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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大侠,你帕子要绣上什么吗?”江九畹左手费劲的握住绷架,偏头问向坐在他身侧翻着本侠客游记的黑衣剑客。
这些日子晏濯清以保护他为缘由,整日往小公子这跑,若不是小公子院落里实在没地方给他住,这人怕是晚上也要睡在这了。
江九畹似乎极爱雪青色,就晏濯清所见至今,他的衣袍几乎都是此色。屋内生了暖炉,所以江九畹便只穿了件雪青长衫,衬得肤色冷白,然而一双望过来的眼却是温和澄澈的春湖,勾得人忍不住要伸手搅动微波。他背后一盆不知名的兰花开得极盛,花心白若阳雪,向外花瓣逐渐变作淡雅的蓝,竟是与他格外的相称,如兰花成了精。
晏濯清心神摇曳,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兰花精。”
“兰花精?”江九畹不解的歪头。
“兰花。”晏濯清迅速改口,指了指他身后那株开得极盛的兰花。
江九畹眼睛霎时间亮了:“晏大侠你也喜欢兰花吗?”
“喜欢。”不过可能只喜欢一株,辣手揪过梨花花蕊的晏濯清毫无愧疚。
“这是九畹兰。”江九畹眼里藏不住对这兰花的喜爱,轻轻抚摸着它的叶子。
“九畹?”晏濯清难得对这盆兰花多看了几眼,越瞧越是觉得好看了,不愧是叫九畹兰。
江九畹摩挲着叶尖,笑道:“我的名字也取自它,是我娘为我取的,希望我长命百岁,不论是身处何种境地也能度过。”
晏濯清想起了在那两个丫鬟听到的秘辛,这明明应当听起来是美好的寄托却令他感觉不舒服。
“只不过这九畹兰自从被移来盆子里,就越发颓靡了,许是觉得发闷吧。”江九畹指腹往下滑,叶尖戳下浅坑。
“我瞧这兰花跟在小公子身边倒是精神得很,不过偶尔出去晒晒太阳也不错。”晏濯清将兰花放到窗边,转身抽走江九畹手上的绷架,将他的手拉到膝前,“小公子这手还没好,先别绣了罢。”
江九畹左手掌心被层层绷带裹住,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受了什么重伤,事实上不过是一个浅小的针孔,绣花针并没有扎得很深。
虽说受伤那日血珠直冒,但江九畹其实并不感到多疼,也不觉得会影响到他刺绣。只是晏濯清当时的脸色实在黑沉得厉害,他张了张口又闭上,还是没阻止晏濯清把他的手掌裹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似江九畹那般双手柔软若女子,晏濯清虎口因常年握剑生了层厚厚的老茧,所以当其擦过白皙的手背时,江九畹敏感的打了个颤,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薄红,但他却没有抽出手来。
因为晏濯清的手心很暖。
许是习武身体强健的人都会如此暖和,就像是落到窗沿兰花的明媚阳光,令江九畹不由想再多呆一会。
“可是,我觉得好无聊。”
江九畹说出这话时两个人都愣了。
原因无他,这语气软绵绵的,像极了撒娇,不像是会从向来端庄有礼的江小公子口中出来的。
晏濯清心里头就跟被颤悠悠的娇俏兰花紧贴着,软成一滩水,在握在掌心的手要逃脱时想也不想就抓住了。
面红耳赤的江小公子用尽全力也没抽出来。
“小公子觉得无聊的话,不如我与小公子讲些江湖趣事吧,或者小公子想知道些什么也可问问我。”
江九畹书架上除了经史典籍、诗词歌赋,也有不少写江湖的,一些还留有江九畹的笔注,可见小公子对此兴趣非凡。而在江九畹房里呆的这两日他几乎把这些书看了遍,也荣幸知道了当初江九畹口中的“书里说的一剑大侠”是个什么样。虽然说不是长了个牛鬼蛇神的模样,但跟凶神恶煞所差不远——比凶神恶煞再凶一点。
江九畹闻此停了挣扎,耳尖微动:“晏大侠去过很多地方吗?”
“自然。”因为他经常要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杀人。
“那桑戈的石像真的会在夜晚活过来吃人吗?”江九畹问的是他刚才看的侠客游记里的,侠客夜晚在桑戈露宿时,沙漠里的石像活过来追杀他。这些游记总喜欢夸大事实来吸引眼球。
“不会。虽然它们真的跟狼一模一样,但不会转动眼珠,不会活过来捕杀人。”晏濯清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桑戈石像是桑戈人的信仰,绝对不能侮辱石像,否则整个桑戈都会与你为敌。”所以不要学书里那个不要命的侠客砸石像。
江九畹点点头记下了,又问了他好些个问题,都是关于一些名景的,虽然游记也有记载,但是不知为何,听晏濯清讲起便有趣多了。
“那伶州的瀑布真的会在傍晚时分一边顺流一边倒流吗?是不是妖精作祟?”江小公子这次挑了个奇谈。
“有段时间是这样。”晏濯清似笑非笑,“不过是因为有个人打赌输了,每天要在河下面将瀑布顶回去两个时辰,这世上是没有河妖的。”
晏濯清本来是要说“没有妖精”,然而转念一想,自己眼前不就有一个迷得他心神恍惚的兰花精。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改口说是“没有河妖”。
“那人是谁?”江九畹好奇。
“翻江龙,我的一个朋友,有机会带你去见见。”
然而听到这句话,江九畹神色却是难以捕捉的暗淡了几分:“可能是难有机会了。我身体不好,舅父舅母担心,不许我出门。”
所以这名山大川,江湖风云,他注定只能在书里窥得一丝浩瀚。
晏濯清想起了初次相见时那个俯身为他遮雨的小公子,瞒着人偷跑出来又匆匆离去。
“小公子。”晏濯清抬起他的脸,欺身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江九畹因这骤然缩短的距离一惊,被晏濯清呼吸拂过的肌肤激起浅红。
他眼中似有希翼燃起,晃晃摇曳,明灭不定。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