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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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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动满院花香,芳菲摇曳,空气中还有一点微苦的草药味。

    然而晏濯清却能从这杂乱的花香与药味中清晰的捕捉到一缕幽幽的兰香。

    缥缈浅淡。似是遥不可及,只可远观;又似是近在咫尺,伸手便可捉住。

    本应该在床上躺着的江小公子正披着绣有繁复的银灰色花纹雪青色大氅站在桌前,宽大的衣袍下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素手执笔,专心致志不知在写些什么。

    许是因为前几天晏濯清总往他院落跑,所以江九畹已经习惯了晏濯清的气息,连他什么时候来到都没发觉。

    晏濯清伸手,捉住了一缕柔顺的墨发。

    他下巴压在江九畹的肩上:“小公子,你在做什么?”

    热气拂过耳畔,江九畹笔锋一抖,一道墨痕就这样突兀的划开。

    晏濯清没来得及看清,他就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塞到袖袍里去了。

    “小公子这是在避着我?”晏濯清眼睑微垂,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落寞。

    江九畹以为他真的被伤着心了,面上慌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笨拙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认真的提笔重新在张宣纸上写了这两个字给晏濯清看。又皱起了眉毛想解释些什么,但实在想不到,恼得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九畹摸他像摸狗一样。晏濯清觉得这想象有些有趣,然而他却笑不出来。

    江九畹还不能说话。

    晏濯清眼底泛起杀意。若是他当时知道那个采花贼居然给江九畹下了毒,那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让其毙命,必定要让那采花贼尝尽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月楼的刑讯手段是出了名的毒辣,更何况是当初亲手定制了明月楼刑讯手段的晏濯清。

    不过幸好医师说了,这毒并不会持续很久。本应该过一夜就能恢复了,但因为江九畹体质特殊,再加上那天喉咙撕裂,导致江九畹还有一段日子不能发声,需要静养。

    ‘小四他怎么样了?’江九畹拙劣的扯开话题,虽然这的确也是他想问的。

    “他中了迷毒,再熬几天就痊愈。”昨夜摘花贼顶着小四的脸让晏濯清还有膈应,谈起小四没好语气。他又补充道,“还有个叫小萍的丫鬟,她的毒要重点,要清余毒还要过段日子。”

    小萍也中毒了?可小萍只是厨房那边的,江九畹不明为何摘花蝶也要对她下手。只是现在摘花蝶也死了,晏濯清更不可能告诉他原因白惹他担心,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江九畹注定不能得到答案了。

    还好幸而现在都没事,江九畹放心的长吁一口气,不过——

    ‘晏大侠,你不是应该与舅父舅母在答谢宴么?’江九畹疑惑。

    “江前辈喝醉了,跟温伦一块在发酒疯,我便跑出来了。”晏濯清手掌虚虚覆在那握笔的手上,妥帖的暖意从被触碰处涌向江九畹心口,随血液蔓延全身,“只不过来找小公子却是另有原因。”

    浓墨在白色的宣纸上晕出八字——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我想你了,小公子。”

    霎时间身上的暖意滚烫得几乎要将人灼伤。江九畹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热气,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下意识的就要远离这引起他不适的罪魁祸首,然而他被禁锢在晏濯清与桌子中间,一向前便撞到了桌子,连人带桌失去平衡往下倒。

    晏濯清搂住他后腰拉入怀中,还顺手捏了一下,手感颇好,就是瘦了点,不盈一握若无骨。

    书桌翻倒于地,白纸悠悠然盖在散落的笔墨,浸泡出一片墨色,与偏过头张口的江九畹此刻面上的艳红如出一辙的浓。

    ‘我身体好多了,晏大侠不用担心挂念。’

    “是吗?可我怎么感觉,小公子身上更烫了,是不是发烧了?”晏濯清这么说着,却是把人抱得更紧了,假意凑上去要探探他额上温度。

    江九畹连忙伸手挡住,他深觉得若是晏濯清的手覆上来,自己就真要病了。

    晏濯清没摸到额头,转而抓住他的手,手劲极轻,恍若握住的是什么珍宝,眼中晦暗不明。

    细腻的手裹着重新包扎的白净绷带,瞧起来就与之前一样,只是晏濯清知道那下面多了一道不浅的刀口,丑陋而刺目。

    江九畹因他的扫视而感到忐忑,连带着脸上的热度都降下去了。

    这双手,在昨日染满了鲜血。

    江九畹自醒来后,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过他捅了摘花蝶这件事。

    这是江九畹第一次伤人。

    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他还牢牢记着,每当看到双手时,那声音便一遍遍的在脑中回荡。他觉得自己很可怕,更害怕晏濯清觉得他可怕。

    “小公子。”晏濯清倏地郑重唤道。

    江九畹手指不自主的蜷缩,却被晏濯清一一打开,十指交缠。

    “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晏濯清将他的手贴至脸,珍而重之,“不会再让小公子干这种事。”

    “我来就好。”小公子这么干净,不适合染上血色。

    一颗心因这番话跳动如鼓,似要撞破胸膛然后绕着那个人欢喜的转圈,然后钻入他胸膛,扎进他的心里。

    ‘可你不是要走了吗?’江九畹掩饰性的低下了头。

    这次答谢宴后,晏濯清就该离开了。他本就只是来保护江九畹的,现在委托完成也该走了。

    “是。”晏濯清托起他的脸。

    江九畹双眼通红,眼尾的红越发的艳,像极了灼灼桃花,勾得人想要将之采撷独据。

    “不过我在走之前想带走样宝贝,就是不知道那样宝贝肯不肯跟我走。”

    晏濯清的眼很深邃,当他不笑盯着人时,会让人觉得像是择人而食的恶狼。而此刻,他明明也是未带笑,眼底是要将一人溺毙的温柔。

    江九畹拉住他的衣角,勾住了他的尾指,就像这样他便不会跑掉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