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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现在慌得一批。
他刚撞到人的那一刻,就已经脸色煞白,看到陈海轩二人若无其事站起身后,他牙齿开始打架。
当车头无端被扯下一小块的时候,三秒内他擦了两次额头的汗滴。
郝婻双眼赤红的瞪向司机,后者被无形的煞气席卷,直接是尿了裤子,一股腥臭开始在驾驶室蔓延飘漾。
他哆哆嗦嗦拿起电话,抖着手拨了好几次才拨通。
“喂,三...三哥吗?”司机声音颤颤巍巍。
“得手没有?事儿办成了老子再给你加五万。”对面声音激动中带着期盼,不是方才仓皇逃窜的黄三又是谁?
“哼哼,既然老子得不到,那就毁了她。”
司机早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三...三哥...这女人,这女人有问题...”
“她...她不正常。”
“她像...”
“嘟..嘟..嘟..”
司机话说了一半,就听到电话传来忙音,对面居然是直接挂断了。
他喉结滚动,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望向逼近的郝婻。
此刻的郝婻几近暴走,她一头秀发无风自动,头顶的黑色皇冠愈加明显,在她目中,见不到哪怕一丝清明。
而在她身边,那旋涡状的扭曲空间,已经到达了临界点,似乎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
陈海轩见拉不住她,索性唤出安宁,迅速在郝婻身前画出一堵高墙。
郝婻被阻挡,前进的速度放缓下来,回过头,偏起脑袋看着陈海轩。
“轩,别挡我,我帮你杀了他。”
陈海轩心中虽感动,但哪能真的放任郝婻当街行凶?
此刻三息已过,灵气墙化作点点荧光消散,郝婻正欲前行,陈海轩手腕再动,迅速勾勒出一个黑色牢笼,将郝婻困在其中。
两次三番被阻挠,郝婻早已心生不耐,她索性不再迈步,口中嘶吼一声,周遭的灵气瞬间暴动。
模糊的空间瞬间破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两只灰白色的手,从洞口后缓缓伸出后,握住空间裂缝边缘,狠狠一撕。
黑漆漆的裂缝刹那间扩大一倍有余,刚好可供一人通行。
那两只手通体灰白,枯瘦如柴,上面生满了类似老年斑的东西,惨白的指甲起码有六七厘米长。
与其说那是手,陈海轩倒是觉得用爪子来形容更加贴切。
陈吞吞似乎认出了了这是什么,惊的说不出话,下意识躲到陈海轩背后。
一只类人生物从裂缝后迈腿,缓缓走出。
怪物高近两米,周身都没有毛发,它手脚皆只有四指,通体灰白的皮肉贴着骨头,鼓起的经络清晰可见。
细细看去,它头盖骨生的凹凸不平,那弧度,活像是偷工减料修成的桥。
视线下移,它尖尖的耳朵旁是两个空空如也的眼眶,原本眼球的位置上,有两朵黑色火焰正摇曳跳动。
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则是它的嘴巴,那里没有嘴唇这种构造,暴露在空气中的牙齿和牙龈勾勒出一个狰狞的月牙。
即使他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阴笑。
陈吞吞大气都不敢喘,心道果然是恶鬼。
灰色恶鬼四下扫视,目光如刀。
司机的视角里,只见到光线一阵模糊,随后郝婻身边飘起一团若有若无的灰色雾气。
他没来由打了个寒颤,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司机艰难的打开车门,心中一万个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接了黄三的活儿。
他双股战战,腿脚发软,想要走下车来,身子却是完全不听使唤。
他扑通一声跌落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司机名叫孙雷,是个面向憨实的胖子。
孙雷八十岁的老母亲瘫痪在床,下面一双儿女嗷嗷待哺,妻子前段时间还被查出了白血病,重逾千斤的担子,压的这个年过四十的汉子喘不过气。
一个月前,由于孙雷公司裁员,他不幸失去了工作。
这对本就举步维艰的家庭来说,可谓雪上加霜,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
走投无路的他,路过玉春路时,被素未蒙面的黄三拦住,对方让他去撞一个女人,并许诺事成之后给他十万。
他本想直接拒绝,却忽然想到了家里的儿女,想到了卧病在床的发妻和老母,内心挣扎半晌,这个向来老实巴交的胖子,首次对生活露出了獠牙。
然而不论他如何为生活所累,事情却终成定局,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孙雷有所不知的是,即使他如约撞死了郝婻,也永远不可能收到黄三许诺的那十万酬金。
兴许事后人家还会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孙雷被捕新闻,一边对黄四嗤笑,“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沙比。”
黄三哪里知道,有钱尚能使得鬼推磨,何况乎这么一个可怜人?
恶鬼感受到郝婻对孙雷的强烈杀意,眼眶中灵魂之火闪烁,双臂交叉,指甲变成如金似铁的颜色,猛地朝孙雷发起冲锋。
它奔袭到孙雷身前,高高扬起右爪,就要取孙雷性命。
然而在指甲距离孙雷脖颈仅仅只有一寸时,它身子蓦然定住,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从脚到头开始缓缓消散。
原来郝婻刚刚觉醒,灵气根本无以为继,才让孙雷捡回一条性命。
郝婻身子一软,斜斜倒下,陈海轩见状赶紧上前把她扶住。
恶鬼随风而散,像从未出现过,陈海轩回头望去,隐约见到正缓缓闭合的空间裂缝里,密密麻麻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陈海轩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气从脚板心窜起,直冲天灵盖。
刚刚那是...什么?
却说孙雷趴在地上,只见到一阵灰色的风朝自己刮来,刚要到面前时又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懵懵懂懂,哪里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郝婻倒在陈海轩怀里,迷糊的睁开眼,就看见陈海轩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轩...刚刚怎么了?”
陈海轩神色复杂,“你...不记得吗?”
郝婻虚弱的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深深吸了口气,陈海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孙雷缓过劲来,跪在地上直磕头,“二位,二位对不住,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行动的失败,将孙雷狠狠拽回现实,想到可能面对的一系列后果,他眼前一黑,如坠冰窖。
这个被生活的恶意捉弄了数次的中年男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求你们不要告我,不要让我赔钱,只要不要钱,我就算把这条烂命给你们,也无所谓。”
他话刚一出口,念及妻儿老小,就惊恐的改口,“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孙雷嚎啕大哭,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陈海轩脚边,“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
孙雷磕的用力,每次额心接触到地面,都发出咚咚巨响,此刻脑门他早已经血红一片,嘴里则魔怔地喃喃重复。
他泣不成声,“求你们了,别让我赔钱,别让我赔钱,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
陈海轩叹了口气,分出一只手扶着孙雷,“大哥,你别磕了,我们不要你赔”
郝婻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中年男人,有也些触动。
家境优渥的她自然不知,有些人,即使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啊!
但这却丝毫不妨碍她被孙雷的情绪感染,郝婻双手将还在磕头的孙雷扶起,幽幽道:“大哥别这样,我们不要钱。”
孙雷磕头的动作猛然止住,抬起头看向二人,“当真?”
二人齐齐点头,孙雷得到许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几乎是冲刺着去发动了缺失了小半截车头的卡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估计是怕陈郝二人突然反口。
看着孙雷驾车在视线里变成一个小点,郝婻心疼的摸了摸陈海轩的脸蛋,“走,我陪你去医院。”
陈海轩笑了笑,“不用,我能感觉到伤口已经愈合了。”
郝婻哪里会信这些鬼话,绕到陈海轩背后一看,不禁瞪大了双眼。
只见刚才还血骨淋淋的后背,此刻竟然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郝婻不禁想道,这...就是灵者吗?
陈海轩把陈吞吞从背后拎出来,放在头顶。
这货从郝婻发飙开始,就躲在他身后,死活不肯露头。
陈吞吞似乎对郝婻极为忌惮,不着痕迹远离郝婻,视线不敢落在她身上。
好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并没有行人路过,唯一记录了事情全过程的,可能就是头顶冷冰冰的摄像头。
陈海轩和郝婻互相搀扶,打车回到了家。
二人前脚走,感受到灵气暴动的年芳和李老头后脚便到。
李老头感受着残余的气息,皱眉道:“好浓的煞气,好邪恶的气息。”
他鼻子用力嗅了嗅,惊疑不定,“这股味道...充满了不详...”
年芳视线望着天际,没来由想起了郝婻身后那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血海。