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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什么呀?人类是有思想的,人类是有灵魂的,人类是文明的。人类又是复杂的,人类的生活更是五颜六色的。
南京城并没有因为一场大雪的覆盖,而显得寂寞。不远处的客轮,悠扬的汽笛声,依然畅想幸福之歌。
环卫工人忙着扫雪,人们依旧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人们的脸上依然像太阳一样,有着灿烂的微笑。
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着,追逐着,嬉闹着。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把整个南京城,吵得热热闹闹。
钱二叔今天没去菜市场买菜,候二哥腿被截肢,他不能没心没肺,厚着脸皮听卖菜女人好听的声音。
当厚厚的积雪被兄弟们一点一点消耗殆尽,天已经快黑啦。
钱二叔准备生火煮饭。晚上不炒菜,不用再干活,躺在铺盖上也不会太饿,他将就着熬一大锅稀饭。
他要给候二哥送饭,他加快了做饭的速度。柴火在锅灶洞里,发出劈哩叭啦的声响,没多大会,熬熟大锅稀饭。
他先吃了一小碗,尔后,他拧巴着嘱咐兄弟们:
“大伙吃……饭,我给候二哥送……饭。”
“钱二叔,”牛师傅叫他,“你等等,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医院。”
钱二叔刚刚抬起来的腿,又缩了进去。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激动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他的小心脏受不了啦,兄弟们都是好人啦,好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候二哥对兄弟们的好,兄弟们哪能忘呢?
等兄弟们吃完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向军区医院。
南京冬天的夜是清冷的,马路上行人逐渐稀少,只有赶夜路的人儿在迈着急促的脚步向前方奔波。万家灯火辉煌的南京城,就像是惊鸿一瞥的画。
最令人感触的,还是长江号客轮的汽笛声。它仿佛就在你身边,你需要触摸它,让它带着你那颗疲惫的心,早日回到心的家园。
在心的家园里,有家人温暖的守候。有孩子们围在你身边,蹦蹦跳跳的唱着家乡的春天。
家乡的花儿开啦,是地里的油菜花开,闻得蜜蜂晕头晕脑。它不知道该干嘛啦,它忘记了采蜂养蜜,它也留念这美丽的春光。
在昏黄的路灯下,是一个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农民兄弟们。他们迈着急促的脚步,奔向军区医院,也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牛师傅嘱咐兄弟们:
“兄弟们,到了候二哥那儿,不能再提候二哥的腿,免得候二哥心里难受。”
牛师傅平日里只知道低着头干活,从来就没有说过半句废话。大伙儿都知道,候二哥敬重他。
候二哥说过,工地上没有他可以,决不能少了牛师傅。少了牛师傅,兄弟们谁都玩不转工地上的活。
牛师傅,本名牛国平。兄弟们尊称他为师傅,是因为他会砌墙,他会盖房子,他会一手绝活。
在纯朴年代里,师傅,是多么令人尊敬的名字。
裁缝师傅,篾匠师傅,瓦匠师傅,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真切的方便和实惠。
若是家里请来裁缝师傅,就意味着要过新年啦。过新年啦,庄稼人过得再紧巴,也会捏紧裤腰带,给孩子们扯块新布料。
请来裁缝师傅,给孩子们做件新衣服,让孩子们喜庆过新年。裁缝师傅笑得嘴巴合不拢,他说又一年啦,孩子们又长高啦。
爹娘就说,师傅啊,您给裁大点,不差这点布料,孩子们明年还能再穿一冬呢。
砖匠师傅来家啦,要盖新房子呢,盖新房可是庄户人家头等大事。甭管盖几间房,能请得起砖匠师傅,那可是本事了不得的庄稼人。
牛师傅,就是所有能工巧匠中的一个。在工地上,除了候二哥识字读文,深受兄弟们的尊敬。就数砖匠师傅,倍受兄弟们的尊重。
大旺叔说:“牛师傅说的在理,不能再提候二哥的腿。”
兄弟们齐刷刷答应牛师傅,不提候二哥那条被截肢的腿。
一行人来到军区医院就近的水果店,为了讨个好彩头,大伙凑了些钱。买了六斤苹果,六袋麦乳精,六袋三鹿奶粉,来到一零二病房。
一进病房,钱二叔就打开白瓷盆,帮华夏和小胖子各盛了一碗粥。剩下的大半盆稀饭,他全留给了候二哥。
他说,“哥,你也吃……饭。”
小胖子嚼一口咸萝卜干,一口气把一碗稀饭全吞进肚子里。
华夏知道,小胖子和他只吃一碗粥,根本就填不饱肚子。
他瞅一眼候二哥的大白瓷盆,又看看小胖子的空碗,他没像小胖子那样,一口气喝完一碗粥。
而是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一小口一小口,不发出半点声响,无比优雅的吃完那碗粥。
粗心的钱二叔,压根就没发现,他今天晚上熬粥,熬的太稀太少,兄弟们压根就吃不饱肚子。
他算算小账,他替兄弟们当家,他替兄弟们省点饭钱。可他忘啦,兄弟们吃饱饭,才能积蓄力气干活。
“来就来,干嘛还要花钱呢?”
候二哥嗔怪牛师傅,说兄弟们挣钱都有急用,他怎么能白瞎兄弟们的汗水钱。
他说,来年开春,买种子、化肥、农药,哪样不用钱。种的庄稼地,不投下本钱,咋能指望春种秋收。
牛师傅说,候二兄弟呀,你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这才花几个钱。兄弟们凑个份子钱,看着你好好的,兄弟们也就放心,肯踏踏实实搬砖呢。
候二哥的心沉甸甸的,兄弟们的情,他不能忘。他心里再不好受他也得在兄弟们面前忍着。他拜托牛师傅:
“牛师傅,工地上的事,还得您多担待。兄弟们出门挣钱不容易,年底没几天啦,兄弟们就要回家过年,别再发生点啥事。”
“放心,工地上有我盯着,你安心养伤。”
“牛师傅,我这里还有一百多块钱,是兄弟们的菜钱,您收好。钱二叔有点憨,我不放心把钱交给他。他替兄弟们买菜,您多操点心,替他把把关。”
牛师傅点点头,答应候二哥。
牛师傅交代钱二叔:“钱二叔,你明天买菜,来我这儿拿菜钱。”
“嗯!我听候二哥的……话,也听牛师傅的话……话。我拧巴的,拿着那么多钱我也……怕。”
候二哥,牛师傅,都没有说错。以往在土疙瘩地,钱二叔的腰包里,从来都是瘪的,他连一个钢镚都没。
自打他在工地搬砖,候二哥叫他去菜市场买菜,他才每天见到钱。
他害怕丟钱,他总是胆战心惊,小心又小心。他走路摸钱袋子,捂在怀里摸了又摸。
走在菜市场,他当心又当心,他是一分钟都不敢多待。他老婆临出门交代他,钱财不能露白,他哪敢不记呢。
再说啦,他拿那么多钱出门,肯定会闹笑话。因为他拧巴呀,他那身磕碜衣服,他每天出门买菜,都戴着他那顶破旧的马虎帽。
他戴在脑袋上的破马虎帽,露出一双眼睛,头顶心还钻出来一撮毛。是个人看见他,远远的躲开他。
他的破马虎帽,早就该淘汰啦,只有他还拿它当个宝,左右不离手。可惜了,他那头梳得油光的短发。他抹的雪花膏,也遗憾的不能见人。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甭管有啥原因,这年头谁还不买件合身的衣服。
候二哥说,兄弟呀!哥不是埋汰你,你看你那件破棉袄,它还能裹得住你的腰身么?你得去买件新的。
“好!我听候二哥……的,买。”
要是搁在以往,钱二叔一定会说:哥,不打紧的,我还能再穿两天。
今天的钱二叔特别听候二哥的话,在候二哥面前,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兄弟们在医院里陪候二哥说了一会儿话。
好看的护士姐姐来帮候二哥换药,临了又说候二哥。说医院需要安静,说病人需要休息,说其他的患者也不能太打扰。
候二哥点点头,他理解漂亮的护士姐姐。他说,真对不起!兄弟们明天早起搬砖,马上就会走。
在钱二叔眼里,好看的护士姐姐好看是好看。可是,好看的护士姐姐有点儿冷,这样的护士姐姐,他不喜欢。
他喜欢好看的护士姐姐,能够温暖一些,不要拿那种眼神看他。不要骂他是个乡巴佬,乡巴佬咋就不能看城里好看的女人?看看又不打紧,看看又不掉块肉肉。
好看,有啥好看的,我才不想看你。他一扭头,再也不拿正眼看好看的护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