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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送了陆澧回到东宫,史良问祝南休:“要不要查查大人跟王蕊华的流言是哪儿传出来的?”
祝南休想了想说:“算了,要查这种流言那还有完吗?”
史良:是是是,满京城的姑娘都想跟您传绯闻,您千帆过尽波澜不惊了行吗?
自从接了户部的敕封招牌,林矣的铺子里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为了尽可能减少麻烦,林矣现在出门都着男装。
虽然大家都知道铺子的东家是个女儿身,但是她努力不让更多的人看见她,生怕别人生出:快看啊,林府没有男人,朝廷没有保人,不抢白不抢的想法啊,这可着实是件让人每天都担心的事情。
贵客隆如今真是不负其名,自从裴靖那事之后,再有她新晋皇商身份的加持,每日都是贵客盈门,生意兴隆。
铺子里人多得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掌柜老尚远远看见林矣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跟她打招呼,她刚要往里走,猛然身边被人撞了一下,力气之大将她推了一个趔趄,“砰”地一下磕在了旁侧的椅背上,林矣只觉得头“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热乎乎的黏液糊住了她的眼。
吉祥惊恐地叫了一声,连忙将她扶起,左右寻找是谁撞的人。
一个身材肥硕的婆子看了眼林矣,嘴上狠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自己弱质纤纤,就少来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啊。”
吉祥一把扯过这个婆子:“你把人撞成这样,还说这样的混账话,有没有良心了。”
婆子看吉祥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语气稍微软和了些:“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是被撞过来的啊,那我怎么没事儿?”
这边老尚早就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林矣擦拭脸上的鲜血。
吉祥仍然抓住那婆子不撒手:“你家住哪儿,带我去,我就不信你们全家没有一个会说人话办人事的。”
谁知那婆子一听这话,反倒有了几分胆色,她轻轻松松甩脱吉祥的手臂,趾高气昂地说:“我是仙人手老爷家的二管家,来给我家刚满百日的大小姐取定制的六对赤金玲珑长寿镯。”说完还当场大喊了一声:“掌柜的呢?仙人手老爷家的东西可到货了吗?银子我都带来了。”
老尚一听赶忙去支应她,吉祥气得直跺脚,林矣拍拍她的手背,虚弱地说了一句:“算了,看在六对赤金镯子的份上。”
吉祥只好扶了林矣找了个医馆包扎额头,郎中给她清洗伤口的时候,吉祥在旁心疼地说道:“好大一个洞,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林矣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安慰她说:“没事,还能用头发挡一挡。”
“这仙人手不就是个算卦的吗?连府里一个管家婆子都这么横行霸道。”
给林矣敷药的郎中这时候嗤嗤一笑说:“仙人手哪是一般算卦的呦,姑娘你揣个百十两银子,看能不能进了他的门?”
吉祥又要反驳,林矣冲她摆了摆手,让她不要说了。
处理好伤口,在医馆里略歇了歇,林矣又要去自己的织锦铺子。
她刚接了朝廷的敕封,昨日又听说有南方客商要收空她的织锦,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路,必是要过去看看的,吉祥劝了半天也没劝住。
一进林氏织锦,就看见一个清瘦背影立在柜边,对面正是她那个倒霉催的朱掌柜。
她叫了声:朱掌柜。
那个身影听见声音转过来,林矣心里又惨叫一声:最近真是撞了狗屎运了,几天不到的功夫就看见了三个美男子。
这男子眉目舒朗,鼻梁自眼窝处就起笔,一口气没停一直高耸到鼻尖。
只是这人虽然生得英挺好看,眉眼之间却带着点不羁的浪荡样。
而且他说出来的话也实在不怎么好听:“这位姑娘,怎么做男装打扮?还带着伤,调戏良家男子被人打的?”
林矣一听就不高兴了:“我穿着男装,自然是男子。”
谁料美男子却不给面子,指着林矣向朱掌柜问道:“你让谁能看出这是个男人来?”
朱掌柜只好在旁边小声提醒:“这是我们东家。”
美男子爽朗一笑:“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铺子的东家是女子,那就更没有扮男装的道理。”
“朱掌柜,把闲杂人等轰出去。”
美男子一听自己被称为闲杂人等,立马愤懑不已:“在下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我是来跟东家谈生意的。”
林矣停住步子,看了他两眼,遂说道:“公子来晚了,现在这家铺子只跟朝廷谈生意了。”
美男子拦住她的去路:“在下是江南叶氏,你跟朝廷的生意也转不出我。”
林矣想了一下,请了美男子到二楼内间。
昨日她还好奇的财大气粗捐输二十万两的叶氏,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
两人落了座,林矣探问了一声:“杏花公子?”
美男子哈哈一笑:“在下名叫叶沾衣,杏花公子是家乡人取的雅号,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竟然比本名都要响亮。”
林矣心想:叶沾衣——杏花公子,还真是绝配,不过你确定这是雅号?
“不知叶公子想跟我谈什么生意?”
“收购小姐手中的二等织锦。”
“叶公子要这么多织锦何用?”
“自然是卖了。”
“卖与何人?”
“卖给京中百姓啊。”
理崇国素来有用织锦装点喜事和新居的风俗,添丁和做寿通常也会用织锦作为回礼馈赠给前来恭贺的客人。
去年太后大寿,仅宫中铺设加赏赐所用,就耗费织锦和巴缎近万匹。
这位叶公子贸贸然就要掏空京中所有二等织锦,跟打秋风有什么区别。
林矣噙着笑,淡淡说了声:“不卖。”
叶沾衣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就是语气还是那么让人讨厌:“小姐不再考虑考虑了?”
“公子已经将京中的二等织锦尽收了么?”
“那倒没有,在下收的都是上等织锦。”
林矣快速在心里盘算:她刚被朝廷敕封了织锦供商,京城其他的织锦商户肯定不会再继续囤积织锦,只要他去收购,自然都会卖给他。
如此这样,京城的上等织锦全部都在她和叶沾衣手中。
耙子大人说过,此后宫中典仪全部用织锦代替巴缎,她之前的囤货根本不可能应付太后寿辰所用,就算织锦商会的商户,也是储存巴缎多于织锦,所以她在商会调货,估计也没有太多可以拿得出来。
刚被敕封的皇商就给朝廷办出这样的好差事,够她林府全家死两圈的。
但是输什么也不能输阵势,林矣继续试探:“倘若真如公子所说,京中没有上等织锦,那我还可以再去南省备货,你以为商会渠道都是摆设么?”
叶沾衣笑得一脸不好意思:“不瞒小姐,在下从徐州一路收到了京城,南省的一等织锦你也等不到了。”
还真被她猜着了。
林矣琢磨了一下:“皇上敕封时就说,让我备足太后寿辰所用织锦,如果知道尽被公子收了,恐怕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叶沾衣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我若全部进献朝廷呢?会被治罪吗?”
……
财大气粗了不起哦。
“叶公子为何要害我呢?”
叶沾衣叹口气:“在下这是在救你啊。”
林矣听着这话生气,佯装起身离开,叶沾衣情急一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骇得她怒喝一声:“我以为公子君子端方,却原来是个顽皮赖骨。”
叶沾衣急忙撒开手,连连向她作揖赔不是,心想京城女子就是规矩多,只是拉一下胳膊而已啊。
“小姐如若可以发动商会将二等织锦卖给在下,在下愿以比市价低一成的价格将部分上等织锦供给小姐避祸。”
这个办法的确可以帮林矣度过难关,可是如果将二等织锦全部给了叶沾衣,那商户们就无法供给京中百姓,巴缎滞销,织锦没货,这一季的织造商户岂不是要吃大亏。
叶沾衣见她犹豫,便从袖中掏出一册簿子:“这是今年所有王室宗族家中将行的嫁娶、迁居、开张等重大事宜的行日安排……这些以后都是小姐的客人,你可不亏啊。”
除了提供给她的上等织锦,叶沾衣手里还有大批的上等织锦,从他提供的簿子里看,宗室朱门的需求也非常可观,届时奇货可居,确实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他这是把贵族和平民的生意一把全抓了啊,这种本事,合该皇上把织造敕封颁给他才是。
“这样可好,我负责调动二等织锦全部卖给叶公子,叶公子就将囊中上等织锦全部割爱,公子是行家,该知道二等织锦可比上等织锦易售且从不滞销。”
叶沾衣摇摇头说:“不好,我觉得小姐这时候保命要紧,赚银子的事该放一放了。”
林矣笑笑:“你数万匹织锦一路北上,押运赁储恐怕也耗费颇多,不久便是雨季,若是长了潮气可是连个晒的地方都没有,七月一至,岂不是全都要沤毛了?”
叶沾衣手指轻轻点着桌子沉思了许久,抬头看着林矣说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