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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怎样,杨睿入道的事情终归还是告一段落。现在的首要大事是杨睿的大哥杨聪要迎娶程渺的大姐程雅。再有两天,女方的仪仗就要前往沈州了,杨睿打算趁这段时间逛逛辽阳城。
这年头,聘礼什么的倒在其次,世族可能有不少穷到当裤子的,勋贵却很少有缺钱的,下聘礼什么的就是表个诚意走个过场,唯有出动仪仗才能充分显示对亲家的重视。
大汉的百姓和贵族骨头都很硬,一般而言这些宁折不弯的硬骨头都会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
尤其是乱世刚结束,家家缟素的时候,人命着实不太值钱,不知多少人用自己的命上战场只为给子孙博个富贵。
杨家和程家都挺幸运,老祖宗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最重要的是命还保住了,这才有了创下偌大家业的基础。
汉庭五十年前在辽东留下了三位武侯领军驻守,冠军侯、曲城侯和宣威侯就是负责配合当地军政长官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带着大头兵们磨好刀剑再去云国恭贺新君登基的。
不过同时征调三位武侯的大型军事行动这么多年来也就一次,便是现任的曲城侯程秉又跑到曲城在废墟上祭祖那次,冠军侯和杨睿他爹,现任的宣威侯都成了打下手的。
这两家的联姻终究是当地的大事,特别是在杨睿遇险后,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当地校尉带兵又把山间的盗匪清理了一遍,当天那些山贼的老大据说是被第一个砍头的。
当地掌握兵权的大臣结亲,这是很犯忌讳的事,按理说朝堂上弹劾的奏本应该已经送来好几车了,偏偏这次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御史说闲话。
给杨聪和程渺指腹为婚的是先帝,当年天子在辽东巡幸之时亲自定下的亲事,早二十年你们干嘛去了?
“你大哥请的傧相是谁啊?”
“再过几天就该叫姐夫了!”
“这不是还没成亲呢吗?”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杨睿都确定,陪女人逛街是世界上最令人烦躁的工作之一。
尤其是这女人看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新奇,跟店家问来问去的。最恶劣的是,这女人从来都只问不买!
“好像是宁燕侯家里的长子,是我大哥年少之交,也亏得人家大老远的从关内跑来撑场子。”
程渺伸手按了按商贩菜板上的猪肉,感受着那完美的弹性,随口问道:“怎么不请冠军侯家里的人?我记得你大哥应该和他家的人更熟啊。”
“你在极知过得太舒服了是吧?御史老爷们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不对这桩婚事指指点点已经是嘴下积德了,再把冠军侯家里的嫡系找来当傧相,被扣个边将勾结、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帽子我都毫不奇怪。”
“哦?这样啊,多谢世兄提醒,小妹确实对朝堂上那套不熟悉。大爷,给我包一斤半猪肉,要五花的!”程渺满意地点点头,对猪肉的品质很满意,冲着屠夫吆喝道,总算是买下了今天第一样东西。
“其实养点家禽有时也是个不错的生计,今年关内发了洪水,尤以幽青徐三州为甚,关内自己的猪肉都不够吃,关外的肉价更是涨疯了,现在民间的婚宴上肉丸都已经改为用鸡肉做了。”
“这是天灾,谁都没办法,挺过这两年就好了,市场会自己调节价格的,洪水不可能年年都发,中枢那边也不可能坐视食物价格这么夸张地涨下去。”
“市场?这理论倒是新奇,肉价的短暂暴涨而已,过两年也就缓过来了,中枢会被这种事击垮也太可笑了,何况真正的平民百姓除了过年也吃不了什么肉。事态很严肃,但也没那么严重。”
杨睿点点头,程渺说的没错,这是生产力决定的事实,散落各地的修士虽然能最大限度地帮助农户抵御小型自然灾害,在当前技术条件下把农作物的产量提升到极致,但面对大型天灾时一样无助,除了赶紧撤离没什么办法。
正所谓小灾不用跑,大灾跑不了是也。汉国还没富庶到能让百姓以天天吃肉的地步,甚至普通百姓连每月吃肉都是种奢望。
“此次离家,再回不知是何时,世兄要随我一同到城墙下走走吗?”
“数载未曾来过辽阳,自然愿意。”
但杨睿和程渺不知道的是,此时远在数百里外,正有一群最可爱的人磨刀霍霍地为大汉百姓过年能吃上肉而整装待发,打算在入冬前让手中的刀剑见见血。
…………
汉云边境,白城,八千汉军与两万云军隔着草坡对峙,双方的将领倒是没有那么紧张,都是老熟人了,战场和官场上相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戴白翎着铁甲的汉军阵列在太阳的光辉下肃杀如常,他们在战场上就是莫得感情的杀人机器。中原王朝的军队在面对草原游牧民族的挑战时,一向把先进的军械和严谨的纪律视为安身立命的金科玉律。
军队要有面对巨大的伤亡仍然能够一往无前地冲锋或坚守本职的信念和能力,这是刚从战火中厮杀出来的中原军队上千年总结出的能够战胜数倍于己的强敌的经验。
相比之下,不到二里外的云军似乎还没有摆脱游牧民族军队的固有特征,防护能力孱弱的皮甲和连人手一把都做不到的铁制兵器将云国脆弱的手工业和经济能力暴露得一干二净。
男子人人皆兵并且熟悉弓马骑射,个体战斗力强是他们唯一能够吹嘘的地方了,即使如此,每当中原王朝重新强盛之时他们都会躲得远远的,防止再出现个汉武帝那样不打仗就难受的人物。
云国的帅旗下,东都兵马将军丘林格骑马前行,冲着汉军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朗声喊道:“来者可是冠军侯吗?你我两军已经两年未有战事,不知今日领兵前来有何贵干?区区数千兵卒,想必不是为了与我大战一场而来的吧!”
丘林格是鲜卑贵族,一路青云直上,现在掌管了云国近五分之一的兵马,可谓是意气风发。两军阵前勒马叫阵的样子端的是潇洒无比。
丘林格也是云国内部主张汉化最坚定的那批人之一,说汉话穿汉服没有丝毫违和。
实际上看汉军的阵列就知道了,如果这次他们是为了交战而来,多半会把盾兵和弓箭手放在最前。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他们应该是为了别的事过来的。
汉军将领打马前行,在马上轻笑一声便喊道:“丘林,一年没见锐气倒是丝毫未减啊,林某今日带麾下八千子弟,前来与将军商量一些民生之事。”
“谈妥了,你我两军在此宰牛烹羊联欢一场也无不可;谈不好,三十里外还有一万汉甲准备随我一起上门去取大汉需要的东西。届时可能方式有些粗暴,会有几个小部落遭殃,更重要的是抢东西不给钱,还望将军勿怪才是。”
这将领身型挺拔,说着无赖般的威胁之语,被风霜吹打得有些粗糙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见半点愧疚之意。
堂堂冠军侯,在两军阵前打嘴炮互相揭短的事情干得多了,脸皮这种东西在特定时期是不需要的。
听到后面还有一万汉军在待命的消息,丘林格面色剧变,八千汉军他自信能挡得住,再来一万的话自己说不定今天就得交代在这。
至于那几个遭殃的小部落,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属于丘林部的。
“林熙!你个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冠军侯林熙,今天依然穿戴着他那套标志性的行头,手中的长枪搭在双腿上,左右腰间和后背各挂着一把汉军标配的环首刀,以及战马身上系着的两石强弓,还有那一壶十五支特制的长箭。
冠军侯这个爵位,从霍去病传到窦宪、贾复,无不是当代名将,只可惜东汉之时竟然被授予宦官,着实有些恶心人。
不过这个爵位终归还是代表着汉军的荣耀传承,林熙的爷爷当年获封冠军侯时在洛阳感激涕零,在文武百官面前很是卖力地在天子御前表了一番忠心。
当年冠军侯赖以成名的就是那一射一个准的两石骑弓,起码有五个不熟悉中原将领的胡人头目着了道,连当初的云国国师都险些丧命箭下,差点连国师的位子都没坐热就被直接送进棺材里。
林熙自己都调侃过,当年自己家这个爵位一半靠刀枪,一半靠骑弓,对这种有些阴损的手段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将其视为谈资多次向人吹嘘。
林熙长枪遥指前方,一字一句地道:“奉大汉天子诏,年节将近,请云皇略备牛羊,为两国百姓贺!”
官话说完了,该说黑话了。
“你放心,这次我们打算给钱,麦子和铁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