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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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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城内天空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无比,仿佛一切都被掩盖在模糊惨淡之中。

    亭瞳几乎是拖着自己破败不堪的身体从鸿冥之境走出来的,他仿佛受了极严重的伤。

    刚出秘境门就再也撑不住了,扑倒在了门前那块残缺的红字碑石旁边。

    任由肆无忌惮生长着茂盛粗壮的植物掩住了他的身体,他看着眼前幽暗的天空,像再也支撑不住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时间缓缓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唰唰’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拿着木棍认真的拨开面前的杂草。一边四处看着,一边结结巴巴的大声喊着:“小…小瞎子…你…你在哪里啊。”

    突然这时,手中的木棍抵触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面。青陆停下脚步往哪里定睛一看。

    少年狼狈的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向来整洁的衣服上也染上许多脏污泥土。上面还覆着干涸的斑驳血迹,他的的唇角也留着几道暗色血迹。

    纯白色的睫毛温柔的盖在眼睑上,像熟睡了一般。青陆没管往常都带着的白绫怎么突然消失了,和那片像雪一样漂亮的眼睫毛。

    她只是慌忙的丢在手中木棍,小小的身体扑了过去。她先是颤抖的伸出那双长满茧子充满污秽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亭瞳的鼻息确定呼吸还算平稳时,才吐出一口气来。

    然后不停的摇晃着亭瞳身子:“小…小瞎子,你…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伯母…伯母会担心你的。”

    少年依旧紧紧的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反应。

    “喂…喂!小瞎子?喂…亭…亭瞳…”少女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入亭瞳的耳朵。亭瞳却始终像睡熟了一般。

    少女的干净分明的眼中蓄起了一汪眼泪。亭瞳哥哥平时很讨厌被人触碰的…而且就算睡着时也会特别警惕…她从来都没办法接近他…

    想到这儿小女孩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了,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她不死心的又摇了摇亭瞳的身体…如果再摇不醒,她得想办法偷偷把亭瞳哥哥藏起来,如果被他的仇家知道他受伤了…

    想到这儿,青陆的手晃得更用力一些…

    “喂…亭瞳,亭瞳哥哥…你醒一醒啊…”

    “喂……”

    …………

    仙域四大家族之一的镜家。

    在镜家有这样一处样式破旧古老的木质书楼里,人人都知道这出书楼算得上是镜家的禁区。

    镜家当代家主镜晗从不允许别人踏入这个书楼一步。

    此时书楼里,有一位男子正坐在这间房里唯一一处的窗边上,手执着一卷古籍神色认真的阅读着,另一只手持着笔偶尔下笔批注一下。

    借着窗外的天光能看得清他有些苍白甚至泛青的五官,和纤细孱弱的身体。

    他面容及其精致,一双剑眉下长着一对细长勾人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明明生了一副英俊之相可惜却透露着一股病态的孱弱苍白。

    快时值暮春,天气已经回暖起来。

    他却似乎极其虚弱怕冷一般,此时身上却还披着厚重的鹤氅,坐在轮椅的腿上也搭着一块羊绒毯子。

    桌面的檀香袅袅升起,在昏暗的屋子内飘出一缕白烟,弥散进了空气里。

    沉厚的木质香气依然压不住屋内恒久苦涩的药气。仿佛无孔不入般混合着檀香,组成一股奇怪的味道堵在人的鼻前。

    房间内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破碎的低咳声。

    男子放下手中的笔,用一只泛着青色血管的手握成拳头,虚虚的抵在下巴处,苍白的脸颊因咳嗽而散发出一点不正常的潮红。

    整个房间里只开这一扇小窗,即使在白天也显得略微昏暗。四面墙壁皆架了到顶的书柜,上面堆满了一排一排庞杂的书籍。

    桌面散乱翻开的书籍上面,皆细心的用小楷做了满满批注。批注的字迹看上去清秀漂亮。

    而桌面的空隙处随意搁置了一只精美的瓷碗,里面还残留着的一点药渣已经干涸了。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乌鸦从远处扑腾着翅膀往这边飞了过来。它的黑色羽毛流光溢彩,尾巴却是鲜艳的蓝色。

    乌鸦没有停顿的经过狭小的窗棂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

    它停落在书桌上面,在书籍之上欢快的蹦来蹦去。

    男子压抑下口中的咳嗽,放下手中的书籍,从乌鸦爪子里取下覆着的纸条。在纸条被取下那一刻,跳跃的乌鸦就缓缓碎裂成一片蓝光消散在空气里。

    纸条被苍白的手指细心展开,依稀能看见角落处留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花类印记。

    男子看完以后这张纸条以后,将纸条放置在桌面上。

    而纸条刚刚一离开男子的手指碰触到桌子,也如同那乌鸦一般渐渐散成一片光点消散在天地间。

    男子这时才拢了拢身上的鹤氅遮寒,冰冷的手将轮椅转了一个方向面对室内的书架,眼睛望着一个虚无阴暗之处。

    声音却带着一点病弱时特有的虚:“有事就说。”

    屋子内并没有出现别的人。

    却从角落阴影里传出另一道低沉的声音:“玄家找到她们了…”

    “所以呢?”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声音带着一点不以为意。

    “救她,我帮你卖命。”角落里出现一个影子,他的身影重叠在黑暗里,让那块黑暗变得更浓稠起来。他说话语调有一种很奇异的慢,不急不缓。

    青年男子听见此话低笑一声,饶有兴趣的说:“你偷看我的情报了?”

    “……”影子没有回话。

    男子却盯着角落里那片浓稠的黑暗,脸上明明是在微笑的表情,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你的命难道不是我的吗?”他将双手拢进袖子里取暖:“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在幽冥宫外是怎么对我发誓的。或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去东痍的事?”

    “玄家不会放过她们的。”影子慢吞吞的开口,他没有正面回答男子的话。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影子:“这种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利益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我以后会心甘情愿的帮你卖命。”

    “呵,你配和我谈条件吗?”男子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甘不甘心又怎么样呢?镜尘,我当初留你一条狗命,难道是让你误会了什么?”

    地上的影子像烛火那般缓缓晃了晃:“你不帮,那我便自己去。”

    “你敢,我话先放在这里,这趟浑水我不会去趟。至于你…也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镜家哪里都不许去。”

    “镜晗,你…”

    地上的影子又动了动。他说话的声音极慢,动作的极快。

    下一刻黑影就出现在了男子身边,手持一把暗刃的匕首抵在了男子的脖边,他们的面容有三分肖似。

    只是镜晗的五官更为孱弱精致一些。

    而镜尘的五官却要凌厉张狂一些,剑眉入鬓,气息却被内敛的收了起来,如若不刻意,几乎不会有人能够注意到他的气息。

    镜晗却像没感觉到颈边的匕首一般,抬起手抵着唇又略微咳了几声,才开口:“你大可以试试你的‘狂兮’快,还是我的暗针快。不过你先想好,这样做有什么用?”

    镜尘一张菱角分明的脸死死的绷着,握刀的手却紧了紧。

    “玄歌会要了她的命!”他说完抿紧了嘴唇。

    “那你打算救她多少次呢?她那么弱,被杀不是很正常吗?就像如果我被你杀了的话,不是也很正常吗?”镜晗目光沉着,像在说一件最正常的事。

    “可她不是你!”镜尘低着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有三分像的人。“她没你那么不讲情谊。”

    “哦,讲情谊?讲情谊能坐稳我现在的位置吗?”

    镜晗听着他的话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的反问到:“既然如此,那镜尘你觉得,你现在杀我有什么用呢;你杀了我更不会有人帮你对付玄家了。还是你觉得凭你就能坐稳镜家家主之位吗?”

    “可你现在不是也不管这件事吗?她只是一个医仙…在这场博弈中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弟弟,安心看好戏吧。说不定现在顾家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你以为是你呢,鱼儿都还没钓到,玄家的人又怎么舍得杀了她,这好不容易找到的诱饵呢。”

    镜尘拿刀的手没动。镜晗自己用手轻轻拨开那柄匕首:“或者,你觉得顾莲清还会让同一件事再次发生吗?退一步来说如果我现在动了,你说让凤棱当了黄雀会…好吗?”

    “可是玄家…”镜尘心中仍有不服…

    “弟弟,你看的太浅,就别去搅这池浑水了;这水啊太深了,我腿不方便,没有人探路我怎么会摸着势头过河呢。”

    说到这里,镜晗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当年去东痍那件事没人知道吧…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看着吧,不然到时候我怕你,不仅连心上人的面还没见到人就先搭进去了。”

    …………

    而此时此刻。

    被茫茫黄沙包裹的无叶城,因十五的过去,原本热闹的城镇就显得愈发空旷冷清起来。

    春雷才刚刚炸响,春雨就肆无忌惮的泼下。

    何安坐在空荡的客栈内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子。最近店里的生意不太好,小九说要跟着城里人去干一两票大的。

    老掌柜则坐在柜台内借着昏黄的烛火校对着账本。

    “轰隆”一声。

    又响起一个炸雷,这次的雨来的又急又猛。

    何安匆忙的站起来去关窗户,嘴里还嚷嚷着:“这鬼天气真是磨人。”

    掌柜的像听见了他的抱怨,放下账本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

    叹了一口气,苍老的声音慢慢说道:“变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