信,交给宁儿,“我会去的,去了再说不喜欢这料子,到时换一身便宜的衣裳也就是了。”
宁儿点点头,顿时又高兴了起来,道:“那婢子快快把这信送出去!”
“你再去买些蜜饯干果回来吧,今日我服侍阿娘喝药时,发现她的蜜饯已经吃没了。”
“喏!”宁儿装模作样地行了个揖礼,蹦蹦跳跳地出了门,白琬君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府所在在通义坊,离西市不过一坊之远,宁儿把信交给适才的小厮,又拌了两句嘴,就往西市去。
林念芹爱吃的蜜饯在西市西北方向,宁儿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西市里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再往前走就已经要走不动了,她个子矮,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踮脚跳起来都毫无作用。
宁儿想了想,找了个阁楼状的茶馆,交了些茶水费上了二楼,挤在前面探出头去,这才看到前面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异族人,他们穿着彩色的布衣,头上身上戴着各式珠子。这几人围着一个年轻女子跳舞,那女子背对着宁儿的方向,看不清脸长得如何。她也是一身那样的装扮,头发梳成好多条细小的辫子,里面还串着各色珠子宝石,跳起来时十分璀璨。
“这位娘子,冒昧问一下,他们这是哪儿的人啊?”宁儿拉住身旁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娘子问道。
那娘子听出了她的口音,知她不是本地人,便也耐心回答道:“他们的打扮和舞蹈是吐蕃国的。”
宁儿点点头,又问:“那为何大家要围住他们呢?吐蕃国的人很少见吗?”
“吐蕃人不少见,”那娘子笑道,“你不认识他们围着的女子是谁?”
“是谁啊?”宁儿又仔细看了看。
“是玉颜公主啊!”身边听到他们对话的人都纷纷回头回答她。
“玉颜公主!”宁儿惊呼,她踮起了脚尖,正巧那些人跳完了舞,中间的女子笑着转了一圈。惊鸿一瞥却也足够,宁儿的心怦怦跳着,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玉颜公主!”
“玉颜公主回来了!”
所有的人都在呼喊着她的名字,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回城了,众人奔走相告,一时间把这硕大的西市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是陆将军亲自带着右卫军到场,护送玉颜公主离开西市。
众人渐渐散去,宁儿眼前还不断浮现着刚刚瞥到的花颜,似游魂一般走去买了蜜饯,拿出荷包正要付钱时,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上的荷包一下就被抢走了。
宁儿顿时清醒了起来,边追边呼喊道:“有贼!有贼!”
那贼人很熟悉这西市的小道,眼见着就要跟丢了,宁儿差点哭了出来,要知道她们从淮南道一路来白京城受了多少磨难,钱银早就所剩无几了,丢一分她都舍不得。
她哪里跑得过这贼子,渐渐脚步停了下来,她眼泪也流了下来。旁边倒有相助的人,却也追不上对地形熟悉的小贼。
宁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荷包还是白琬君亲手绣的,里面除了琐碎钱银,还有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是姑娘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旁边的小娘子们见状,都围上来安慰她,劝她赶紧去报官,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宁儿哭着哭着,突然听到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这是你的吧,别哭了。”
一只软软的荷包递到了她的面前,宁儿连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接过来仔细一看,可不是自己的嘛!打开来,里面的钱银珠子都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